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v】天师，失而覆得
鬼的形象都是自己对自己的认知造成的。它们的样子其实就是内心深处的自己。
很多鬼可以拥有类人和可怖两个状态，这已经是极限了。
像司安这样天天给自己换衣服的，大概真的是绝世奇葩。姜汜还怀疑过，换衣服不会就是司先生作为鬼王的天赋吧。
现在看来并不是。
“我近日在研究你们这个时代的哲学。”司安缓缓的说，“有些观点，甚是有趣。你们认为世界是物质的，唯物的，这并没有错。”
他擡眼扫过深界：“只是深界不同。深界只是一个可悲的影子，这里其实是唯心的。”
姜汜听他一口一个唯物丶唯心，感到了浓浓的怪异：“所以呢？”
“所以，你在深界拥有什么的力量，取决于你自己想。”司安晃晃自己的烟斗，“并非空想，你的‘想’需要凌驾于自己的认知之上，符合你认定的逻辑，那这就是真实的。”
“且看好了。”
没有握着烟斗的那只手平平伸出，手心上空突兀的出现了一张凌空的符纸。
司安用烟斗对着它虚画了几画，符纸上就出现了血红的纹路：姜汜认识这个，这是很基础的符箓“引燃”。
“去。”
烟斗一挥，符箓直直砸到了巨兽身上，火焰突兀的在它身上开始燃烧。
“其实无须如此麻烦。”
姜汜看的楞楞的看着司安动作。司安这次连符纸也不凝聚了，只是伸手凌空写了几划。
引雷咒。
紫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劈在巨兽身上，和不熄的火焰一起，给它造成了巨大的痛苦。
“更甚至，连这也不需要。”
话音刚落，姜汜就感觉手腕上传来了清凉的感觉。
他低头一看，手腕上的伤口居然愈合了。
“看，这就是玄术。”司安看向姜汜，“一切形式，都是人类为了说服自己相信而建立的。在人间，这或许很重要，可是，雯雯，这里是深界。”
“可是，凭空造物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吧？”姜汜摸摸手腕，看着凄惨的巨兽，紧紧皱起了眉头。
“并不是凭空。”司安沈吟片刻，“我最近看到的另一个理论也很有趣。你可以理解为，在深界，物种和能量的边际是模糊的。只要有能量，就有无限的‘物质’。”
“而能量，你已经有了。”司安眨眨自己的左眼，“你所欠缺的，只剩越过那到思维上的锁。”
这样吗。
姜汜思考了一会，突然道：“先生，其实，到底是因为什么并不重要，我自己相信了，才最重要，是吗？”
“嗯？悟性不错，活学活用了。”司安赞许一笑。
那么，就当做自己在深界多了一种能力就好。
姜汜闭上眼睛。
巨兽挣扎了一会儿，实在摆脱不了身上的剑和火焰，已经准备跑了。司安神色一凝，打了个响指。
四条金色的符文组成的锁链从地下升起，死死缠住了巨兽的四肢，不让它离开。
“可不能让你跑了。”司安弯弯眉眼，里面没什么温度，“跑了，小雯雯就没有靶子实验教学成果了。”
也不知道姜汜在鼓捣什么，司安突然感觉他抽走了一股堪称巨大的力量。
看来要发生有趣的事了。
容纳这么多力量对姜汜来说也是一种负担。他睁开眼睛，忍痛擡起手，掌心直直锁定了巨兽的头部。
“吃我掌心炮！”
司安脸上少见的浮现了错愕的神情。
只见巨大的激光流从姜汜手心激射而出，猛地轰到了巨兽头上，炸掉了它半个脑袋。
而姜汜还在抽力量。
手心的激光流没有停止，姜汜缓缓移动自己的手心，激光炮对着巨兽轰了一圈，真正做到了死的不能再死，地上只剩一片残骸。
姜汜这才停止了轰炸，握了握拳，不可思议的道：“先生，我好强！！！”
却发现，司安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精彩了起来。
“你真是……”
所以刚刚演示那些玄术这小子都没好好学，反而去折腾什么掌心炮了！
而他消耗这个能量，都能把半个燕城炸掉了！
司安久违的感受到了些许心累，他烟斗脱手，狠狠敲到了姜汜肩膀上：“下去吧你！”
姜汜还在那邀功呢，就这么茫然的被敲了一下，他下意识的伸手按住了烟斗：“先生，为什……”
一句话还没说完，身下的烟雾云猛地散去，姜汜“啊啊啊啊啊啊”的摔了下去。
在他摔到地上前一刻，一股力量突然扯住了他。
姜汜吓出了一身冷汗，刚刚松了口气，这股力量又突兀的消失不见，姜汜被惨兮兮的扔到了地上。
姜汜：……
司安慢悠悠丶迤迤然落到地上，背着手，神清气爽的道：“快起来收拾战利品了，你要的材料，还有小乌龟身上还完整的部位，都是好东西，去收拾吧。”
先生什么都好，就是记仇。
姜汜在心里嘀嘀咕咕的爬了起来，先去把自己被炸飞的红骨剑捡了回来。
没想到刚把剑拿到手，红骨剑就晃了晃，往司安的方向飞去。
“用你新学会的东西去做事，剑，我就替你收着了。”司安抓住飞来的红骨，反覆观赏了一番，“嗯，好剑。还楞着做什么？对了，莫要在心里念念叨叨，我听得见。”
啊，这就是万恶的封建资本家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要崛起！
“嗯？”司安把玩着红骨，发出了威胁的声音。
“我丶我这就去。”
革命尚未成功，他能屈能伸，能屈能伸……
看清巨兽的残骸，姜汜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这小山一样大的尸体，怎么处理啊？
姜汜对着它愁眉苦脸了一会儿，然后视线突然移到了怀里的烟斗上。
精致的乌木烟斗，上面有着镂空金纹，佐以银饰，好似一件艺术品。
按照司先生的说法，这烟斗，其实也是他“变”出来的。那么，它也可以变成其他东西。
姜汜盯着烟斗，开始念念有词：变成小刀变成小刀变成小刀……
也许是他的心念太过虔诚，烟斗居然真的逐渐变形，变成了一把通体漆黑，有着和烟斗相同纹路的匕首！
“我成功了？”姜汜感到不可思议，“这就成功了吗？！”
司安低头打量着剑上的花纹，没说话。罢了，雯雯正快乐着呢，他就没有必要戳穿现实了。
然而姜汜心里也在嘀咕：先生这也太贴心了，他都不好意思说，他一开始想的只是家里那把用了五六年的水果刀了……
姜汜拿着匕首，开始勤勤恳恳的收尸。
司安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他甚至转身进到公园里散步去了。属于鬼王的威压笼罩了这片区域，觊觎活人鲜血味的厉鬼只能悻悻而退。
姜汜也不清楚哪些有用丶哪些没有用，就只能根据（看小说得到的）常识来收集材料。
牙齿和骨头应该都是有用的，巨兽似乎还有毒腺，应该也是好东西。而眼珠已经被戳爆了，脑子也炸没了，好浪费……
残留的皮肤和甲壳也都留着，血肉等会看看红骨吃不吃，或者带回家给小航吃吃看。
内脏……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扔掉？
司先生给变的小刀锋利异常，切起巨兽的皮甲宛如切纸壳。姜汜逐渐体会到了这种切切切的乐趣，有了一种类似玩游戏摸尸的快乐。
一刀划下去，姜汜突然察觉到了异样。
在巨兽的喉咙深处，有细小的阴气。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紧张了起来。
锋利的匕首切开了那片位置，姜汜的瞳孔猛然缩小了。
巨兽的喉咙结构不同于人类，在气管旁有一个小小的沟壑。
而沟壑里，正趴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鬼。
它已经模糊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却仍然死死的扒在那里。那底下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巨兽的血液从中渗出，又被小鬼吞噬。
小鬼就靠这点血液一直存在着。
姜汜带着不可思议的心情碰了碰模糊的小鬼。
“……好饿。”
小鬼发出细小的虚弱声音。
姜汜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心里也酸的不像话。
怎么可能？
这样的奇迹……这样的……
这样的好运，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大脑无法很好的处理问题，姜汜的身体反应要更快。
匕首狠狠的划开手心，属于活人的血液很快溢满了掌心。
姜汜把小鬼团子摘下来，浸润到掌心的血液里。
“好饿，好饿……”
血液逐渐被小鬼吸收，小鬼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凝实。
掌心的剧痛提醒着姜汜，一切都是真实的。
冰冷的深界，并没有真正夺走他的一切。
相反，它给了他失而覆得，给了他有所依靠，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幸运。
姜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脏慢慢的落到了实处。
要是今天他没有来寻仇，要是下手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小胖，要是他没有处理巨兽的尸体……
那结局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可是，那些假设都没有发生。事实就是，命运仍然眷顾着他，没有让他真的经历失去。
真好啊。
“你再这样喂下去，自己就先死于失血过多了。”司安不知何时从公园里走了出来。
“咳，一时情急……”姜汜干咳一生，捧着小胖的手往胸前缩了缩，没有停止投喂的意思。
司安没说什么，眼神扫过巨兽的身体，皱了皱眉，伸手在它上方拂过，手心就多了什么东西。
“吃了。”他不由分说把东西塞到了姜汜嘴里。
酸苦的味道瞬间从口中迸发，姜汜用尽了全身的意志才把它咽下去，而不是吐出来。
什么口感，大小……姜汜通通没感觉出来，他的大脑已经被这股恐怖的味道占据了。
司安满意的看着他表情空白的脸，又给他塞了个公园里摘的小果子。
跟刚才的味道比起来，这酸酸的口味简直就是美味佳肴。
姜汜木然的嚼着小果子：“先生，刚刚那是……”
“龙血。”司安轻飘飘的扔下炸弹，“这小乌龟身上也就这点有用的东西了。”
姜汜咀嚼的动作的停下了。
他呆滞的看着司安：“先生，您，您在说一遍？”
“龙血。”司安脸上浮现出嫌弃的神色，“闭上嘴，没有感觉吗？”
姜汜闭嘴了。
不止是因为司安的话，主要是，一股奇异的热流突然从他胃的位置涌出，直直往头顶上蹿去。
就像空口闷了一大口二锅头的感觉……
“好好吸收。”司安看了看姜汜手心的小胖，轻笑一声，“小东西运气倒是不错，熬过去了，运气也就到了。”
哪怕是龙子霸下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血，可也是龙血啊。
有个老东西惦记了几十年的东西，今天便宜了这小孩，可真是……
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