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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最后一天,以及庭仰十八岁成年当天,祁知序贡献了十八年来最焦虑的一天。

一会焦虑考完试了,庭仰和他飞国外的时候会不会不适应,一会焦虑自己考试会不会考不好,万一和人大差距还是很大怎么办。

幸好他这些焦虑都是杞人忧天。

为了让学生过好最后一个假期,江渎一中没出很多难度大的题,压轴的竞赛题主要是用来排名次的。

总体考试难度不算很大,祁知序考完提前交卷,出来的时候,庭仰正站在一颗香樟树下等他。

见祁知序出来,庭仰在高大的香樟树下侧身望向他。

被枝叶罅隙打碎的日光不均匀落在庭仰身上,天上的太阳被打碎成了星星,在凡人的身上闪烁。

庭仰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带着一点薄红,眼型有点桃花眼的感觉,却又不完全是。

他表情柔和时,看人总带着缱绻的感觉,表情冷淡的时候,却又完全不显桃花眼的多情,反倒生出许多冷酷的意味,好像他本来就该这么无情似的。

祁知序问:“我们现在走吗?”

庭仰摇摇头,“不急的话,你等我一会,我要回家拿个东西。”

之前答应过庭若玫要回去一趟。

“我没事,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之前几次祁知序希望和他一起回家,都被庭仰拒绝了,这次庭仰虽然没完全同意,却也说:“我们一起去,等下你在巷子外面等我吧,我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好。”

祁知序比庭仰稍微大一点,几个月前就成年了。

刚成年,他就火急火燎去考了驾照,现在有事要出去都是祁知序开车。

校园文标配的买跑车这件事,并没有出现在祁知序身上。

他就买了一款舒适性好,价格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点贵,但对富二代来说很一般的车。

庭仰坐上车,看祁知序严阵以待的架势,不由笑了笑。

“你刚和我说你要买车的时候,我都做好准备,第二天见到什么劳斯莱斯啊,玛莎拉蒂这种车了。”

祁知序深深叹了一口气,“谁叫我没钱呢,在我们结婚前,我爸妈估计是不会给我一毛钱了。”

祁知序现在所有的资金来源,全都来自他管理的那家公司产生的盈利。

祁景贤说是让他先练手管理,实际上就是送给祁知序了。

祁景贤想的是,小公司有亏损也没事,就当吃个亏长长记性了。

谁知道祁知序那么争气,盈利居然还不错,既然这样,干脆零花钱直接断掉好了,让他也有点压力。

知道真相的祁知序眼泪掉下来。

祁知序以前是玩赛车的,车技没的说。

但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坐在车里,还是得稳扎稳打地开。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曾经开赛车凶得要命,一路飙车的祁知序如是默念。

车一路平稳地开到了巷子外面,巷子窄开不进去,祁知序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停了车。

“你先进去,我在这等你。”祁知序嘱咐,“等会要是你们吵起来了,你就给我打个电话,或者扭头就走,不要理她。”

“我明白。”

祁知序看着庭仰不甚在意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然你还是别去了,她突然找你,肯定没好事。”

庭仰明白祁知序的担忧,安抚道:“我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她吧,你放心,我很快回来。”

确实是这个理,但是祁知序心里的担忧一点也没减少,反而随着这一番话愈演愈烈。

“我们打着电话吧,我不说话。”

庭仰同意了,“行啊。”

祁知序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看着电话界面,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提着的心。

庭仰挥挥手,“这次真的走了,拜拜。”

“……早点回来。”

庭仰转过身,拉了拉厚重的羽绒服,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暖气。

今天好像格外的冷,刚刚在学校时还有点太阳,这时候又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

他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自己正在与祁知序通话,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往前走,莫名让人安心。

往常觉得漫长的巷子,此时好像也不过如此。

庭仰一边走,一边想,太阳快出来了吧。

冬天难得才有一次太阳,他不太喜欢冬天,希望寒冬早点过去。

最好今天睡一觉,明天一睁眼,就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巷子两侧的高墙挡住了许多光亮,走出巷子,视野顿时亮堂许多。

花乡街的格局没有经过什么规划,有些居民楼一推开窗户就是恶臭的垃圾点,许多年前的高层烂尾楼和后期贱售的低矮民居也可以紧挨着。

花乡街七拐八绕,不是路的地方也被人走出来了路。

庭仰最常走的路会经过烂尾楼,那一片地方都很渗人。

早些年,在他还很小的时候,还会有苦主在烂尾楼上挂横幅,或者睡在没有门窗的水泥楼里表示抗议。

后来发现开发商根本不当一回事,慢慢也就死了心。

花乡街离烂尾楼还挺近,童年那会,花乡街的那些小孩总想证明自己勇敢无畏,常常半夜时组队去荒凉的烂尾楼里晃悠。

这种刺激的事情自然人越多越好,所以就连被排挤的庭仰,那会也“有幸”被他们邀请参加过。

庭仰还记得那天晚上天气闷热,所有小孩都走出了一身汗。

烂尾楼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领头的人安慰他们这只是老鼠的声音。

领头人故作无谓的样子显然给了很多人信心,小孩们继续在一层小范围地“探险”。

可是很快,就有人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你们有人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这次连那个胆子最大的小孩都不说话了。

他们都听见了,女人哀泣的哭声在楼里回荡。

仔细听,还有很多人沈重的脚步踩在楼梯上,一级一级往上的声音。

这群小孩这时候也只能安慰自己,脚步声是在往楼上走,而不是朝他们而来。

庭仰那时候也就十岁左右,心里有些紧张,却比那些小孩要冷静许多。

他知道那个哭泣的女人不是因为恐惧虚幻出来的“鬼怪”,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人。

大概是被吓傻了,这群小孩在原地安慰了自己半天,始终没有人先一步离开这栋楼。

逐渐远离的恐惧让他们的自尊心又冒了上来,好像谁先离开谁就是这场“试胆大会”的输家一样。

慢慢的,脚步声和女人的哭泣声都消失了。

过了很久,就在他们忍不住要提出离开时,又有一道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砰。”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沈闷的声音,有点像他们捡起一块烂泥往地上摔的声音,但这声音明显要大许多。

庭仰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因为从第一道声音响起开始,紧随而至的就是无数道同样的声音,或远或近,但大致都差不多。

这种声音持续了有一段时间,许多小孩已经承受不住恐惧,哭着跑离了这栋楼。

声音大概持续了半分钟,庭仰已经辨别出声音的来源。

他没有勇气翻过那片钢筋水泥,往那里看一眼。

尽管他不知道那声音代表着什么,却也能猜到,那里已经是一片人间地狱了。

那晚之后,花乡街的大人明显心情要好许多。

因为,随着那晚的声音消失,连带着那些坚持不懈抗议的人一并消失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

摇着扇子的花乡街居民说。

等庭仰年龄大一点了,才从一些人看向烂尾楼时,那极其厌恶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

那些像烂泥摔在地上一样的闷声,是被骗光钱财的走投无路者,发出的生命绝唱。

他们求不得公道,看不见希望,只能绝望地站在楼顶,像鸟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

有人说死亡没有意义,只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的确没有意义,这些人并不期待自己的死亡可以改变什么,他们只是放过了自己。

时间往前到现在,庭仰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思绪神游天外,往事让他的心情有些沈重。

在距离烂尾楼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庭仰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

那样东西正好落在了衣领处,他拿起来一看,是一片红玫瑰花瓣。

他下意识擡头看,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红色笼罩了他的世界。

——漫天都是飘飞的红玫瑰花瓣。

花瓣与残阳相融,从高空落下,每一片花瓣都好像裹挟了暮色,跌落尘泥。

今天无风,足够多的花瓣晃晃荡荡从顶楼飘下来,总有一些是能落在他身边的。

庭仰以为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幻觉,可是这次没有病发原因。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陷入幻觉。

因为他看到一只蝴蝶从顶楼飞了下来,蝴蝶的翅膀在扇动。

红色的翅膀与花瓣颜色相似,让人几乎看不清蝴蝶的飞行轨迹。

——“砰。”

童年听到过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却比记忆中的声音都要清晰。

庭仰手里还捏着那片花瓣,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反应。

蝴蝶的翅膀不再扇动,花瓣也全都飘落到地上。

庭仰听到蝴蝶的骨头碎裂扭曲的声音,红色的烟雾在蝴蝶身下流淌开来,尸体上溅出的血沫飞到了庭仰的衣服上。

庭仰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也溅到了蝴蝶的血,可是一抹,不是粘稠的血,而是透明的眼泪。

温热的眼泪无知无觉就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庭仰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大概是一种扭曲又丑陋的惊恐与害怕。

手脚在一瞬间没有了知觉,捏着的那片玫瑰花瓣也轻飘飘落到了地上,融进了蝴蝶身体里流淌出的血液里。

“庭若玫。”

庭仰下意识叫了一声蝴蝶的名字,没有人应答。

蝴蝶跳下来时怀中抱了一束玫瑰,此时玫瑰花束滚落在一边,包装被摔散了。

花枝凌乱洒落开,一张粉色的贺卡也落了出来。

蝴蝶死之前在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脸上眼睛还睁着。

血流进眼睛里,再顺着眼角滑落,好像哀泣着红色的眼泪。

庭仰终于在巨大的冲击里浑浑噩噩找到了一点理智。

地上都是血,可他不在乎地跪在了地上,鲜血蹭在了他的掌心与外衣上。

胃部在痉挛,心脏被无形的手掌用力碾压。

喉咙里有些难受,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见到血腥的场面想吐,还是只是想发出被压抑住的哭泣。

电话那头的祁知序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不祥的预感终于成真,他焦急地开口询问:“你受伤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庭仰没有回答他,事实上这时候庭仰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耳鸣盖过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啊。”

庭仰喃喃自语。

“原来,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

庭仰擡起头,崩溃地看着四周,他不在寻找什么,他在希望自己看不见什么。

——此时此刻,在他的世界里,遍地都是开在血肉上的玫瑰花。

过了很久,耳鸣消退了。

庭仰笑了一下,嘴角扯起的弧度像就算过一样虚假且温和。

“如你所愿,我终于还是要和你一样成为疯子了。”

祁知序在得不到庭仰回答时就一路狂奔过巷子,他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了,可是他还是得去往庭仰的身边。

找到庭仰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地的红色,红色的花瓣,红色的血,红色的长裙以及被血染红的人。

庭仰垂着头,跪在血泊的边缘。

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祁知序这一刻什么也没想,往庭仰那大步走去,却在接近对方时放缓放轻了脚步。

他蹲下来,看着庭仰,小心翼翼地叫了对方一声,“阿仰。”

庭仰听到熟悉的声音擡起头,脸上泪痕还没干透,通红的眼睛里透露出绝望的癫狂。

“哥,我好像快疯了。”

祁知序伸出手帮庭仰擦掉脸上的眼泪,没有说什么,“你很好,你不会变”这种漂亮又残忍的安慰。

祁知序又握住庭仰的手,对方掌心的血被抹到了自己的掌心上,如同某个夜晚,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沾上自己手上的铁锈,从此他们掌心盛开着同一朵玫瑰。

“如果你疯了,那我就陪你一起疯,我们依然是天生一对。”祁知序摊开自己的掌心给庭仰看,“现在我们的手上依然开着同样的玫瑰,无论何时,我都会陪着你的。”

庭仰看着那朵虚幻的玫瑰,时间好像在加速,祁知序掌心那朵玫瑰开始迅速枯萎。他摊开手看着自己掌心的玫瑰,火红的花朵依然盛开着。

在这个瞬间他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和祁知序不一样,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想要抱着祁知序,在对方的怀中短暂地忘记许多事,进行短促的呼吸,找到一些活下去的理由。

就算他们不一样……

——就算他们永远也不会是一类人,他也要和祁知序在一起。

凭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永远也得不到,他偏不要放弃。

庭仰站起来,在祁知序透露着不明显悲伤的目光里走到那束玫瑰花前面,弯下腰,捡起那张粉色的贺卡。

贺卡上的是打印字体,因为浸了血,字已经不是很明显了。

庭仰举起贺卡,对着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

我丶

爱丶

着丶

你。

最后他们规划了很久的旅行还是没能去。

有人下班回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地报了警。

警察很快赶到现场,把两名少年以及那名目击者带走做了笔录。

按例录完口供,新来的警察就准备放他们走了。

听他同事喊他名字,叫郑康锋。

郑康锋年纪看上去不大,大概处于还没被生活磋磨过,满心都是正直热情的理想的阶段,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很有活力,认真的样子令人不由感慨真是一个负责的警察。

郑康锋板正的脸上夹杂着一些同情,问话时也不由放柔了声音。

连他们看到现场尸体时都有些不忍直视,更别说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了。

翻看档案时,郑康锋才发现今天正巧是庭仰的生日。

想到少年在十八岁生日这天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不由道:“生日快乐,节哀顺变。”

庭仰原本平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波澜,紧接着笑道:“谢谢你,但是生日快乐和节哀顺变放在一起,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郑康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收拾了一下纸质文件。

“没有问题的话,你先回去等我们消息吧,我让我同事送你……”

话说了一半,被兀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郑康锋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迅速接起电话,“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郑康锋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眉头皱得很紧,嘴唇用力抿住。

在听到对面的人说的某一段话时,瞳孔骤然放大,冷静下来后没忍住看向了庭仰。

对面说。

——“死者死前留下线索,指证庭仰预谋杀害她,不能放走。”

一通电话结束,郑康锋的表情覆杂又凝重,他的语气不覆之前的柔和,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抱歉,你可能得多在这待一会了。”

“根据庭若玫住所发现的最新证据,你有重大嫌疑杀害了你的母亲。”

庭仰听到这番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早就预料到一般。

他露出很浅的笑容,靠在椅背上,擡起手腕,方便郑康锋将他拷住。

冰凉的手铐将手腕拷住,他被人带到了审讯室里。

隔着看不见外界的单向玻璃,庭仰知道祁知序正在玻璃的另一头注视着他。

庭仰用被银色手铐禁锢住的双手,小幅度对玻璃那头挥了挥,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祁知序原本表情冷漠,将所有能想象得到的最坏结局都想象出来,再一一想出解决的对策。

在看见庭仰的动作后,他用力握了握拳,再松开手时,已经将种种情绪压抑在了心底。

他看过警方找到的证据了,一本自说自话的日记,以及莫名其妙的证据而已。

这些东西无法证明庭仰杀过人,关不了多久的。

估计庭仰自己都有办法反驳这些证据。

就怕庭若玫还留了后手……

没关系,他可以请最好的律师为庭仰辩护。

一个子虚乌有的嫁祸,不能成为庭仰干干净净的履历上的污点。

审讯室内,郑康锋坐在庭仰对面,对庭仰进行盘问。

盘问的方法有很多,但那些都是对“犯罪嫌疑人”的,而不是受害者的。

郑康锋不想用这些办法,因为在他心里,始终不觉得是庭仰杀害了庭若玫。

这很不专业,但他是个人类,有自己的想法与私心。

说起来也很可笑,他今天与庭仰第一次见面,却觉得这个十八岁少年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成为,压垮这名少年的又一个负重。

庭仰看着郑康锋,等待对方的审讯。

出乎意料的是,郑康锋走完那些基本流程后,没有开始诱导他说出自相矛盾的说法,以证明他杀了人,而是解释案件一般。

“我们在庭若玫的卧室里发现了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庭若玫的一些日常以及她的想法……一个多月前,她的日记中开始出现你,庭若玫怀疑你因为憎恨她而预谋杀害她。”

庭仰问:“这个证据恐怕没什么说服力吧?”

“是的,单这个的确不够。”郑康锋语气平缓,问了庭仰一个问题,“你上一次找她是什么时候?”

“一个多月前……大概是十一月二十五号左右,我傍晚到的,待到十二点左右走。”

“庭若玫第一篇怀疑你想杀害她的日记,写于十一月二十六日。二十五日当晚,你走后她因为被人用刀划伤,前往医院就医,我们在她的住所找到一把带有庭若玫血迹的水果刀,上面有你的指纹。根据监控时间,她离开花乡街的时间与你前后脚,除非……”

庭仰语气轻松地接了话,“除非我刚走就有人持刀伤害了庭若玫,不然划伤她的人只能是我,对吧?”

郑康锋吐了口气,“对,据我了解,庭若玫曾经有过伤害你的行为,你有杀人动机。”

庭仰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询问郑康锋:“原来你们都认为,我有资格想要杀了她吗?”

郑康锋还太年轻,他别开与庭仰对视的目光,看向手中覆印的庭若玫的日记。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进来的警察对郑康锋耳语几句。

郑康锋凝眉点头,对庭仰说:“你朋友拿出了案发时的录音,可以证明你与庭若玫的死没有直接关系。”

是当时的电话录音。

庭仰低下头,转了转手腕,让手铐可以往后滑一点,这样手腕就能放松地搭在桌子的边缘了。

他突兀地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郑警官,你知道我们家一个月的收入是多少吗?”

郑康锋看过资料,“庭若玫没有工作,你高二时偶尔会接翻译的兼职,但进入高三后就不接了……你们家现在没有收入,靠你以前的奖学金维持生计。”

郑康锋话一顿,也反应过来了之前线索中的漏洞。

庭仰笑吟吟补充完剩下的话:“所以,只是一个不严重的刀伤,她为什么会舍得去医院花那么多钱呢?”

就像是为了以后的事情,留下刻意的证据。

郑康锋哑口无言。

庭仰看了一眼被桌沿压出红印的手腕,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揉了揉。

紧接着,他擡眼看着郑康锋。

“既然我的嫌疑洗清了,那么郑警官,我有另一件事想和你说。”

庭仰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温柔的调子变成了一把温柔刀。

“十一月二十五日,我去找我母亲时,听见房间里有其他人的动静……我怀疑她与人合谋,嫁祸我杀人,现在请求您帮我找出她的同谋,可以吗?”

嫌疑人与报案人的身份陡然逆转。

庭仰坐在被审讯的位子上,却仿佛站在许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怜悯而无情地俯视他们。

他有着悲惨的命运,温柔的表象,以及冷酷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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