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用兵,你究竟想如何?”姜肆听到用兵两个子不禁一阵,如今边关战事分明是离国大占上风,她竟还想用兵?
“如今赵国虎视眈眈,大周内部想必也是蠢蠢欲动,我可将十分之三的兵数借与你,而这期间我会劝方家调兵出征边关,祁钰为将,他见不到这些兵,自然会闹,到时候,方家便是肆意削减兵力,暗中勾结赵国的罪名。”
离云彻将她的计划悉数铺开,从头至尾,这场棋局尤为精妙,赌的确实离国的命数。
“你可知道,在这期间赵国一旦攻入,后果便不堪设想。”姜肆面色尤为不悦,十分不喜离云彻赌徒一般的计策。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也是目前可操控的唯一办法,方家如今防人尤为厉害,你叫我怎么找出他和赵国的证据,没有证据便只能如现在一般隔靴搔痒,罚个三日五日,方家还如从前一般。”离云彻干脆坐到长椅上,与他分析起来,“就连这次的事,找出几个方党贪污腐败,也只是削弱他的势力,不过是断尾之举,伤不到根本。”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招太过凶险,世家独大,找几家制衡便是。”姜肆仍是稳中求进,不于退让。
“制衡?”离云彻冷眼一瞟,“如今能与方家媲美的大臣都已致仕,新官还需仔细培养,旧官大都是方党馀孽,也就夏伯伯还算清流,可他女儿晨间刚为他求得休养之名,也不能再入朝为官。”
姜肆也不急,缓缓将局面于她言明:“等朝中势力雄厚,自然会有方党掉头,贪墨案后,你用心观察朝中非方党嫡系人才,吸纳其中。”
“这样,战线便要拉得长,不知离国是否能耗得过。”离云彻叹了口气,“德马关之后的战役,只能战胜,不能再败,哪怕一次。”
“好了,别想那么多,快去睡吧。”姜肆点在她紧皱的眉心,并未越矩,可离云彻不经意间又想起了那该死的梦境,腾地站起身,瓮声瓮气地道,“好。”
说罢,赶紧躲在被子里,沈沈睡去。
翌日一大早,离云彻还未起,便听得一阵叮叮当当之声,她揭开被子偷偷往外瞄,却见姜肆端了些盆盆碗碗的,在桌上摆着。
“醒了就来吃吧。”姜肆早就看见她偷偷摸摸地模样,不禁轻笑。
离云彻见他已然发现了,便也不别扭,饿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赶紧吃了起来,一顿早膳姜肆不知跑了几个地方,常见的馄饨汤饼也有,离国的米糕也有。
她每样都尝了一点,也没吃多,便放下勺子,询问道,“你今日回去?”
姜肆动作一停,明显有些楞神,“嗯,应该是。”
“那路上多注意。”离云彻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二人沈默地吃好了这顿早膳,一起出了驿馆。
街上的日头正盛,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猛然转头,却见姜肆的脸忽然靠近,如梦一般的,那两瓣柔软忽然覆上她的唇。
来来往往的街边,本应热闹万分,可她确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缓缓睁开眼睛,姜肆的手环上她的腰,声音有些沙哑,“我一直在等你。”
等她什么,他没说。
两人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意如这街上尘土,只有起风时才能展现,其他时候隐藏地极好,论谁也发现不了。
姜肆的背影萧索无比,日光为他渡出一轮轮的光晕,那光落在离云彻的眼中,化作点点泪水,悄然落在街面的青石板上。
随后化作一片水雾,消失不见。
离云彻映着日光,走回行宫,一路上的日光拖着微斜的影子,她也不曾回头。
朝中的事,还需要她来处理。
行宫的路从来没有如此漫长,一扇一扇厚重的宫门,将里外分隔开,进来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层层叠叠的宫装,包裹下的内心,早已说不清孰是孰非。
清风浮过,落叶纷纷飘过,已是初秋时节,行宫的洒扫宫女个个面如死灰,看着落叶望洋兴叹。
而洒扫中时不时的闲言碎语,也一五一十的进了她耳朵
“殿下封了夏小姐做了妃子,可潇澜殿那位,至今连个位份都没有。”
“不过是殿下一时兴起从大周带过来的女人,如今到了离国新鲜劲也就过了。”
夏英秀进宫,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离云彻缓步走进潇澜殿,却见平日的婢子少了大半,只留下个贴身伺候的。
“主子,您可算来了,这些不长眼的,都跟着跑去伺候新主子了。”那小姑娘提起自己的同僚,义愤填膺地。
“不管他们,人往高处走。“离云彻自嘲地笑笑,“你呢,怎么不和他们一齐?”
“主子您这是说得哪里话。”那小丫头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给她倒了杯水,“主子不是需要得宠的人。”
“谁派你来的,方家?”离云彻秀眉一挑,正视着她。
“这主子便不必知道了,奴婢只是个听人办事的。”那婢女脸色一变,瞬时多了几分威严。
“我倒没成想如今方家都能在宫中塞人了。”离云彻冷冷一笑,抓起桌上木箸扔出去,却被那婢子闪身一躲,反手抓住了那枚木箸,并将其掰成两半,“我对主子并无恶意,但幕后的人是谁,我不能说。”
“算了,你叫什么名字。”离云彻长叹口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满柳。”满柳擡头,缓缓言道:“满城飞絮,池边烟柳。”
“倒是个好名字。”离云彻点点头,“他什么时候叫你来的,还是你一直潜伏在这里。”
“奴婢自主子入狱时便入了宫,经过一番运作才到潇澜殿。”满柳的言辞倒让人挑不出错处,若真是这样,大概率便是姜肆收到那封信之后派她来的,而这之中又有出了差错,等她到了潇澜殿,姜肆也到了。
“他既然找你来,日后你的主子便是我,你可知晓?”离云彻仔细摩挲着手中的碧玉茶杯,冷眼瞧着对面的人,只见她也不怵,腾地跪地行礼,“您是满柳唯一的主子,这点满柳铭记于心。”
“我不日便将出宫,宫中的流言蜚语想必你也听到,介时我会让你与我一同去。”离云彻言语中透露出威胁,而满柳明白,却也无可奈何,行礼之后退下了。
满柳。
离云彻缓缓将茶杯放下,看向门外的风景。
一片晴好,只是树叶微微泛黄。
她叹了口气,还是前往正明殿,不知道阿洵把方家的事处理的如何了,困在宫中,消息来源总归少点,也不知钱掌柜那酒楼安排的如何,若是能为她所用,倒也是个办法。
如今出宫一事,倒也可以问问看。
想了许久,她没怎么看路,头低得很深,眼前突然瞥见一绯红色的裙角飘扬,离云彻方才擡头,定眼一瞧,夏英秀换了身绯红的宫装,更衬得她肤如凝脂,两眼斜飞,正巧挡住她的去路。
“夏英秀,让开。”离云彻眼神冷漠,语气十分强硬。
夏英秀不仅不让,甚至身影往前靠近了些,质问道:“我爹的事,你我没完,如今他马上班师回朝,离云彻,你就一点愧疚之心也无?”
“我若是说有,你要我当场哭给你看吗?”离云彻侧身想躲,却被夏英秀追着不放,“离云彻,你分明是利用我爹爹给你情人做跳板,你别恶心人了。”
“所有真相等班师回朝的一刻便都一清二楚,你便是再缠着我,也是于事无补。”离云彻不管不顾,直接向正明殿走去。
夏英秀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尤为狠厉,她本以为那个女人死了,她这一辈子的心魔便再也不会出现。
公主就是公主,天生比她们高贵,可她夏英秀不信。
自己除了出身,哪里比不上公主。
可眼前的人再也不是那个公主。
她夏英秀,终将会成为离国最有权势的女人。
正明殿内,一缕轻烟袅袅从金鹤三足炉内升起,离云彻款步入殿,两人也不拘礼,开门见山,“方家的事如何?”
“阿姐这般心急,怎么这个时辰才过来?”离云洵语气颇为耐人寻味,“我叫了膳,不如先用,再说。”
“随你。”她悄然坐到圆桌旁边,拿过身侧玉箸,随便吃了两口。
离云洵看她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便也不打算问,只将朝中之事细细说来:“朝中方党众多,损失几个不算什么,不过刚下朝,便有些朝臣意图表表忠心,也还算不错。”
“如今这几家,可都算你自己人,好好把握。若有男子者,也可带他们入军历练。”离云彻吩咐一番,继续夹起桌边的素菜,认真吃起来。
“阿姐不好奇这几家都是谁吗?”离云洵将手中金箸缓缓放下,眼神深不见底,威严感油然而生。
离云彻见他如此,心中明白了什么,不紧不慢地答:“知道了又能如何,只要能制衡方家的,便是好的。”
“我还以为阿姐什么都知道呢。”离云洵轻轻一笑,随后夹了块嫩肉在她碗里,“阿姐身子虚弱,多吃些好的,能补补。”
离云彻看着碗里那晶莹剔透的肥肉,不由得多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