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迟疑，家有变
“我记得你老婆也一直生病。”姜汜试探，“你说这些东西不能吃，怎么带她来了？”
“她不一样。”小张别开脸，干瘦的脸上流露出难过的情绪，“她必须来。”
“为什么？”姜汜追问。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小张答非所问，“我丶她需要好好的。”
姜汜还想再问问，小张却不说话了，精神也重新焦灼起来，整个人开始神经质。
他们在这里蹲的时间不短，想要的已经到手，小张情况又不对劲，姜汜也就不再逗留。
主要是他也有点警惕——在小张记忆里，他居然是“李蓝茵”。
但小张叫他“哥”，说明自己在他眼里确实是男性的形象。
姜汜看到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小张有点像版本更新后还记录着上个版本数据的npc，但是这些数据又和现在的设定冲突了，因此修改了那部分冲突的得以运行……
姜汜告别小张，边往社区服务中心的方向走边思考这件事。
小张的认知没有被完全更改。这显然和他没有吃那种过于美味的食物有关……
但是他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也算不上清醒，精神恍惚的症状还挺严重的。
看来拒绝食物也不全是正确做法，起码不是保持头脑清醒的方法……
等等，不对！
姜汜突然意识到，小张和他不一样。如果不是西原城这种特殊的运作模式，小张应该是在深界的鬼！
绝大部分鬼本来就没有稳定的神智！
所以说，这些食物能让鬼拥有理智，哪怕有一部分是西原城编造的记忆。
所以小张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像……鬼？
可是问题在于，姜汜是人啊！
他觉得自己的认知也没有被西原城修改，所以他吃这种东西会有什么效果？
对了，他梦到了李蓝茵的过去。
姜汜明白了。
鬼怪之所以能成为鬼怪，是因为它们有“执念”。执念是鬼存在的根本，却也是它们不再是生者的证明。
如果想让鬼怪像正常人一样在一座城市里生活——
那就要让它们忘记执念。
但是执念肯定不能真正抛却，所以姜汜猜测，西原城能做的，就是把相关记忆压制下去。
那些美食，其实就像药。
一但停药，那些执念就会回到鬼怪的身上。
李蓝茵日记里最后的疯狂，和姜汜做的关于她过去的梦，就是证据。
这么说的话……
姜汜在路边驻足，眼中光华明灭不定。
——他对抗西原城的行为，是否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西原城，这些居民可能早已消散在深界。它们都是无家可归的鬼，是它们自己选择了来到西原城，在这里，起码它们能以正常人类的身份生活。
哪怕这种幸福，只是虚假的。
如果丶如果，厉鬼妈妈和熊爸爸在这里忘记了自己失去过一个孩子，很快乐的生活着。那他，真的要唤醒那些痛苦的记忆，带他们离开这里吗？
他们应该是自己选择进入西原城的……
为了找回真正的“雯雯”。
可姜汜，到底不是雯雯啊。
他真的有资格吗？
姜汜茫然的擡头看向天空。
天空一片漆黑，无星无月，也没有西原城背后的意识。
西原城是她所建立的吗？她建立这座城，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姜汜的疑问。
姜汜倚到路灯上发了会儿呆，然后长长呼了口气，打起了精神。
不管怎么说，要先找到他们两个，还有离开这里的方法！
具体的到时候再说就是了。
再说，是西原城自己把他抓过来的，他要跑出去，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姜汜是不会消沈很久的人，毕竟未来还是要继续的。未来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他继续往社区服务中心走去。
那栋黑色的建筑很快出现在视野里。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有两个毛熊体格的社工守在门口。
是在防备觉醒者，还是因为现在是晚上？
姜汜躲在另一栋楼后，遥遥观察那边的情况。
这黑楼像个封闭的盒子，完全不见窗户，晚上也没有灯光。大门紧闭，同样没有光露出来。
里面应该是有人的，毕竟，社区服务中心晚上也会上班。
姜汜还以为他们也会过社区休息日，现在看来，仍然有社工在上班啊。
从第一天给姜汜修水管的社工的态度来看，这个工作显然很独特。
姜汜摸出手机，很想钓个社工出来。拨号界面都按出来了，他又犹豫了。
他本来想扒套社工的衣服混进去探查情况的。但是姜汜还记得刚刚思考的结果……西原城未必是他的敌人。
虽然还有占据司安先生的母亲的虚冢的事，但是姜汜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
姜汜的目的和西原城本身似乎也没有什么冲突，如果可以成为朋友，那么姜汜不愿意多一个敌人。
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但是提前把这种可能破坏掉就不好了。
所以，姜汜现在反而不太想做那些破坏性比较大的事了，比如袭击社工。
遗憾的对着黑楼看了几眼，姜汜转身离去。
反正黑楼还有另一座呢——而且姜汜还摸到了进入其中的路子。
现在已经将近午夜，姜汜干脆回了家。
他播出了“钱先生”的电话。
既然是夜班的负责人，晚上联系应该没错？
拨号声嘟嘟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但是对面安安静静，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姜汜只好先开口：“您好，是钱先生吗？”
他静待十秒，仍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被挂断。
姜汜只好继续说了下去：“我想做您那边的夜班，以前的同事就是去了您那，我从他那里要到了您的手机号……”
“钱先生”仍然不发一言。
他不说话，姜汜只好硬着继续说：“我现在是在十三区工区上白班的，和您那边小张以前是同事，负责清洁铜钱取出黑油。但是我最近需要更多的工资……”
不知道是那个词触动了对面，“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被丶被拒绝了！
姜汜对着手机屏幕瞪眼。
他第一次正式求职，居然被这么彻底的挂了电话！
手机或许察觉到了姜汜的不满，及时亮了起来。
他收到一条消息。
钱先生：今天下午，乘坐七点五十分那班13路公交车来工区面试。
现在已经过了零点，已经是星期三了，所以他写的是“今天”。
峰回路转，姜汜赶紧回了个“收到”。
钱先生没在回覆，姜汜也不在意。刚刚一声不吭的状态已经显示了对面怪异的情况，这个钱先生是不是人都不一定呢。
呃，严格来说，西原城可能也就姜汜自己是人。
给明天安排好新的事，姜汜转去洗手间，准备洗漱睡觉，迎接今晚的梦。
走进洗手间，看到那些洗漱用品的时候，姜汜再次沈默了。
香皂肥皂洗发膏雪花膏，姜汜早上记得的那些东西都还在。
但是边上，怎么还多了瓶沐浴露？！
他默默拿起沐浴露看了几遍，发现完全没写什么牌子，只有简单的印花，是他不认识的东西。
他头痛的揉揉额角，重新洗了把脸，转去了厨房。
厨具和冰箱似乎还是老样子，但是姜汜记得刀架上的刀被他抽走了两把，现在怎么又多了一把？
他拿出那把刀砍了砍菜板，发现完全是正常的菜刀，和他之前拿的刀形状也不一样。
放下菜刀，姜汜沈着脸在家里转了一圈，倒是没有其他发现。
也有可能是他根本没看出来……
有人摸进家里了？
但是他今天是锁了门的，再说比起“有人摸进家里给他置办了新东西”这个猜测，姜汜觉得他脑子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或者说，这是幻觉的一部分？
最后他回到书桌前，开始写日记。
日记摆在原来的地方，倒是没有动过。姜汜翻开它，重新读了一遍前面的部分，然后提起笔继续往下写。
【5.20】
今天是社区休息日，见到了小张。获得了新的情报，准备去试试那个夜班……
草草写完今天的收获后，姜汜把日记放好。
然后他拿起手机开始拍照。
现代科技就是方便啊……
他把各个地方都拍了一遍，才躺到床上。
之后会不会有变化，只要对照手机照片就可以了。
睡前姜汜想了想，还是关上了灯，让房间陷入了黑暗。
开着灯或许安全，但是姜汜害怕他梦不到后面的记忆了。
李蓝茵最关键的那部分记忆明显还没出现，她要找到的孩子，到底是哪儿来的？
她嫁给别人冲喜，应该是不会有孩子的。后来肯定发生了其他的事，让李蓝茵失去了孩子，以及生命。
姜汜觉得他就要触及真相了。
黑暗中，姜汜慢慢陷入沈睡。
这一次，缥缈的女声并没有出现。
但姜汜还是做梦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破旧的屋子里。
这里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哪怕姜汜小时候的生活环境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比起这里，那就是天堂。
而姜汜现在正坐在凳子上。一低头，他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长在他丶或者说李蓝茵的身上。
姜汜：……
很好。
经历过嫁人以后，他终于要在梦里体验生孩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