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v】天师,戚祖故事
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没有阳光渗入。
黎瑛坐在病床上,看着眼前的东西皱起了眉。
“这是要干什么?”她看着眼前的东西,语气拒绝中带着些震撼,“我以为你们只是单纯的……玄学届的人士,怎么突然串到武侠片场了?你们不会告诉我,世界上还有内力吧?”
她面前摆着一个精巧的玉盒。
那玉盒已经被打开,里面卧着一只婴儿手指大小的金蚕。
纯金色的蚕。
它安静的躺在盒子中心,像个精巧的摆件,而不是什么活物。
其实确实也不是活物。
它是“阴物”,或者说,深界之物。
“居士说笑了。”云镜子捋捋胡子,“哪有那种奇物,贫道闻所未闻。这玉金蚕也并非居士所猜的蛊虫,只是普通的药虫罢了。”
黎瑛皱眉皱的死紧。
“总之这确实是个虫子对吧?”黎瑛喃喃道,“你们,让我,把这玩意——从嘴里吃下去?”
“其实只需要咽下去。”云镜子安慰她,“并不会有味道,也不需要居士做什么,放进嘴里它会自己爬进去的。”
“您还是别说了。”黎瑛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要不让我晕过去吧,反正它会自己爬……”
“居士确定吗?”云镜子捋捋胡子,“贫道以为,未知才会造成心理阴影。”
黎瑛深吸一口气。
“必须如此吗?”
“贫道不会欺骗居士说它能解决居士的问题。”云镜子叹气,“贫道说实话——我们并没有安全的办法来解决居士的问题。现在用的方案,完全是铤而走险。而它。”
云镜子指指金蚕:“虽然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但是绝对能保住居士的性命。”
保命。
这个词让黎瑛静默了片刻。
“我身上寄存着一个很危险的东西。”她低低的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你们没有办法让它离开我的身体。如果它真的出来了,会造成很大的危害。”
“你已经猜到了。”云镜子点点头。
“我还不至于笨到那个程度。”黎瑛淡淡的说,“这些——这个。”
她指指周围的环境,还有金蚕:“这是很珍贵的东西吧?”
女子擡起头,精致的眼睛看向云镜子:“那么,为什么还要救我呢?”
云镜子露出不解的神色:“这是何意?”
“只要我死了就好了吧?”黎瑛深吸一口气,“我死了它就会失去养分,或者,不顾忌我的生命,你们处理它也会更加简单,不是吗?”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想的。”云镜子深深的看了黎瑛一眼,“小黎,贫道这么叫你可以吗?”
黎瑛点点头。
“小黎,你想知道我们的历史吗?”云镜子慢慢的说,“玄门是有两千年前,大周能臣戚维良建立的。”
黎瑛本来兴趣缺缺,听到这句话后睁大了眼睛。
戚维良是辰国历史上有名的治世能臣。他出身贫寒,一生清廉,多次为民请愿,被他平反的冤假错案不计其数。每次他离开所治土地,都会有百姓痛哭挽留,许多人为他立了生祠。
知天命之年,戚维良上书乞骸骨,出家入道。不出五年,他就在老家病逝了。
他死那年,万民缟素。
直到今天,还会有人在家里摆戚公像:百姓们坚信。戚公一生正气凛然,必能震慑妖邪,震退肖小。
戚维良一生未婚,没有后人。而他多次为女子执言,这也是后人津津乐道的一点。
大周是辰国第一个皇权至上的朝代,也是在这时候,世人开始对女子守贞极为看重。
那时候,“贞洁烈女”被歌颂,朝廷会为这样的女子立牌坊。有了牌坊的村户,家里的女孩就会不愁婚嫁。
而为了挣这座牌坊,那些未能“守妇道”的女子,则是千夫所指,无数女子喊冤而死。
而戚维良出家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劝说皇帝废除了牌坊。之后的千百年里,有无数身世飘零的歌女传唱他的故事:牌坊之下,万女啼血声声;那戚公不忍见,挥笔书圣天……
“戚祖的故事,还有世人所不知的一部分。”云镜子说,“贫道偷偷的告诉你,小黎也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黎瑛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答应了。
“史书只说,戚祖出身贫寒,吃百家饭长大。后来他的天资品性受到了大学士的认可,收为关门弟子。”云镜子说,“殊不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贫民孩子,有什么能被大学士看重的?”
其实,早在偶遇归乡探亲的大学士之前,戚维良就已经开始读书了。
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什么读书的资本?
“因为戚祖,其实并非独子。”云镜子说出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他有一胞姐,名唤戚茹,与其乃一胎双生。”
“龙凤胎?”
“对。”云镜子点点头,“或许是女子天生的坚韧吧,戚祖的父母遭遇了山贼残害后,这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孩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了自己和弟弟。”
姐弟俩的父亲是读过几年书的,出事前一直在两人识字。
后来家里只剩孤零零两个孩子——那时候他们才八岁——他们也没有放弃读书。
父母已经没了,如果没有本事,以后怎么熬的出头?
因为那时候,只有男孩能够科考,只有男孩能去书院读书。也就是说,只有戚维良可以。
为了两个人的未来,戚茹托邻居寻了好心的贵妇人,每天去宅院里与人涣洗衣物。
而戚维良,则去找了村学的教书先生,替他打理杂事,旁听讲课。
后来,姐姐得了贵妇人的赏识,成了家里的侍女,学起了刺绣女红,也有钱为戚维良买书和笔墨。
戚维良也足够刻苦,天资亦不凡,自然学有所成。
靠着自己的坚强和周围人的善意,姐弟两人互相扶持,才换来最后戚维良被大学士相中的机会。
——大学士返乡的消息,其实是姐姐在高宅偷听到后传给戚维良的。靠着这个,戚维良才伪装巧合,让自己入了大学士的青眼。
“是不是有些出乎意料?”云镜子调皮的眨眨眼睛,“戚祖还是有些心机的。”
在那之后,似乎一切都好起来了。
戚维良跟着大学士入京,戚茹也被收做了贵妇人的养女。
在戚维良离开之前,贵妇人为戚茹寻了一门姻缘。
虽然不算极好,但是按照姐弟俩的条件,已经是高嫁了。对方也算是书香世家,那男子被传闻中戚茹的坚韧和才华打动,要娶她为正妻。
而戚茹自己,也是比较满意的。
临走前,戚维良跟姐姐发誓,一定会在科考中播个好名次,回来给姐姐送嫁。
听到这里,黎瑛皱起了眉。
“出了什么意外吗?史书上并未提到这个姐姐……”
“是的。”云镜子点点头,语气深沈,“三年后,戚祖高中状元,返乡为姐送嫁。可是回家之后,才知道姐姐早已香消玉殒。”
“死了?”黎瑛失声。
“死了。”云镜子叹气,“被世道逼死了。”
戚维良走了没多久,戚茹的未婚夫就在外出骑马时摔到脑袋,居然就这么去世了。
在那之后,他们家人要求戚茹提前出嫁,嫁给死去的儿子。
戚茹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姑娘:弟弟念书的时候,也会和她探讨。她天资尤胜弟弟,又刻苦肯学,自然有所成就。
这样的她有大好的未来,怎么愿意嫁给一个冰冷的牌位,这样度过后半生?
可是她不得不嫁。
弟弟一走没了音讯,她无人可靠,无家可归。而身边所有的人都赞同她嫁过去,甚至逼迫她嫁过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弟弟还没有消息,她只能暂时忍耐,嫁了过去。
一顶小轿,哀乐高奏,她被擡进了门。
可是这只是个开始。
婆家要求戚茹为子守寡。
素衣,绞发,闭门不出,侍奉于灵前。
戚茹都忍下来了,忍了整整两年。她只要等到弟弟回来,她相信他会回来——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戚茹在类似幽禁的生活中没有任何能做的事,就只能偶尔写写诗词作为消遣。
为了给“亡夫”抄写佛经,戚茹是有纸笔的。
她本来是把写好的诗词藏好的。可是那天,主母突发奇想,让侍女搬家里的旧物出去晾晒,而这些藏了许久的诗词也被发现了。
当时戚茹还在佛堂,主母就这样冲进来给了她一耳光,喝骂她不安于室。
——诗词里,诉说了戚茹对过去和弟弟的思念。
为此,他们要砍断戚茹写字的手指,来保证她以后不再犯错。
戚茹抵死不从,争执之下,主家为了名声,干脆把她投入湖中,对外声称为证清白而自尽。
戚茹就这么死去了,什么都没留下——除了那可笑的美名。
当科状元满心欢喜与焦急的回到家乡时,看到的不是血脉相连的姐姐。
而是一座光鲜的丶冰冷的牌坊。
他们对他说,恭喜。
胞姐有这等美名,状元郎此后定然仕途坦荡。
而状元郎本人站在那座牌坊前,周围高声欢庆,敲锣打鼓,他却内心悲凉,如堕地狱。
戚维良归乡那天,正是牌坊落成剪彩的那天。
——双喜临门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