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又交锋
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来到医院，现在才七点，没有天黑。
医院门口空无一人。
这里曾经有许多人排队涌来……不说别的，按理说今天还没结束体检呢。
但是眼下，这里空空荡荡。
整座西原城好像成了一座空城。如果不是之前一直和关大哥联系着，姜汜恐怕会以为西原城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工作人偶不算。
一种独特的孤冷感出现在了城中。
“居民”不见踪影，工作人员局限于本位，规则形同虚设。
此时此刻，站在这座空荡荡的医院前，姜汜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它已经准备想好了。
这座城，以及它的主人，已经准备好用一种安静祥和的姿态迎接最后的“葬礼”。
虽然它们早已死去多时……
但姜汜不会被困在这里，他必须要离开，带着妈妈爸爸和想要离开的鬼一起。
打起精神在门口找了一圈，确定真的没人后，姜汜才拿起手机，打通了关大哥的电话。
关大哥一路上帮他们协调了不少次，现在也立刻接了电话。
“关大哥，我们到医院了。现在天还没黑，你们准备好了吗？”
“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很多，现在就可以开始。”关大哥沈稳的声音响起，“你在门口吗？我去接你。”
姜汜答应后挂断电话，沈沈的看着眼前的医院。
今晚就要离开了，但是他还不知道离开的路……希望觉醒者那边真的靠谱吧。
肩膀上一边落下一只手，那是无言的陪伴与支持。
姜汜心中一轻。
他们在他身边，所以他不会失败。
关大哥没几分钟就赶来了，他看了看姜汜三个人：“我们走。”
姜汜率先跟上：“关大哥，那条向下的通道，到底在哪里？”
他怕对方还不直接说明，干脆的挑明：“到了这一步，也没不用瞒着我了吧？即将就要从那里撤离，你不明说，我也不能安心带人离开。”
关大哥脚步一顿，露出些许无奈：“就在医院的地下。更具体的……其实我也不知道。”
“什么？”姜汜无言，“这种时候，你可不要开玩笑。”
“合作的基本是真诚。”熊庆军不满的出声，“你们既然有求于我们，还是不要藏着掖着的。”
他恢覆了作为觉醒者的记忆，却出声第一时刻帮姜汜撑腰。
“正是，还是说，你们看姜汜年纪小，想借机做点别的？”苏韵如也淡淡的说，透着难以言喻的严肃。
关大哥沈沈叹气：“并无此意。真正的通道，掌控在首领手里。我现在，就要带你们去见首领。”
首领。
姜汜眉毛一动，安静了下来。他心里更多的话也压了下去，关大哥并不是适合听这些话的人，他只是一颗棋子。而姜汜等着见一个熟人，那才是棋盘对面的人。
他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住院部。之前被严格管理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只有一幢幢孤冷的白楼。
姜汜记得他们前进的方向——纪佑常所在的方向。
苏韵如显然也认出来了，她皱起眉，同样沈默了下来。
几人一路无话，就这样走进了熟悉的大楼丶熟悉的走廊，一直到熟悉的病房门——
门没关。
纪佑常正站在门口，带着奇异的笑意看着他们。
少年仍然穿着一身病号服，凌乱的黑发黏在惨白的皮肤上，黑白交错间凸显出来的，是浓烈的病态。
不良于行的少年就站在门口，一双猩红的眼睛牢牢锁定在姜汜身上。对上姜汜的眼神，他勾起本该是乖巧却掩盖不了恶意的微笑。
他说：“欢迎。进来吧。”
他转身，就像姜汜在梦境中初见他时那样行动自如。
苏韵如掩盖不了惊愕：“小常？”
“怎么了，苏老师。”纪佑常慢慢走回病房，重新坐回自己的病床，微笑擡眸，笑容森然，“见到我很惊奇吗？”
“你果然就是觉醒者的首领。”姜汜倒是镇定，毕竟他都猜到了，“我是来合作的，你应该知道吧？”
“嗯哼，我知道。”纪佑常的眼珠左右移动了下，又重新死死锁在姜汜身上，唇角深深上拉，语气轻柔，“但是……果然还是很想杀了你啊。”
这句话仿佛伴随着滔天杀意袭来，气氛仿佛瞬间紧张了起来。苏韵如瞬间把姜汜护在前面，熊庆军则护住了他们两个。
姜汜倒是丝毫不慌，他拉拉老妈的衣角，然后慢吞吞的绕了出来，让自己重新站在最前面：“你做不到的。你不会忘了吧，当初可是我把你打晕了。”
纪佑常红眸眯起：“你——”
“现在的时间珍贵，我没时间和你打这些机锋。”姜汜直接的说，“我知道你想救人，否则你作为管理者根本不会做这个首领。”
他不顾其他人的惊讶，自顾自说了下去：“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有我能带这么多人离开。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时间。”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纪佑常在姜汜说话时就遮住了脸，现在终于忍不住了，癫狂的笑声从指缝中露出。
姜汜安静等着他笑完。
“好吧，好吧，谁让我这次是正面角色呢。”纪佑常终于笑完了，他放下手，脸上毫无笑意，“那么，说你想说的正事吧。”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装柱子的关大哥。
关大哥这才开口，丝毫没受刚刚纪佑常和姜汜对话的影响：“现在城中所有居民都恢覆了轮回记忆，并且进入了沈睡状态。我们唤醒了身负印记的同伴共三百四十七人，最终愿意离开的有一百零三人。”
姜汜抿起嘴唇，他没想到觉醒者里还有那么多不愿意离开的……不过想一想，好像也正常。
不过就是在美梦中永眠。
“另外，有此次轮回未来的及施加印记但愿意离开的的同伴二十八人，以及医院中达到重症级别的病人七十人。”关大哥继续说道，“以上成员已经召集完毕，如今已经全都在病房进入沈睡，等待唤醒。”
“很好，你还在等什么，勇者？”纪佑常扯扯嘴皮，“找个地方躺下去，去拯救二百零一个子民吧。”
“你先告诉我，通道在哪。”姜汜丝毫不让，“另外，不是201。还有我爸妈，以及——关大哥和你，不也醒着吗？”
“我不离开。”关大哥淡淡的说来句，然后就结束了。
“噗——怎么，勇者沈迷救人，连我这种人也要救？”而纪佑常嗤笑一声，“可惜，我也不用你救，小朋友。”
他歪头笑道：“说起来，要是你因为没有救到我，让我在你眼前消散了……你会内疚吗，主角？”
“不会。又不是我杀了你。”姜汜感到莫名其妙，然后淡定道，“你不走就不走，我就是出于合作者的身份问一问。毕竟，那位神，很希望你离开吧。”
那个刻意送到他手边的梦境，显然是为了让他带走纪佑常的。
纪佑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要提这种不开心的事。”他淡淡的说，“否则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他的杀意真心实意，姜汜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得罪他了，可能这就是神经病吧。
他从善如流的转移话题：“那你哥呢？怎么没见到他？”
异变突生。
姜汜的话还没说完，纪佑常的身影就瞬间消失不见。少年枯瘦的双手悄然握上了姜汜的脖颈，猛然用力，力道大的不可思议。
他出现的太快，甚至姜汜都没来得及反应——纪佑常病弱的形象太入人心，虽然一直在谨慎，姜汜真没在这方面提防他。
不过不要紧，因为在同一时间，漆黑的影子悄然蔓延，及时垫在了纪佑玄手下，好像给姜汜带了个围脖。
在纪佑常动手的时候，影子里也探出细细的触须，死死缠住了他。
而借此机会，姜汜轻盈后跳，挣脱了纪佑常，做好了回击的准备。
不过纪佑常没再做什么，甚至看不出生气或者不满的样子。
他只是安静的坐回床边：“那就加上苏老师和熊先生。”
“不。”苏韵如以内刚刚的异变紧皱着眉，她死死盯着纪佑常，眼中隐约也有血色，“我们和姜汜一起走那条出路。”
“妈？！”姜汜低声轻喊。
“对。”熊庆军压住了姜汜的肩膀，“我们一起走那条路。”
姜汜心中有千言万语，他想劝阻他们，那条通道没那么好过，他有能力保护自己……
但是迎上两张坚定的面容，姜汜还是轻易退让了。
“那就201个吧。”他说，“但是通道具体在哪要告诉我。”
“也好。”纪佑常居然躺到了床上，给自己拉上被子，像睡着了一样说梦话般讲述，“就在这栋楼最下方，有一具棺材。那具棺材底板通往一道楼梯，沿着楼梯向下行，就是出口。”
“就这样？”姜汜皱眉。
“如假包换。”纪佑常闭着眼说道，“好了，你随便找个地方去睡觉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怕我真的忍不住。”
他说的每一次想杀姜汜，居然都是真心的。
看他一副绝不合作的样子，关大哥默默转身，示意他们跟上。
姜汜也不想和神经病继续交流——还是梦里那个小纪佑常讨喜一点——跟着关大哥离开了这间小房间。
“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我带你去认一圈。”他说，“天黑后你就可以行动了。”
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七点三十，还来得及。我虽然不知道那条通道的门在哪，但是我知道，通往出口的路需要留出三个小时。”
此时此刻，他终于露出了点普通人的担忧感：“时间可能不够，他们就拜托你了。”
姜汜理解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去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