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天师来对话
熟悉的混沌。
姜汜的意识开始下沈。
模糊中,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片混沌之中,笼罩着血色的雾。而那雾的中心,耸立着一座漆黑的丶庞大的棺材。它沈默着,却又散发着威压。
姜汜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就算是有月亮,也会被它遮住的吧。”
姜汜被它吸引,不由得想要靠近。
——于是他好像真的离它更近了。
这幅远方的景象正在靠近他。仿佛要让注视着它的姜汜成为它的一部分。
棺材的形状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对他说:
“回来吧……”
于是姜汜擡脚,迈出了一步。
脚下踩空的感觉传来,坠落感袭来,他猛的一抖——
在有着温暖阳光的沙发上睁开了眼睛。
“醒啦?”小福的脸堵住了阳光,“脑子还清醒吗?”
“……还好吧。”姜汜捂着头坐了起来,“我回忆起来了。”
回忆起来了上一个梦的情况。
“你在上个梦里触碰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我只好继续把你的记忆锁住了。不过你现在来到了这里,自然就能想起来了。”这个姜汜制作的盗版小福解释道。
“我知道。但是,这样把我消化的记忆又封锁起来,和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好像区别不大?”姜汜闷闷的说。
“当然还是不一样的,以后你就知道了。”小福语焉不详,“好了,没事就走吧,继续你的下一场冒险!”
“诶等……”
小福不给姜汜反应的机会,伸出手推了一下姜汜。
明明姜汜是躺着的,但还是感觉到自己“被推下去”,然后重新下沈。
离开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为什么根据我记忆出现的小福知道的也比我多啊?!
接着,他就掉入了“她”的体内,重新变成了一个视角。
这一次,他看到了……一间病房?
姜汜离开后的记忆空间,那间小屋子里。
小福安静的盘坐在沙发上思考着什么。身穿旧道袍的文景玉突兀的出现他对面,两“人”举目对视。
“他真的非常信任你呢,小福。明明你和我丶和这间房子并不是一样的存在,却因为他对你的信任,在潜意识里横行无碍。”文景玉若有所思,“难道是我的教育有问题?这也太傻了点。”
“还多亏了你拦住我,正好让他相信了。”小福撑着脸嘲讽道,“傻点就傻点吧,也活的挺好的这不是。”
“哎哟,你居然说了句真心话。”文景玉笑着说,语气随意,但是话里面的认真无法忽视,“算了,我不多问。你要是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自然会阻止你的,”
“是你,还是深界的你?”小福无所谓的道,“算了,反正我没有和你们对着干的意思。你放心,我比你有分寸。”
他看了看窗外的阳光,身后的影子安静的就像每一个活人的影子:“希望这一次不要出乱子了。”
“这是不可能的!”文景玉突然自豪了起来,“我的徒弟就是像我,不管在哪里丶干什么,都能惹出了不得的事来!”
小福嘴角一抽:“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姜汜可不知道他脑子里的秘密远比他想象中的多。他现在正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
那就是,他多次“附身”的这位女鬼丶不,女士,似乎延续了上个梦境崩溃前的设定。
因为此刻,她正坐在单人病房的病床上,垂头自言自语道:“你是谁?”
姜汜又一次感受到了惊悚。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正是场景为夜市的那个梦境崩溃前,他听到的那个声音!
所以,她……真的察觉到他的存在了?!
“……我想是的。”女人平静的说,但是她紧攥着被角的手指却显示出了她的不安,“是的,我能听到你的声音。在我心里的声音……你是谁?”
你是谁。
一个附身者?一个在观看你记忆的人?
姜汜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他知道,他也不需要回答,他大脑里的“思考”是会被她听到的,就像之前他聆听她的心声一样。
这很奇妙。
就像他们在共用一个大脑。
“共用一个大脑。”她重覆,“所以你是我的另一个人格,还是什么附身的鬼怪?”
姜汜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些许荒谬。
到底谁才是鬼怪啊?!
但他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不要思考太多纷乱的东西,像冥想那样,用澄澈的心境来应对这个情况。
“都不是。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机缘巧合之下和你共用了同一个身体的人。”姜汜说,“通过一些特殊的方式,我偶尔会用你的视角观察世界。”
“那你的目的呢?”她不由得问。
“我想要了解你身处的这座城。”姜汜没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去骗人,他只能尽量把思想处理成这种省略了很多细节,但是又不能算错的说法。
“通过我来观察城市?”她自嘲了声,“好吧,为什么?”
“找人。”
“找谁?”
“我的父母。他们在很多年前失踪了,最近我知道他们都来到了这座城市。”
“父母。”她喃喃道,“那我明白了。你想要观察什么?”
这就相信了?!这么离奇的事,她就这么信了?
“离奇吗?那只是因为,你不是这里的居民。”女人慢慢的说,语调有些奇异,“这座城市里,有很多更离奇的事。”
“不对!你曾经和我说过,你在这里出生长大,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姜汜突然灵光一闪捕捉到了什么,“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生存的地方很离奇?你知道外——其他地方是什么样的?”
不好。
他还是想到了“外面”。希望这次的梦境不会再崩溃,这是难得的对话机会……
“和我对话的很难做到吗?”她重覆,“看来你能做的也有限。既然如此,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她跳过了刚刚的问题,姜汜也不知道关于外面的思考有没有被她听到。
以防万一,他没有思考太多,顺着直觉问了下去。
“这座城市的名字是什么?”
“西原城。这里是西原城。”
“你真的从小在这里生活吗?很熟悉这里?”
“……不。”她慢慢的说,“其实这也是我最近的疑惑。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但是,直觉又告诉我,不是这样。”
“你刚刚的话也让我确定了这一点。所以,我觉得可以告诉你。或许,你也能帮到我。”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也许我疯了吧,也许你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东西……但是,我总觉得,这里并不是我的家。”
“太多东西都是模糊的。记忆告诉我的,仿佛是假的。我总觉得世界不该是这样的,可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她捧住了自己的头,语气已经变得十分不正常,“我……我一定忘记了什么!我的记忆有问题!”
“……我曾经听到你说,你想要寻找到什么。好像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姜汜谨慎的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可能是为了找到那个东西,才来到西原城的。”
“是吗?我曾经这么说过?”她恍悟,继续自言自语,“是啊丶是的。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我要找到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
她开始感到痛苦,然后崩溃的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姜汜叫了她几声,都只能听到她混乱的心音,无法再正常沟通。
这是什么情况?
等等……姜汜突然意识到,她其实是逃出西原城的人!
如果西原城让这些鬼怪都像活人一样生存着,忘记了自己已经是鬼怪的事实,那里面的人确实没有逃出来的机会。
因为它们根本不想逃!
但是她是逃出来了的人。
也就是说,她在西原城的生活里,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才有了“逃”这个行为!
也许就是现在,她察觉到了不对,她要逃出去!
“逃?逃出去?对丶我要逃出去!我要找回我的……找回来!”她仿佛抓到了记忆稻草,“这座城市有问题,我要想办法离开!”
这时候,警报声突然想起。
病房的门打开。几个护士走了进来,开始控制“她”。
“病人情绪有崩溃现象,我们需要使用干涉手段。”为首的中年护士说道,“先用安眠药物。”
“我没事!我已经明白了,我不需要治疗了!”她试图挣扎,但还是被护士按住了。
姜汜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不对劲。是啊,这里是病房,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太稳定……
所以这里是精神病院吗?!
“病人的情况加重了。控制住她,开始注射。”护工冷冷的道。
“等等,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流程吧!”情急之下,姜汜居然喊出了这句话。
是的,他用她的声音说出了话……他好像能短暂的控制这具“身体”了!
五感在这一刻全部回归。
顾不上探究什么了,不管怎么说,先阻止她们注射!
姜汜用了个巧劲,居然挣脱了护工的控制。
他批手打掉那管药物,然后尽全力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对不起,但是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可以不让我睡着吗?我保证不会有下次,有下次你们可以再给我用药。”
于此同时,他在心里一遍遍对崩溃中的“她”说话。
“冷静一下!我会帮你的!我和你的目的一样的,我的亲人也被留在了这里,我也要带他们逃出来!”
“我们合作,一起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