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
046
容洇被褚南川这话一堵, 喉间微哽。
“……现在已经擦干净了，你松开本宫……”
褚南川恍若未闻。
瞳孔注视着容洇被药渍浸得水润润的唇。
“今日臣听娘娘的吩咐照看了小殿下一天，臣还想, 向娘娘要个赏赐。”
鼻尖嗅着他身上味道，淡淡龙涎香混合着汤药的苦香, 容洇不知他要的是什么赏。
失神瞬间。
男人薄唇从下颌缓缓往上。
压覆住那两片肖想已久的红唇。
没有记忆。
但大手已自然而然握上容洇后颈。
指尖细细摩挲着上头细嫩的肌肤，带来的痒意酥麻。
容洇最禁不得这样的抚触。
微仰起头, 唇瓣也下意识跟着微微启开。
两人呼吸紧密胶着。
一吻毕。
唇瓣间隐隐掠过一丝水线。
容洇呼吸微促，胸脯跟着几番起伏。
失了忆的男人动作生疏, 下口没轻没重, 她舌尖被吮得发麻，就连半边身子也软得没了力气, 只得倚在他身上靠着。
褚南川低眼看着她。
烛火阑珊, 容洇唇上水色依旧。
只是之前因为喝药的缘故。
现在，却是因为他……
温香软玉的气息似乎还停在唇齿间缠绵，褚南川眸色又深了下去。
被他这么目光灼灼地看着。
容洇不甘露怯，擡手捂住唇, 作挑剔评价。
“……这么久了, 侍臣的吻技还是这么差劲……”
“……以后, 没有本宫的命令, 不许擅自亲上来，知道了吗？”
方才情动, 容洇声线里还带着点缠绵的水色, 这两句口是心非的话说出来, 实则并没有多大的说服力。
隔着布料, 手抓上男人紧实的臂肉线条，容洇借力直起身子站好。
低头, 居高临下地同褚南川对视上。
似乎借着这点微薄的身高优势，就能将那点欠缺的气势给补足。
褚南川听着容洇的话，面色平静，看不出来什么。
心下却微沈。
所以……他的吻技不好……
她这是，在拿他和谁作比？
长睫覆敛。
漆瞳下，是深不见底的沈凝。
——
容洇这场不大不小的风寒比想象中更耗费时间。
不知是不是因着她忙着上早朝和看奏章的缘故，那风寒总也好不彻底。
虽说头不疼也不晕了，但单只鼻子一直堵着，也还是有些难受。
而那天夜里借着喂药的契机以上犯下擅自吻了容洇的褚南川被惩罚抄书。
明秋将要抄写的书送过来。
已经快要入夏了。
窗外日光厚重许多，枝头绿叶已长成一树浓荫，微风带上浅浅的燥。
装着书册的锦盒放到褚南川手边。
容洇：“抄写一百遍，晚上回来，我要检查。”
不打算再去乾政殿，容洇就近到了主殿的书房。
东偏殿剩下褚南川一个。
他看着摆在桌案上，锁得严严实实的锦盒，擡手打开。
盒子里面躺着一本薄薄书册。
只是一本书，王德全搞不明白为何还要大张旗鼓到用个锦盒来锁着。
看着锦盒上眼熟的花纹图案，他隐隐约约记起来，似乎曾在未央殿里看过。
所以，这锦盒原本该是宁贞长公主的东西？
看着褚南川打开盒子。
王德全抻长了脖子偷瞄，一眼看到书册扉页上写的四个大字。
——《男宠守则》
褚南川眸光微顿。
指节将书页翻开。
书册里的内容并不多，一天抄写完一百遍，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褚南川视线停留在最后一条守则上。
只有四个字：不许争宠。
褚南川回过头。
一眼看到身后踮着脚尖拼命偷看的王德全。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
王德全讪笑一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默默低下头看地板。
听到头顶褚南川的发问：“这后宫里，除了我，娘娘还有没有其他男宠？”
王德全摇头：“您放心，除了您，娘娘身边现在暂时是没有其他人的。”
“只是若是您记忆一直不恢覆的话，后面娘娘还会不会再纳新的人，奴才可就不敢保证了。”
“毕竟，不说娘娘的身份如何，单论娘娘的美貌，外头一直不安好心觊觎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
王德全迂回委婉地小声提醒着没了记忆的主子，自觉自己没说错话，一擡头，却发现褚南川一张脸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下去。
褚南川接着问：“那我当初，是怎么进宫的？”
醒过来的第一日，褚南川其实就问过王德全一样的问题。
今日再问，也不过是想再加深一下自己的印象。
在王德全口中，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宠。
先是被挑选入宫，而后服侍容洇。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过去都被自己遗忘得太过彻底的缘故，从王德全口中听到自己过去发生的事，他并无任何体验的实感。
反而觉得是在旁听他人无聊的人生故事。
若是他一直在宫里，不知道前些日子在梦里出现的黄沙戈壁丶战马嘶鸣又是从何而来……
还有……那个看不清面目的女郎……
说到记忆。
褚南川其实一开始并不觉得没了记忆是多大的事。
他还记得他的名字。
至于那些被他忘记了的，应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和事。
时候到了，自然能记起来。
就算永远记不起来，也没有什么。
可是现在，他却不这么觉得了。
想到莫名碍眼的宋琰。
再想到容洇说的，他的技术这么差，讨不得她欢心……
褚南川看一眼王德全：“去帮我多找一些书来。”
东偏殿的小书架上摆着书。
王德全：“四书五经游记传记话本都有，您要看什么，奴才去给您拿。”
褚南川：“这些都不要。”
王德全摸不着头脑：“那您想看什么？”
褚南川难得顿了顿。
片刻后，开口：“我想看，男宠该看的书。”
啊？
王德全楞在原地。
什么是……男宠该看的书？
是他不对劲……
还是失了忆的皇上不对劲？？？
午后清风将窗外簇簇绿叶吹得沙沙作响。
主殿书房里，容洇刚看完大理寺送过来的案件奏章，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明秋急着步子进来通禀：“娘娘，听说贺太尉今日进宫，眼下往长宁殿来了。”
容洇闻言，皱眉。
今日不必早朝，也不必到乾政殿议事，贺凛过来做什么？
容洇起身：“我出去看看。”
恰好。
小太子知晓容洇今日没有去乾政t殿，拽着小满的手朝长宁殿紧赶慢赶来找容洇。
刚到长宁殿前。
还没来得及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迎面被一个人影给挡住了去路。
小郎君仰起小脑袋，认出来人。
他在和母后一道早朝的时候见过这人。
是贺凛贺太尉。
小太子不喜欢贺凛那一张阴郁的脸，也不喜欢他看着母后的眼神。
可贺凛硬凑了上来，对着他行了一礼。
小太子警惕看他，并不接话。
贺凛笑：“小殿下怎么不说话，怎么，殿下这么害怕臣？”
他脸上在笑，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小太子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
贺凛想跟着上前。
脚上却忽然一重。
低下头。
尺素不知打哪儿钻出来，四只猫爪全踩在他脚上，张开嘴严肃地“喵”了一声，不许他再继续往前走。
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猫。
贺凛没放在心上，随意擡脚挣了挣。
见他还要往小太子的方向逼近。
尺素张开嘴，毫不留情地朝他小腿咬了下去。
尖利的爪牙撕破衣裳布料，深深嵌入血肉之中，鲜红的血丝渗漏出来，贺凛吃痛拧眉，捏住尺素的脖颈，将猫儿一把提起来。
他力气用得大。
尺素的脖子被他死死掐住。
连喵喵叫的哀鸣都发不出。
猫儿在空中挣扎的四肢慢慢停止晃动。
小从太子红着一双眼睛：“你快把尺素放开！”
贺凛蹲下身子，平视上小郎君的眼，笑：“小殿下对这畜生倒是情真意切。”
廊下，容洇穿廊而过的身影隐约浮现。
贺凛瞥见。
再低头，看一眼手上剩下几口气的猫儿。
真是可惜。
只差最后一点时间，他就能将手上这只不知死活的畜生给掐死了。
摇摇头，贺凛松开手。
尺素无力掉到地上。
小郎君快步上前，将猫儿一把抱到怀里。
贺凛看着他动作，托腮对他笑：“小殿下猜猜，今日娘娘会不会让臣进长宁殿去？”
小郎君两只小手紧握成拳，一双眼赤红：“母后才不会理你！”
容洇过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走至近前，容洇看清楚被贺凛拦住的小太子，面色冷淡下来。
将小郎君拉至自己身后，容洇看向贺凛：“贺太尉好大的威风，如今都敢擅闯长宁殿了。”
贺凛直起身子，对着容洇行上一礼：“娘娘这话可就太怪罪臣了，不论是早朝还是议事，娘娘从来都只单独留下秦相一人，臣实在想娘娘想得紧，只好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再说，臣眼下也只是刚好到了宫门口遇到了小太子殿下，还没来得及进去，可担不上一个闯字。”
贺凛上前一步，手刚要碰到容洇肩头。
容洇避让开。
贺凛手停在半空，却也不恼：“娘娘别怕，臣只是想替娘娘拂掉那片叶子。”
落叶从肩上飘然落下。
容洇警惕看他：“本宫今日事务繁多，怕是无暇招待太尉，太尉若是无事，还是尽早出宫去。”
“娘娘别这么着急赶人。”
贺凛朝着容洇的方向微俯身，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臣刚得到消息，说皇上已经醒过来了，这才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眸子眯起，贺凛仔细端详容洇面上神色。
“怎么样，娘娘要不要请臣进长宁殿好好叙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