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回家中
纯黑的丶快要无法维持形态的女性迟缓的“看”向司安的方向。
【你……是……】
“让你安息之人。”黑红凤眼的男人冷淡道，“在此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是谁将西原城的根基埋入人间虚冢的？”
【……】女性沈默不语。
司安沈默几秒，轻轻一笑，却并无笑意。
“换一个问题。”他曼声道，“那么，是谁为你带来这个可笑的……洗脱恶意的计划？”
女性仍然沈默。
“这也不能说吗？”司安挑眉，“最后一个问题。那页书，被带走了吗？”
【……是。】
“那么，我知道了。”司安了然，淡漠擡手，“你还有想说的吗？”
【杀……了我……阻止……污染……】
“此事无需你说。”司安打断她，语气略带不耐烦，“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对不起。】
司安擡手的动作顿了顿，神色并无动容。不过为了这句道歉，他还是多说了几句废话。
“吾不知汝之过去，不明汝行事之意义，不解汝之一叶障目，作茧自缚。”他缓缓说道，“吾亦不知汝之功绩，不明汝之神路。然，事已至此，已无需缀言。况且，汝所冒犯之人并非吾，何必道歉？”
身披玄衣丶气势无匹的鬼王做下判决：“吾唯尽吾应到之责尔。”
奇异的纯金色光芒突兀的出现在司安手中，它们聚集凝结，最后变成了如同一方印章的形状。
司安握住金印，对着虚空，稳稳落下。
一道金光从遥远的虚空投来，直直落在女性眉心，留下了模糊的金红色印记，微微发光。
那似乎是个古体的“灭”字。
女性动了动。
【谢……】
她没能说完最后一句话。
金光闪烁，就像铅笔的笔记被橡皮擦掉似的，纯黑的女性就这样一点点消失不见。
从她本身，到她承接的污染，都彻底消失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彻底的“抹除”。
周围的虚空也因为她的消失开始坍塌，司安垂手散去印章，闭上眼睛，露出些疲惫之色。
抹除一个近神的存在，对他的消耗当然也是极大的。只是对方已经自毁根基，和污染纠缠在一起，加上自身意愿的配合，才如此顺利。
还好，结束了。
人间，姜汜拉着小福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地宫。
地宫不算黑暗，墙上燃烧着几促火焰，显然是之前司安先生就点上的。之前姜汜刚刚从西原城跑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些火焰照亮了地宫。
因此落地站稳后，姜汜立刻擡头去看黑棺，结果正好看到黑棺正式化为齑粉的一幕。
“结束了？”他呼出口气，又转去看自己父母的人偶。
刚刚他们紧急赶往深界，就把人偶放在安全的角落了。现在人偶乖乖坐在那里，里面的鬼怪显然还在修养。
姜汜走过去，小心又珍视的把它们抱在怀里。
然而，在触碰到人偶的瞬间，他手上的莲花图案突然散发了白光。
两朵轻盈的白蝶从其中飞出，迅速扑入两个人偶。
“这是？”双手都被占着的姜汜没来得及拦住，虽然见过白蝴蝶，但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西原城那个家夥给你的礼物吧，不是坏东西。”小福没好气的说，“嘿，白忙活一场，倒让你捡了便宜。”
姜汜这才放心，抱紧了人偶：“谢谢你刚刚帮我救小池啊，小福。”
小福不知怎的，表情更臭了。
“无所谓。”他没好气的说。
姜汜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试探着问：“说起来，小福你为什么来帮忙？”
“那个小池应该跟你说了吧，真神的事？”小福臭着脸说，“这本来是个好机会，我本来想争一争的。”
姜汜正想问更多，却被面前突然出现的玄色衣摆吸引了视线。
“先生！您忙完了？没事吧？”姜汜眼睛一亮。
“无事，西原城主已经消失了。污染也不会蔓延，不过被某个混迹其中的家夥跑了。”司安眯起凤目，“好消息是，这里也不会诞生真神了。表情很差啊，小福。被自己算计让你这么不满吗？”
小福别过脸。
他确实憋屈的很。
司安他们几个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西原城的主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前面，当时的计划就是让小福把这个神国拿走。
既然已经产生了契机，如其让一个陌生人走上去，还不如让小福上呢。
只是谁也想不到小福的分身——也就是现在的小池居然骗过了小福。
当时，早在姜汜通过李蓝茵的记忆连接上了西原城主的梦境并在其中探索时，小池就发现了神位的事。包括西原城这套可以转移主人的“楔子”，小池其实也在那时就发现了。
但他故意隐下了一段梦境的记忆，只让小福知道了神位的事。
“瞒过本体”——当时的小池确实这么做了。
按照小福的计划，获得神国的，会是他这个本体。结果小池却是从一开始就起了脱离他的心思，而且拿走神国还不是为了成神，只是为了独立……
还有牵制他这个本体。
被另一个自己背刺了，小福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就算了，毕竟他也没什么损失；但最过分的是，到了最后，他反而亲自帮了这个背叛他的分身一把！
为此忙了许久，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他脸色好才怪。
看他不说话，司安也不欺负小孩，平淡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还有许多情报需要交流，不过姜汜需要休息，我们先离开这里。”他走在前面，“还能再去深界吗，姜汜？”
“能！”姜汜赶紧应道，“要去吗？”
“不是这里，再靠外缘些。”司安没有掩饰自己的疲惫，他揉揉眉心，“我休息片刻，让小福让你走。”
不等姜汜回应，他就消失在原地。姜汜感到左眼一凉，整个大脑连同思绪都冷静下来。
猜到先生收尾必然消耗极大，他没有再打扰先生，而是用信任的眼光看向小福。
“那我们走吧，小福？”
男孩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带路。
“为什么要去深界啊？”姜汜抱着人偶跟在后面，边走边问。他体力其实就恢覆到可以行动的地步，真要做什么其实还挺勉强的。
察觉到姜汜的情况，小福放慢了脚步：“这座虚冢，是完全封闭的。”
“嗯？”
“就是说，这里和外界并不互通，在地下几百米深的地方。”小福不耐烦的说，“我们用特殊方法进来的，但你是活人，总不能炸穿土层出去吧？”
“原来如此。”姜汜没弄明白两个鬼王是怎么找过来的，不过他也没多问，“我在西原城过了一周，人间呢？”
“一样。”小福冷淡的说。
姜汜眨眼：“噢……对了，小航还好吗，怎么没看到他？”
“好好的，他不好过来，你出去就见到了。”小福回答。
“那就好。”姜汜松了口气，“那小胖呢？还有其他人都没事吧？就是我的朋友们，他们都知道我的情况吗？”
“不知道，回去自己看。”小福没好气的说。
那就是没什么事。
姜汜在心里理解了一下，也是，人间能出什么问题，会出问题的只有他……
他松了口气，笑吟吟的道：“ 谢谢你哦，小福。”
“谢我什么？”小福冷哼。
“谢谢你来帮我。我出来以后，看到先生和你在等着我，真的很感动。”姜汜打出了真挚的直球，“之前在西原城里，小池也帮了我大忙。他出现后我才意识到，原来你在我心里怪可靠的……”
“他和我没有关系。”小福冷冷打断。
“也不算吧？你们怎么也算个兄弟关系，还是父子？”姜汜摇头，“不过我是想说，在小池这件事让我发现，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忙。”
“你才意识到啊？”小福无语。
“早就意识到了，但是这次我觉得，我应该好好和你道谢。”姜汜人真的说，“谢谢你，小福，帮了我这么多。我们是朋友吧？”
“……勉勉强强。”一向别扭的男孩居然承认了，他没有回头，但是姜汜能察觉到那种不高兴的情绪已经慢慢不见了。
“那就是了。”姜汜乐呵呵的说，“以后多来我家玩啊，小福！”
小福翻了个白眼。
“行了，别酸了！到这就行，快去深界！”
男孩停下脚步，整个人“唰”的融化到脚下的影子里，影子又钻到了姜汜身后。
姜汜知道小福有点傲娇在身上的，他忍笑“嗯”了一声，抱着爸妈进了深界。
这次他倒是没来到虚空。
熟悉血腥味终于出现，不变的的红雾和血月重新出现在视野。姜汜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废墟中，根本无法分辨原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哪？”他左右张望。
“燕城。”小福重新出现，幽幽道，“最后一座虚冢，就在燕城之下。”
西原城毁了，最后的地宫自然也塌陷了。这场事件的规模实在不小，地上的部分也受了牵连，化作废墟。
姜汜擦擦不存在的冷汗。
所以……深界的燕城，被毁成这样，也算是因为他……这要是发生在人间……
他想起自己刚刚随便走在人间的地宫，不由得有了点后怕。
不过他也知道，人间的地宫就算毁了，也不会这么大的规模。
“走吧。”小福打了个响指，一个类似鬼门的阵势慢慢出现在半空中，“提前固定下的鬼门，进去就能直接送你回家。”
“这么厉害？”姜汜楞楞的看着那个阵势，“我看着有点眼熟……”
“你师父搞的。”小福翻了个白眼，“快走吧，我就不和你回去了。”
姜汜不由会心一笑，告别小福，信任的踏入阵势。
门的另一边，果然是久违的家。
姜汜从客厅落下，长长松了口气，自语道：“好累，要赶紧睡一觉……”
他低头，视线却不由凝滞。
说起来，他现在穿的，居然还是西原城那身衣服，拿的东西也都还在。但是中途经过深界。应该会投影成其他衣服才对……
姜汜心里一沈。
他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不过没等他多想，一道血色就飞扑而来。
“姜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