姜黎到底穿上了巧杏拿来的衣裳,随着玫娘、巧杏还有小满一同离开了清蕖院。
清蕖院就停着两辆马车。
前面一辆马车华丽宽敞,正传出慕凌川逗弄敏姐儿的笑声。
姜黎脚下微顿,和小满一起去到了后面那辆小一些的马车上。
不多时,马车震了一下,便摇晃着往前驶去。
车窗边,早就按捺不住好奇的小满悄悄揭开了帘子的一角往外望去。
也不知瞧见了什么,她忽然十分兴奋的道:“姜黎姐姐,你快看!你快看那是什么!”
姜黎本就在艰难忍耐的好奇和雀跃,立时如同洒了缰绳的野马,脱奔而出。
她也坐到了窗下,顺着小满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中,两行大雁或是成了一字、或是成了人字,一起往南飞去。
初见之时,只觉得这些大雁悠然自适,偶尔轻扇翅膀,将自己往前送出一段。
可想要再仔细看时,这些慢悠悠的大雁却已经远去,只剩下一个个小小的黑点。
再一眨眼,就已从天际消失不见。
姜黎看得羡慕极了。
她索性坐到了另外一面的窗下,揭开了帘子往外看去。
不成想,却对上了一双冷厉的狭长眼眸。
姜黎吓得手上一抖,窗帘落下,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慕凌川怎么会在她的窗外?
他不该在第一辆马车上陪着玫夫人和敏姐儿吗?
不知为何,姜黎心口跳的厉害,好似已经不甘居于她的体内,迫切的想要从她口中蹦走一般。
“姜黎姐姐,你怎么脸色这样白?外面有什么这么吓人?”
不知何时,小满到了她身侧,说话间就去揭开了她这边的帘子。
姜黎想要阻拦,也已经晚了。
一时间,姜黎心若擂鼓。
“没什么吓人的啊。”
小满满头雾水的挠了挠脸,难不成已经缀到了马车的后头?
……
经着慕凌川那一记眼神的恐吓,之后的行程中,姜黎都没再揭开帘子往外看去。
可她不看,却还是有热闹钻进她的耳中。
九月九,重阳节。
人们时常会在今日穿配茱萸、登高望远。会有文人雅士聚在一处赏菊喝茶,也会有年轻的公子小姐邀约一同放纸鸢。
可以说,这一日的京城、京郊都是十分的热闹。
从温泉庄子出来,行驶约莫半个时辰,车外便彻底热闹了起来。
有吆喝着卖纸鸢的,有吆喝着自家种的茱萸,还有吆喝着自己从某某高官那儿得来的极品菊花,邀请有识之士一同欣赏的。
但过了这一片地方,周遭又稍稍安静了一些。
乍一看,是因着人少了许多。
实则是到了世家贵族才被允许踏足的地界。
各家的仆从圈画出了自家的空间,将所有不该出现的闲杂人等全都驱赶,马车上的主子们才会缓缓下了马车。
姜黎他们也是如此。
只是她作为随行的厨娘,和小满先一步下了马车。
还未站定,姜黎便被盈满周身的冷激得打了个寒战。
“好冷啊。”
小满也是一样,圆盘似的脸蛋头一回皱皱巴巴的,“以往也没觉得重阳节这日这么冷啊。早知道还不如不出来了,还是清蕖院好,四季如春!”
姜黎点了点头,又摇了头。
“姜黎!”
巧杏的声音传来,“你和王婆子准备的这些食物要怎么吃啊?”
姜黎忙拎着裙子小跑着过去。
在她将带来的食物一一摆开时,乌韭也已经带着人在一旁生好了两个篝火。
姜黎便将一口大锅放在了其中一个篝火的上面,将王婆子昨儿煨了一整晚的鸡汤放在了上面,又在另一个篝火上架起了架子,将今早送来的牛羊肉放在了火上炙烤。
不多时,香味四溢开来。
“这是做什么呢?”
有人受不住诱惑,溜溜达达的靠近过来,“好香啊!可能给老夫一点儿?”
附近来往皆是达官显贵,自有慕凌川去招待。
姜黎便只管做好厨娘的本分,旁的一概不问不管。
也不知是周遭都是野趣的热闹,还是绕在篝火左右也有些许自由的气息,姜黎忙碌起来,一时间竟有些忘我,连周遭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都不知道。
姜黎回过神来才发现,篝火处竟只剩下了她一人。
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上,玫娘轻哄着敏姐儿入睡的声音轻轻的传了出来,不时还有她与巧杏的几声低语。
远一些的马车上,小满睡得呼呼作响。
随行的护卫四散开来,是圈了地界,也是巡视和防护。
唯独不见慕凌川和乌韭的身影。
姜黎并不曾放在心上。
她略舒展了身子,便埋头收拾起方才用过的器具。
主要是一些锅碗瓢盆的清洗。
所幸不远处就有一涓涓细流,姜黎一一搬过去放置在溪水之下,自有流水将上面残留的食物带走。
更多的清洗,却需要带回小厨房用特制的皂膏清洗。
许是难得出来的机会,哪怕山上的寒风料峭,尤其是溪水边上,更觉清冷。
可姜黎仍是愿意坐在这儿,哪怕只是看着溪水流过,也好像跟着轻松快活起来。
“姜姑娘!”
一道很是耳熟的声音从姜黎的背后传来。
姜黎惊讶的扭头看向身后。
她起身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一青衣书生长身而立。
他身上的衣衫很是单薄,山林之中的风儿一吹,袍子猎猎声响,勒出的身形削瘦的惊人。
这时才会察觉,他脸上的红意也都不对。
他脸上的红,是病中才有会有的殷红,乍看之下,掩盖了他脸上过于苍白到病态的白,透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裴公子!”
姜黎惊讶不已,“你怎么在这儿?你病了?”
她快步上前,裴钰却退后了一步。
姜黎立时住了脚:“裴公子别退了,后面是小溪,危险。”
裴钰果然没再后退。
他只远远的望着姜黎,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来:“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姜姑娘你。”
姜黎心中越发不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的裴钰像是一张薄纸,叫风儿轻吹就会吹远、吹散。
他的嘴唇一翕一合,是在与她说话。
偏一阵风吹过,灌进了姜黎的耳中,截住了裴钰与她说的话。
“裴公子!”
姜黎忍不住上前一步,见裴钰又要后退,她只得退了回去。
她望向裴钰的眼中满是恳求,软声说道:“你可以过来一些与我说话吗?我这儿背着风,有些听不清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