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夜上墙头
姜汜犹豫了下，没追上去。
“你们听到她刚刚说的话了吗？”姜汜问。
“听到了。”孟庭湘皱眉，一屁股坐到了刚刚老太太坐的位置上，“我总觉得怪怪的。”
“但是，这种村里的私事，我们不好开口问。”林雪阳叹气，也挤上了那个桥墩坐着，“其实遇上个脑子不好的老太太也不用太费周章，主要是……”
主要是，宗平刚刚的态度和老太太最后说的话，实在让人放不下心。
宗平显然是不想让他们和老太太多交流的，就像有秘密不想被他们发现似的。
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能说出什么不能说的呢？
而她在刚刚都说了什么？
惨。
桥。
还有孩子。
“你们说……”孟庭湘眉毛紧紧皱着，声音小的像自言自语，“这里不会有拐卖儿童的事吧。”
“不会。”林雪阳倒是笃定的回答了。
“为什么？”
“支教的村子又不是乱选的。短期的不算，目前和我们社团有长期合作的山村有三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林雪阳指指燕城的方向，“虽然这么说不是很好，但是咱们毕竟是第一大学的学生。我们这种公益类社团，在选择合作前，都和地方政府丶执法部门详细了解过了的。”
“标准是什么？”孟庭湘问。
“需要困难但是近期有发展的意图，近几年都没有作奸犯科的情况出现。最重要的是，要通过‘那个’审查。”林雪阳比了个手势。
“那确实不会了。”孟庭湘松了口气。
看姜汜还不明白，孟庭湘给他解释：“你放心，这个调查的力度很大的。负责人真的会挨家挨户的询问，并且会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真正确定没有存在那些问题才能通过。”
“所以，到底是什么调查丶哪些事情？”姜汜摸不着头脑。
“……拐卖妇女儿童。”看姜汜确实想不到，孟庭湘才无奈的叹气，小声公布了答案。
“啊？这个还有专门的调查吗？”姜汜震惊。
“小声点。”孟庭湘比了个“嘘”的姿势，“这是个秘密审查，近十年一直在默默推进的项目。”
“因为之前出过几起大案，上面很重视这事。”林雪阳也悄悄的说，“大部分偏远山村都会被列入名单，这些年也陆续查出来不少有问题的。不过因为是暗访，害怕传出去他们警惕，所以消息都被封锁了。”
“这是好事。”姜汜真的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深深的松了口气，“所以现在应该没什么拐卖的问题了吧？”
“怎么可能，辰国这么大，这种程度的排查太困难了。到目前为止，大部分山村还处于基本合格状态，真正通过的，其实很少。而且，总有查不到的地方的。”孟庭湘摇头，“那些事……只能说少了，不能说没有。甚至一边查着一边发生，嘿，总有畜生来过人日子。”
“所以这个村子，是通过了的，不会有问题。”姜汜明白了。
“嗯，宗家村没问题。而且我来了这么多次，基本上都能认出村里人来，这边的人除了封建迷信了点，没什么大问题。”林雪阳确定的说，“不过这片山这么大，说不定其他的村就有问题。”
“或许，不一定是这几年的事呢。”孟庭湘若有所思，“这村子和社会接轨其实也没有多少年，你看打猎的习俗都还留着呢。而那个老太太，看起来七八十都有了。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这村子肯定还封闭着。”
“不是不可能，不过陈年旧账我们追究了也没……”林雪阳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向姜汜，谨慎地问，“这里，有‘旧账’吗？”
现在天已经渐渐黑了，他们手里都拿着手电筒照明。突然提起某些话题，让人背后一凉。
姜汜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慢慢摇了头：“没有。但是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
“嗯？”
“一个都没有。”
姜汜放眼看了一圈，左眼在瞬间变得血红，又飞快的熄灭。
“今天和昨天一样，这里……没有半个鬼。”姜汜低声说，“但是，夜晚本来该有鬼的。”
“谁？！”话没说完，姜汜突然厉声一喝，手电筒往背后扫了过去。
孟庭湘猛的抓住了林雪阳的手臂，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一个小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灯光尽头。
“跑掉了，跑回村里了。”姜汜眯起眼睛，夜晚中的行迹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是什么？”孟庭湘紧张的问。
“是个小孩。有点像宗礼。”姜汜在脑子里回忆了下宗礼的样子，又不是很确定，“好像是被我们吓到了……他是放学了要过桥吗？”
“且不说宗礼就是本村的孩子，就算其他的孩子下学回家，走的也不是这条路。”林雪阳缓缓说，不看他下意识紧紧反握住孟庭湘的手的话，还显得蛮冷静的，“他们都走村后的路，这条路是出山的路。因为有可能掉下去，所以小孩晚上都不会跑过来。”
“不要紧，这个距离，他听不到我们说了什么。”这点姜汜很自信，“说不定是来找我们的呢？”
话一出口，他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
三个人面面相觑。
“说不定……真是来找我们吃饭的。”孟庭湘假装出不尴尬的样子淡定道。
“那，咱们的土豆还烤吗？”
“来都来了……”
“但是好累啊，而且天都黑了。”
“说的也是，以后再烤就行。他们应该给我们留饭了，不能浪费饭。”
“那我们回去吧。”
烤土豆三人组愉快的达成了不烤土豆的共识，重新收拾东西回去了。
土豆没吃上，奇怪的事件倒是遇上了……
“嗯？没给我们留饭吗？”回到村里，孟庭湘大惊失色，“真的？”
“没有啊，你们不是出去了吗？”陈晗反问。
“那你也没有让人叫我们回来吃饭？”姜汜问。
“没有，别自作多情。”陈妈妈铁面无私，“自己烤土豆去吧。”
行吧。
三个人灰溜溜的回到了屋子。
姜汜快速烧好火，等有了灰以后扒开一点，将土豆埋了进去。
这就是今晚的晚餐——到底还是要吃烤土豆。
“烤好了拿出来就行。”姜汜关上竈门，转头跟另外两个张嘴等饭的人说。
“你去哪？”孟庭湘挑眉。
“宗礼家在哪？”姜汜转头反问林雪阳。
“西边第四排第三个院。”林雪阳沈吟，“我记得他家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哦对，就是来教咱们烧火的那个。那是宗礼他爷爷。”
“什么情况，你俩怎么回事？姜小汜！你要私闯民宅？”孟庭湘震惊，“真的假的？”
“我就是去看看宗礼在不在家。”姜汜无奈的穿好外套，“再说现在虽然天黑了，但是时间也不晚……”
“不带我？！”孟庭湘继续震惊。
姜汜顿了顿。
“不带你。”他无情的说，“你去烤土豆去吧。”
穿着白色兔耳朵羽绒服的青年利落的离开了。
孟庭湘和林雪阳面面相觑。
“那么，亲爱的。”林雪阳微笑道，“你知道土豆什么时候算熟了吗？”
孟庭湘看了看竈台，沈吟片刻。
“我不知道，亲爱的。”他笃定的说，“不如我们等姜汜回来吧。”
寒风里的姜汜打了个喷嚏。
山野里没什么娱乐设施，老人们睡得都早，晚上已经少见灯火。
黑暗对姜汜没有阻碍，他很快找到了宗礼家。
大门关着，最近当惯了法外狂徒的姜汜熟练的跳到了院墙上。遗憾的是，宗礼家现在也黑了。
姜汜蹲在墙头看看手机，荧光照亮了黑暗。
才八点多……宗礼也睡这么早吗？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
被人看到在墙头上就糟糕了，姜汜赶紧关上手机跳到外面。
“……宗礼？”看清来人，姜汜一惊。
“姜老师。”宗礼也吓了一跳，小朋友立刻冷起脸，“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一副来势汹汹，不管是不是这么回事，先找理由把锅扣上的样子。
可惜，他这次的锅……扣的还挺对。
刚刚还爬了人家墙的姜汜咳嗽了两声。
“我来找你。”姜汜露出和善的微笑，“这么晚了，你跑哪去了？”
“和你没关系。”宗礼冷着脸说，“你让开，我要回家了。”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姜汜开始跟小朋友耍赖，“那会跑去桥头的，是不是你？”
“不是。”宗礼眼睛眨也不眨的回答。
“很危险的。”姜汜更确定那就是宗礼，“你怎么出门连个手电筒都不打？尤其是去水边，掉下去就糟糕了。”
“和你没关系。”
完全不配合！
姜汜也不恼，他本来脾气就很好，对小孩还要更有耐心些。
“可是我是你的老师，不能看着你做危险的事。”姜汜俯下身，在黑暗中直视宗礼，“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也可以告诉老师的。”
“都说了，关你什么事？”宗礼烦躁了起来，“你快让我回家！”
姜汜不为所动，甚至获得了一点欺负小孩的快乐。
“说起来，你晚上出门，你爷爷知道吗？”姜汜扔出杀手鐧，“这个时间点，你爷爷都睡了吧。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告诉你爷爷了？”
面对呆滞的宗礼，姜汜嘿嘿一笑：“虽然我也没有证据，但是作为和你无冤无仇的老师，肯定不会冤枉你的。要是你爷爷听说孙子天天晚上跑出去的话，会很担心吧？”
在山区长大丶没有遇见过不要脸大人的宗礼被他的无齿震惊了。
小孩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天天去？”
姜汜：？
他其实只是故意说严重点丶表达一下他要告黑状了而已……
宗礼怎么还真天天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