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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我不渡君(双重生) > 我杀了他

我杀了他

“若是我们都死了,这一切是否便可以结束了。”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于陈素的心头疯长,无法燃尽。

借着盖头下微弱的视线,陈素瞧见那一袭红袍的男人缓步向她走来,小心翼翼地掀起她那绣着鸳鸯的红盖头。

“昭珩。”

男人的嗓音一如往日般温润,摄人心魄。

若是之前听到这道熟悉的声线,陈素定会因此而心生雀跃,可此时她只觉恶心。

视线因盖头的掀起而逐渐清明,她缓缓掀起眼睫,露出那双梨花带雨的杏眸,楚楚可怜的模样蛊人心魄,任谁也瞧不出那含在眼底的杀意。

明明是大喜之日,可她的心中却只馀刺痛。

擡眸望向他时,那噙于陈素眼中的泪水不禁滑落,而眼前人只当她为喜极而泣,轻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我终于娶到你了。”

瞧见他这副模样的陈素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与痛楚,苦涩地扯出一抹笑,一如往常般柔声地唤了眼前人一声“表哥”。

一声“表哥”彻底打破了梅珂对这场婚宴的所有幻想。

梅珂那握着秤杆的手倏然一紧,面上依旧装作若无其事,望向她的神情也如往日般含着柔情。

明明是一双令谁都觉得深情的眼眸,可偏偏落于陈素的眼眸中时却最瞧不真切。

“昭珩,”僵持半晌,梅珂松开秤杆,半蹲于陈素身前,他腾出一只手握住她那搭于膝盖上的手,温声提醒:“我们已然礼成,你应当唤我一声夫君。”

“没有高堂与亲朋祝福,”因着他的这席话,陈素倏地沈下眼帘,任由泪水从眼角滴落,苦涩扯唇:“算得上礼成吗?”

他们的这场婚宴没有亲朋,没有高堂,甚至她这个所谓的新娘都只是世人眼中的一个死人,这场婚礼,真的算得上礼成吗?

他害了她一辈子,却仍旧装出了一副为她好的模样,事事欺骗她,也骗着自己。

“昭珩。”

梅珂知晓陈素这是在怪他,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天为父,地为母。”

梅珂握着陈素的手又紧了几分,生怕他这一松开,她便会立即于他的眼前消失,“他们便是我们的高堂。”

“这揽月湖下的众生,便是我们的亲朋。”他迫切地向陈素证明他们已经礼成,“在他们的见证下,我们已经成亲了。”

“天为父,地为母。”陈素苦笑着重覆了一遍梅珂口中的话语,倏地站起身来,将跪坐于她身前的梅珂一把推开,指着窗外的揽月湖道:“你倒是真有脸说出这些话来!”

“梅珂!”陈素拂去那眼角的泪,望向梅珂时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既还记得这脚下是揽月湖,又怎能说出揽月湖下的众生会祝福我们的话!”

闻声,梅珂瞬间慌了神,那深埋已久的记忆再度浮现于脑海中,擡头望向陈素的眼眸中只剩下痛苦与忏悔。

“你所做之事世人眼拙,但这天与地都看在眼里,这揽月湖下的众生更是瞧得清清楚楚!”

“人在做!天在看!”

“你当真认为,它们会祝福我们吗?

若非他五年前设计陈素落水,他们之间又怎会变成这般?

“昭珩。”

梅珂知晓他曾对陈素造成的伤害极重,但今日是他与她的新婚夜,他还是希望能够求得陈素的原谅,希望他能够真心唤他一句“夫君”。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梅珂跪步行至陈素的跟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仰头望向她的眸中含泪,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小字,“昭珩。”

“原谅你?”

瞧着梅珂这般摇尾乞求原谅的模样,陈素不禁嗤笑,再度甩开他的手,“你若真心想求得我的原谅便不该将我囚禁于此!更不该强迫我嫁于你!”

“昭珩,我是为你好。”梅珂慌忙上前,再度去拿陈素的那双手,却被陈素躲了过去。

他再次试图用这副可怜模样求得陈素的原谅,可口中的话语却是一句又一句的绑架,“我是为你好。”

“我不信你!”

陈素甩开梅珂,将欲将她揽入怀中的梅珂推开,转而站于榻侧,居高临下地瞧着这名将她伤得遍体鳞伤的表哥,“我永远都不会再信你说的话!”

她曾经最信之人反而是伤她最深之人。

她曾经那般信任他,可她得到了什么呢?

是所爱之人一次又一次地背叛!

是亲人一个接一个地离世!

是他为她准备的,一个又一个的深渊。

若非他设计,她怎会变成这般?她又怎能信他!

“我曾经那么信任你,”陈素踉跄着后退几步,摇头瞧着眼前这名陌生的表哥,“可我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欺骗!”

“是一场又一场的欺骗!”

“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你要我该怎么原谅你!”

陈素阖上双眸,深吸一口气,偏头不再瞧那立于床榻之前的梅珂,转而行至厅堂的圆木桌前。

“再无可能了吗?”瞧着陈素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那仅存于梅珂心中的最后一份希冀也瞬间泯灭,望向她的眼神空洞无物,“真的……再无可能了吗?”

“有啊。”

瞧着梅珂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陈素倏然敛起那副神情,不紧不慢地将那藏于袖中的匕首取出,回头瞧向他时的神情冷冽。

她缓步行至梅珂身前,将匕首从刀鞘中取出,递予梅珂,一字一句道:“杀了你自己。”

既然他想要一次求得原谅的机会,那她便把机会给他。

只要他杀了他自己。

只要他杀了他自己,她便能够原谅他。

只要……

杀了他自己。

梅珂盯着陈素递过来的匕首久久未动。

“是不敢吗?”

陈素见他迟迟未接这把匕首,不禁拧眉质问他。

“只要这般做,你便能够原谅我,对吗?”梅珂擡眸看她,原本空洞的目光倏然染上一抹光亮。

陈素点头:“是。”

“好。”

梅珂接过陈素手中的匕首。

陈素淡漠地瞧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她赌他不敢,不敢将这把匕首插入他的心口。

她赌他不敢,不敢就这般结束他的生命。

她等待着,等待着他的求饶。

等待着他求她重新给他一次机会。

等待着夺走他手中匕首并亲手了结他的机会。

可她意料之中的求饶并未到来。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梅珂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入了心口,鲜血瞬间于口中喷涌而出。

“昭珩。”

梅珂跪于陈素身前,脸色煞白,鲜血染红的唇瓣异常刺眼。

“可以……”

他单手握着匕首,重新擡眸望向陈素的那一瞬迅速拔出那插于心口的匕首,重重摔倒于地,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融于那血泊之中,良久才张口道出那一句,“原谅我了吗?”

他问:“可以原谅我了吗?”

陈素瞧着那倒于血泊之中的梅珂倏然笑出声来,她没有靠近梅珂,而是踉跄着后退嘲讽道:“原谅你?不可能!”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陈素大笑着后退,身形摇晃,险些摔倒,扶稳后才再度看向那倒于血泊之中的梅珂,声嘶力竭地骂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梅珂那一刀刺得很深,失血过多的他没有任何力气从地板上爬起来,只能静静地瞧着陈素立于他的跟前,嘲讽他的不堪。

他本以为陈素会救他的。

可他终究还是错了。

从他种下那些苦果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没有求得陈素原谅的机会了。

就这般死了,他不甘心。

可他无能为力。

他们之间的种种因果,除了死路,再无他路。

许是瞧他终于要死了,陈素倏然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她收起脸上的笑容,放声大哭。

哭这世道不堪,哭这人生不幸。

瞧着陈素这般模样,梅珂想最后一次替她擦一擦眼角的泪水,可他碰不到她。

他擡起的手终究还是僵在了半空中。

不是因他生命的终结,而是他的新娘,她在他生命即将终结的那一刻,投了湖。

她就那般,投向了那条他曾设计她嫁于代卿的揽月湖。

她终究还是没能原谅他。

也没能放过她自己。

望着那门外的空景,梅珂倏地苦笑出声,紧接着便再度吐出一口老血,那僵于半空中的手也因此重重坠落。

死后,他的视线也依旧落于陈素投湖的方向。

冰冷的湖水席卷全身,映于湖面的光影也愈来愈模糊,陈素只觉得身上一轻,顺着湖水的流动慢慢地向下沈。

人之将死,身体的知觉逐渐麻木散去,竟也觉得那刺骨的湖水渐渐有了暖意。

“这次可以真正地结束了吗?”陈素不确定地想。

醒来后陈素一睁眼便瞧见了上一世自小与她“姐妹”相称的袭白,正雀跃地瞧着车窗外,见终于抵达目的地,立刻出声提醒陈素:“姑娘,揽月阁到了。”

“揽月阁?”刚醒来的陈素还未反应过来此时是何等情况,转而便听到袭白那句:“是呀,揽月阁,我去取您为昭远将军夫人准备的礼物,夫人瞧见您为她准备的礼物,定然会心生欢喜的,病也会好得更快些。”

揽月阁?

昭远将军夫人?

熟悉的字眼串联起来后,陈素立即明白了此时是何等情况。

没想到,她竟回到了被梅珂和代卿设计的那日。

她犹记得前世的她之所以落水,还是由她身前这位口口声声说会跟随她一辈子的“姐妹”亲手将她推下去的。

那时的她竟还天真地以为她只是滑了脚。

她竟不知,她早已恨极了她。

也正是因为这份仇恨,她在她与代卿成亲后第二日,迅速爬上了代卿的床,自此撕下了于她身侧将近十年的伪装,并夥同代卿欺辱于她,于她祖父去世当日,一同将她锁于宅院之中,陷她于不孝丶不义。

她自认她待袭白不薄,可最后,她却是害她最深之人,是那群人的帮凶。

为了家族的荣誉,她忍了整整五年。

长达五年的屈辱,于袭白诞下代卿长子的周岁宴上爆发。

代卿酒后出言羞辱于她,吐出了那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

他说,她落水为他所救之事是由她的表哥梅珂所设计。

他说,她的祖父是梅珂派人绞杀。

他说,梅珂他从未真心待她!他什么都知道!不过一直都在袖手旁观!

听着他的那一席话,陈素瞬间发了疯,一把推开代卿,夺过他那挂于墙上的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了代卿的胸膛。

袭白抱着孩子赶来时一眼便瞧见了这个画面,她慌乱地后退,还未来得及喊出声,陈素快步冲至她的身后,一剑刺穿她的后背。

而她的孩子,也随着她中剑的那一刻,从手中滑落,摔死了。

那日夜里天雷滚滚,瓢泼大雨血洗了整个威远将军府。

陈素持剑出现在梅珂窗前时,梅珂怔楞一瞬,立即做出防备姿势。

在看清来人之后,他那紧绷的心弦微松,转而再度戴上了那副伪善的面具。

“昭珩,你这是怎么回事?”瞧见陈素这副狼狈模样的梅珂像往常一样关切地问候她。

他拿上披风,立即行至陈素身前,将披风裹至她身上。

梅珂一直知晓陈素于威远将军府中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明云他将你赶出来了?”

“他死了。”

得知一切真相的陈素在听见梅珂关切的话语后早已没了往日的娇羞,擡眸看向他的眼神里只馀打量。

瞧着他贴心的模样,陈素眸光一沈。

她好像从未看清过眼前之人。

梅珂替陈素整理凌乱发丝的手在听到她这句话时僵了一瞬,视线微下垂,才瞧见陈素的手中还拎着剑。

陈素擡眸望着他,试图读出他眼底的情绪,可她太过笨拙,她什么也读不出来。

“昭珩莫要开玩笑,”梅珂不动声色地替陈素整理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我今日才去了威远将军府。”

“我杀了他。”

陈素冷声张口,依旧重覆着刚刚的话语,“是我杀了他!”

连廊外的雨愈发的大了,滚滚雷声如同那审判众人的钟鼓,一遍又一遍地警告。

陈素既然提着剑来见他,她便已经知道了真相。

梅珂明知已经瞒不住了,但仍旧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依旧扮演着那年少时关爱着她的好表哥。

“表哥,”陈素擡眸瞧向梅珂的眼神冰冷,像是看一个将死之人,“你可有什么想问的?”

梅珂停下替陈素整理发丝的手,只见陈素后退一步,擡起那手中剑,直指他的心口。

他知道,他是来杀她的。

可陈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替陈素整理发丝的那一瞬,他早已于她的耳侧抹了迷药,将她迷晕,带出了昭远将军府,囚禁于揽月阁中。

陈素逃不出揽月阁,但望都城内的传言梅珂每日都会讲与她听。

他说,她从威远将军府逃走后,夜里他又返回了威远将军府,替她点了一把火。

那一夜,威远将军府死了四个人。

有她,有代卿,有袭白和她的孩子。

外界都传是代卿的风流债上门报覆。

只有他们心知肚明,是她杀了他们。

从那把火烧起来的那一刻起,她便同他们一样是个死人了。

死人是最方便办事的人。

若是她就这般杀了他,任谁也不会查到她的头上。

他倒真是替她寻了个好身份。

可她终究还是想不通。

想不通梅珂为何要这般对她。

她明明从未招惹他。

带着心中的疑惑,陈素张口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梅珂却只道:“只觉有趣罢了。”

陈素闻声苦笑,原来她的人生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枚增添人生乐趣的棋子罢了。

她真可悲。

可悲她曾爱上了这执棋之人。

被囚禁于揽月阁的陈素每日都在计划着杀了梅珂,可梅珂丝毫不给她近身的机会,甚至藏起了这揽月阁中所有的利刃。

“想杀我?”梅珂端着粥碗行至陈素身前,掐着她的下巴将粥喂进她的口中,“先养好力气,再来杀我吧。”

陈素愤恨地瞧着梅珂,可她更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那晚没有立即动手。

被囚禁的日子于陈素而言无疑是阴暗的,她看不到任何可以杀了梅珂的希望,她开始绝食,一遍又一遍地催吐,试图结束着荒唐的一生。

梅珂瞧着日渐消瘦的她逐渐暴躁,他一遍又一遍地强迫她进食,但终究喂不进去,最终只得打昏了她,亲口喂她汤药。

再度醒来的陈素虚弱无比,她撑着身子下床,还未站稳便朝着地面摔去,划破了掌心。

瞧着她划破的掌心,梅珂瞬间慌了神,连忙派人去请来大夫为她医治。

这一次,陈素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为了验证这一猜想,陈素佯装昏迷,她听到了梅珂拔剑威胁大夫的声音。

这一刻,她知道,她等到那希望了。

执棋之人爱上了棋子。

醒来后的陈素对梅珂依旧是之前那副态度,只是在同他日覆一日的相处下,慢慢改变了对梅珂的态度,逐渐恢覆往日恭敬的模样。

顺理成章地,于她生辰那日,陈素向他表明了她藏于心中二十多年的心意。

互表心意之后,梅珂开始筹备他们二人的婚事,也不再防备陈素。

她也终是将他驯成了那裙下之臣。

时机达成,陈素悄悄藏下一把匕首,一直藏于她的枕下。

日日夜夜,她都在寻求杀了他的机会。

可她不能立即杀了他。

她要他死在最幸福的时刻。

这样才是真正的刺骨。

他们二人的婚服皆由陈素亲手所绣,梅珂看到了陈素的心意,对她愈发宽心。

婚期就定于梅珂生辰那日,陈素同他讲:“这是双喜临门。”

“倒也确实是个好日子。”梅珂笑道。

那是腊月初十,是梅珂的生辰,是他们二人的婚期,同样也是他的死期。

那一日,他死在了她递于他的刀下。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她感觉,他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一日。

等着她递来的那把刀,等着她心疼他。

可是他没有等到她的心,却等到了那把插于心口的匕首。

上一世,她手刃他们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为什么偏偏又重来一次呢?

明明她已经杀了他们,明明她也已经报了仇,为什么还要她重来走这一遭?

就因为她杀了他们,罪孽深重,所以她必须重来这一趟来赎罪吗?

凭什么?

明明她才是那场悲剧的受害者!

为什么上天却偏向那些加害者?

为什么偏偏让她重生于被设计的这一日?

她已经报过仇了,她不需要再重来一次。

她想,是不是只要她死了,往后的事情便都不会发生了。

带着心中的疑惑与痛楚,陈素再度将目光投向了揽月湖。

这一次,她要赶于他们设计她之前,彻底结束这荒唐的一生。

冰冷湖水裹挟身体的感觉于她而言已不再是恐惧,逐渐消失的意识反而是另一种安心。

仰头瞧着那湖面光影的陈素唇角倏然勾起一抹笑,在那抹光影彻底消失之前阖上双眸,结于心中的郁气也因此而消散。

意识快要消散前,她突然听到一道空灵的女声传入耳中。

她对她说:“我替你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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