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天师回家了
地下轰隆隆的响动不接连不止。山巅开始摇晃，碎石土块不断落下，鸟兽飞散。
地面开始下陷。甚至有树木开始扑簌簌的倾倒，大小树枝当头滚落。
姜汜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差点被砸到的老晓晓，拉着她往边上一滚，趴下稳住自己。
血丝骤然成网，护在他们上方。可乐也机灵的带着行李躲在了血网后面。
摇晃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才停歇。
等世界彻底安定下来，姜汜松开被他护在胳膊下的老晓晓，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
哪怕有薛航保护，细小的杂物还是落了他一身。
他摘下头上的叶子观察了周围。大山还是那座山，但是地貌改变了许多。整座山头都矮了不少，森林也歪歪倒倒的。
姜汜把老晓晓拉了起来：“没事吧？”
“没事。”老晓晓拍拍身上的灰。
“之前还说不能炸，结果先生自己倒是毁的挺痛快……”
“陵墓自毁，自然比那炸药要安全。”司安尚且夹杂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姜汜听到声音赶紧回头，又被吓了一跳。
司安冷冷的站在地上，黑色的奇异的纹路仍然烙在苍白的皮肤上，气势煞人，眉目中犹带杀意。
“先生？”姜汜小心翼翼的问，“处理好了吗？”
“此处已经无碍。”司安缓缓的说，身上的气势这才开始缓缓收敛，语气却仍然森然冰冷，“剩下的，待我慢慢找上门去处理。”
姜汜不太敢深究：“小明已经给我封印特殊体质的办法了，那我们就回燕城？”
“也好。”司安甩了下广袖，“回去再说。”
知道自己状态不对，气势吓人的鬼王终于隐去了身姿，凭依进了姜汜眼中。
剩下的两人两鬼同时松了口气。
“回去吧。”姜汜拎起开始的大包，“这里的情况我会往上报，你想露面吗？”
“不了。我现在也不是天师。”老晓晓拎着她爹那个包走在前面探路，“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吧。”
“那你之后找我就联系‘老老老道’那个账号。”老晓晓提醒他，“别忘了我的尾款！”
“行，回去就转给你。”
姜汜现在还觉得挺奇妙。当时老老老道一口一个“贫道”，装的还挺像样。而且收符箓的地址也不是桂省，显然老晓晓找了代收。
小明够谨慎啊。
因为地形的变化，下山的路要难走很多。
他们艰难的走了挺久，等回到有人烟的地方，已经是下半夜。
来到山外面手机也有了信号。姜汜看看消息，眼皮一跳：“我还有事，之后再回民宿。你呢，晚上去哪？”
“我回家。你走之前别忘了在民宿办退房。”老晓晓拿回自己的包，“走熟了的路，很安全。”
她确实足够谨慎，姜汜干脆抽出好几张符塞过去：“赠品！谢谢小向导的引路，咱们交易愉快。”
老晓晓总算露出了一个纯粹的笑容。
容貌精致的女孩翘起嘴角，露出了颗尖尖的小虎牙，和一个可爱的梨涡：“交易愉快，下次有不懂的仪式欢迎再来找我。保证物美价廉！”
姜汜笑着挥别了她。
现在还不算完全走出山林，这地方晚上又没法打车，姜汜沈吟一下，看向边上蹲坐的可乐，诚恳开口：“可乐妹妹，你能驮着哥哥走一段路吗？”
可乐：？
帅气的银色猎豹狠狠对着姜汜龇了龇牙，跳到暗处躲起来了。
薛航同情的拍拍姜汜，然后自己干脆的躲回帆船里：姜汜就是他的人形坐骑！
姜汜长吁短叹，只好拿出手机……
等了没多时，一辆越野车晃晃悠悠的开了过来。
车灯在明暗间转换了几次，然后小心翼翼的停在了姜汜面前。
姜汜干脆的拉开车门，爬上前座。
开车的居然是刘宵，小年轻的黑眼圈好像又重了，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加班啊？你怎么在白平区？”姜汜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晚上让人接自己不太地道，“不好意思啊，我这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就麻烦你了。”
刘宵打开车里的灯，小心翼翼的说：“没有没有，咱们就是晚上上班的嘛。之前您说了豹鬼的事，我就来白平区了。姜前辈处理完工作了？收获如何？”
姜汜“呃”了一声。
他之前把那些虐猫的照片都发给刘宵让他扫尾，自己就进了山。出来以后发现这人给他发了几条试探的消息，最后直接请他空闲以后去白平区的茶楼一趟。
然而最终找不到交通工具的姜汜选择联系了刘宵，叫他找人接自己。
现在刘宵本人来了，只是，过了这短短半晚上，事情就发展的有些难以启齿了。
“算是处理完了吧。”姜汜含糊的说，“那个伤人的豹子鬼我已经控制住了。”
刘宵无神的眼睛一亮：“不愧是姜前辈！那鬼……”
姜汜扭头向窗外假装看风景：“你开鬼眼。”
刘宵心里一突，并指划过双眼。一阵阴气传来，姜汜知道这是开好了，看来刘宵的契鬼也不弱。
“然后回头。”姜汜继续欣赏窗外。
刘宵小心翼翼的回头……
一只矫健的银色猎豹正懒洋洋的窝在他后座上，伸舌头给自己的爪子舔毛呢。
感受到刘宵的目光，猎豹冷冷擡头，冰蓝色的眼睛冷漠又犀利。
刘宵：……
小年轻差点被吓出心脏病，他艰难的收回视线，默默关闭了鬼眼假装不知道：“前辈您这是……？”
“说来话长总之这只豹子已经是我们家的了。”姜汜干咳了一声，“事情是这样的。”
他大致把可乐的能力说了说，着重强调了是那些小孩先干了坏事，可乐也没有亲自动手（虽然确实有动手的意思），被害了只能说是因果报应。
最后又单独提了提可乐是他家鬼王司安先生点名要的宠物。
刘宵都要哭出来了，他语气虚弱的道：“您丶您还不如不告诉我，直接说您已经除掉了豹鬼，我还能上报……”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就不能说了！我怎么说你怎么报就是了。”姜汜反而开始理直气壮，“还有那几个小孩你都赶紧盯盯！这么残忍的事都能干出来，以后可怎么办？该教育的教育，该揍的揍！”
刘宵虚弱的点头：“您说的事。”
“然后我今晚还干了另一件事。”姜汜有些心虚，“就是你们这地方，之前不是有座古墓吗？”
“是的，但是因为没有能力处理，还有政府那边的意见，对它的探索搁置了。”刘宵没想到还有那座墓的事，又慌了一下，“难道惹出乱子了？”
“也不算，我去找隐世家族的时候遇到了，然后，一不小心……”姜汜艰难开口，“它就塌了。”
“怎丶怎么了？”刘宵结结巴巴。
“就是我进去探查了一下，然后里面有个自毁装置，它自己毁了。”姜汜开始硬着头皮扯，“但是它规模很大，毁掉以后，那个山……”
“塌了？”刘宵颤巍巍的问。
“没有没有，就只是稍微斜了一点！”姜汜赶紧说，“山还好好的，可能就是难看了点，矮了点……”
刘宵居然松了口气：“那不要紧，说是地震就好了。对了，您要找的家族……”
“已经找到了。”姜汜点点头。
“那您是不是要走了？”刘宵充满希冀的问。
“嗯，真不好意思啊，没法帮你处理工作了。”姜汜挠挠头。“不然我之后再回来？”
“不不不不用！”刘宵赶紧说，“您的事重要，不用在我们这小地方耽误！我这就帮您订飞机票！明天行吗？要不今晚就走！”
就差说“您赶紧走吧”赶人了。
姜汜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来这一趟，没帮什么忙，倒出破坏的事倒是干了不少。
于是他又抽出不少符箓塞给刘宵：“那这些给你，当做赔礼了。”
刘宵哪里敢收，他都要炸毛了：“不不不不用，豹子的事我会给前辈处理好的，咱只是个小人物，不丶不受贿……”
“想什么呢！炸了你们的山，这就是赔偿！”姜汜自己都觉得这几张符拿不出手，干脆又加了一叠，“还有这些。刚刚那些算给你的报酬吧，我还想让你帮我查查可乐的事呢。”
好说歹说，刘宵终于敢收下了。
“呜，谢谢前辈，您放心，我肯定给您把事办好！”
姜汜尴尬的点点头。
总觉得自己成了什么坏蛋……
刘宵帮忙订了第二天上午的机票，有把他送回了民宿。
姜汜收拾收拾行李，补了个觉，第二天顺利的退房坐车到了机场。
可乐被他临时塞进了小玉葫芦里，这东西还挺适合做契鬼的凭依物的。
可能是因为睡得太晚，昨晚他倒没有在梦到那红雾中的黑棺，今天精神挺好。
司先生情绪仍然不佳，因此这次只有姜汜自己顺利的上了飞机。
被要求关机前，手机收到了一封邮件——
老老老道发来的仪式详情。
姜汜松了口气，把积分转过去，还发了个开心小黄豆表情包，才安心关机。
飞机慢慢离开地面。
姜汜看着窗外浓密的山林，自己也惊讶于这一趟短短旅途的收获。隐世家族，可乐，还牵扯上了先生的母亲……
不管怎么说，马上就要回家了。
有些阴暗的山中小竹楼里，老晓晓坐在电脑屏幕前，看着那个小黄豆摇了摇头。
她关上电脑，对着旁边的相框看了几秒。
相框里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身穿道袍，长了双狡黠的猫眼，正对着镜头笑出一对梨涡。
“爹……”
缠着绷带的手摸了摸相框上人的脸，然后缩了回去，去边上的糖盒里取了一颗糖。
糖果放进嘴里，糖纸折成小猫，放到相片面前。
“……啧。这么贵的糖，还不是一样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