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夜空澄净,星斗满天。
下课铃刚响,班里就沸腾了,有些性急的同学已经迫不及待的离开座位跑去外面放风了。
刘恒文慢条斯理的把课本收拾好,看着周徵言,温言开口:“徵言,出去透透气吧。”
灯下的他,面容白净,凤眼微挑。
她说:“好。”
在周徵言的眼里,那双凤眼是刘恒文身上最为出彩的地方,尤其在他侧脸看人的时候,眼尾上扬的弧度非常漂亮,有种水墨画般的行云流水的美。她之前是学美术的,对于美好的事物她天生就喜欢看。她曾想过把那双眼睛给画下来,以便细细观看欣赏。可她又觉得自己功力不够,更抓不住凤眼的神韵,故一直未能动笔。
走廊里,极目远眺了一会儿,周徵言闲散地朝楼下的大院儿望。
夜晚的星空下,楼前梧桐曾经翠如华盖的绿叶已经落尽,枝干突兀地伸向苍穹,斑驳陆离的竟犹如一幅油画般的绚丽,有一种无法描述的苍凉之美。
周徵言看着那些静静伫立的梧桐,很想把它们画下来。奈何,她比较擅长的是花鸟的工笔白描,于素描和水彩都不熟悉。真的去画的话,如果画的不好了,反而贻笑大方。
“为什么要费劲把梧桐画下来,自己多看看它们不就好了?”
这样想着,她就兴致缺缺地趴在了栏杆上。
有的时候,对美的欣赏并不表示对美的占有。
初冬的夜里已经很有些寒意了。相对而言,一楼在冬天比楼上要暖和一些,但一楼一直是高三毕业班的教室所在,没有他们的份儿。
周徵言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很是羡慕高三的学生。
大概因为冷,她搓了搓微凉的手,然后跟刘恒文发起了牢骚:“也不知学校是怎么想的,把我们教室安排在二楼,夏天热死了,连电扇也没有啊;冬天又很冷。真是,真是令人丧气啊。不过,还好到高三就可以到一楼去上课了。”
周徵言说完这段话,就脑袋一歪,枕在了自家的胳膊上,大概因为廊下的灯光过于昏暗,无端的给人增加了隐秘感,她眼下就比较放松,懒散地趴在栏杆上,跟没有骨头似的。
刘恒文看看她,也学她那样趴在栏杆上,温言软语地说:“没事了。也不过两年时间,很快我们就到高三了。”
听他这样一说,她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当下就笑了笑。
不着边际的聊了会儿天,忽然间,刘恒文就沉默了,一时之间,他们两个之间安静的就像空气凝结了一样。
周徵言没有在意,依旧懒散地趴在栏杆上看楼下的大院儿——也不知慕容他最近怎样了,她想他了。
在静寂无声的走廊里,刘恒文忽然叫了一声:“周徵言!”
语气郑重,还连名带姓。
不像以往,他都是“徵言徵言”的叫她。
“嗯,干嘛?”
周徵言没听出其中的突兀,还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我喜欢你!”
一片昏暗里,刘恒文的这句喜欢无比清晰地直直砸入她耳内。
“……”
周徵言精神一凛,猛地扭头看他。
廊下灯光本就昏暗,刘恒文又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沉甸甸的犹如实质,这一切让她在陡然间倍感压力。她僵在那里,一时之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刘恒文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周徵言像台反应不能的电脑一样,直接当了机:她从来都没想过刘恒文会喜欢自己,他那么聪明,又那么好看,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呆立在那里,默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患着心脏病的男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她本能地想起远在初中的慕容暄,内心里再次翻江倒海:在这个学校又有人说喜欢她了,却不知慕容的心意如何?
刘恒文也不再说话,就那样的背着光静静伫立,默默的看周徵言。
两人之间,再次安静的就像空气凝结了一样。
在人际交往中,有时候,沉默就是某种程度上的拒绝。
当晚的寝室里,女孩儿抱着棉被靠墙坐在上铺的床上,一筹莫展。
对于齐文,她一直把那孩子当弟弟看待,也就能当场表明态度回绝他。
对于刘恒文,她是欣赏的,甚至说是抱有好感也不为过,但这种好感无关男女,也上升不到喜欢的程度。
但对于刘恒文说的喜欢,她只感到惶恐和紧张,没有一点欣喜之意。偏偏她又不能直接拒绝,他的身体不好——如果直说不喜欢,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某种程度上而言,周徵言是个相当死心眼的人,她对慕容暄一见钟情,自此满心满眼的,就都是他——即使他患过脑瘤这种和她早逝的父亲一样的病,即使她明知将来家人会反对和阻拦他们,她也从没有想过要放弃他。
她心里早有了慕容暄了,容不下别人。
可那人是刘恒文啊,要怎么跟他说呢?
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她感到头疼。
“算了,既然我解决不了,就在第一时间问问他吧!”
最后,她希望慕容暄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一直以来,周徵言对慕容暄都有一种强大的、近乎盲目的信任,认为他能做到和做好任何事。在她的眼里,慕容暄似乎带了一种与生俱来的舒缓从容,他的笑容也一直是她最喜欢看到的,那莫名的有种让她安心的力量。
“慕容,班上有个男生说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要怎么办?”
电话里,慕容暄的回答简单直接:“徵言,你直接拒绝他”。
“直接拒绝?”
对于少年的这个建议,周徵言感到很意外,甚至觉得他有点陌生。
“我不敢。
他有心脏病呢,老班都让我们照顾一下他的。要是引起他的病,我就完蛋了,他家人肯定不会放过我。
不行不行。”
周徵言连连摇头,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听从慕容暄的建议。
闻听那人有心脏病,慕容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想了想,在电话里嘱咐她:“那你先不要理他。容我再想想。”
周徵言答应了。
这事就先拖着了。
因为宋昀的缘故,周徵言一直相信男女之间是可以做朋友的。对于刘恒文的接近,她之前并没有多想,也不觉得有多大的问题。可如今面对着刘恒文的接近,她再也不能像当初那样坦然处之了,她会紧张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