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你利用我
李初把自己关在屋里画画，张舟待在窗口外看着他，整张脸满是担忧。
高长史已经向张舟讲解那四支发钗对李初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赵王威胁李初的手段！如今赵王妃她们被赵王拿捏在手中，李初若是敢反抗赵王，赵王怕是会伤害赵王妃她们！
高长史甚至还担忧李初会因为此事放弃起兵讨贼。
毕竟李初若是顺从赵王，不单可以保证赵王妃她们不受伤害，还能回京当太子！这多美的事情啊！
再看起兵讨贼这条路，多难走！且不说李初会不会成功，光是阻止所有人跟随他讨贼就不是一件易事。虽说今日江南当地的众将领答应跟随李初起兵，但是若无粮草财力支持，大部队可不好行动！
李初还说要去跟那群富商借钱。今日开会的时候，高长史是相信他有这个魄力的。可是收到那四支发钗后，李初的情绪受到影响。高长史对他的信心就大打折扣了。毕竟不知道李初会如何选择。是要回京，还是要继续起兵讨贼……
张舟趴在窗口处挠头。多次想进去跟李初谈谈，可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话。所以只能待在外面观察李初的动静。
李初一直在全神贯注的作画。张舟在外面站得都累了，更深露重，高长史低声劝道：“小公子回屋歇息吧！”
打了个哈欠，张舟捂着嘴巴，对高长史摇头。
李初都没有休息，他哪好意思休息。
高长史知道张舟不放心李初，便小声说：“小公子去休息，卑职在此守着。”
无论如何，李初都不能离开。
因为张宰相被困京城，性命被赵王拿捏着。看赵王如此看重李初这个儿子，若是李初放弃起兵，那也得把人扣在江南。想办法用李初把张宰相平安从赵王手里换出来！
张舟困得流眼泪，实在是撑不住了。只能先回屋休息，临走前特地叮嘱高长史一定要看好李初。
高长史点头，等张舟回屋后，他悄悄安排了几个人，直接守在李初所住的屋子门外。
夜深人静，李初终于画完了。
肚子饿了，李初却没心情吃东西。把笔放下，垂眸盯着画册内容。
若这本画册拓印出来，便是将京城发生的事情公之于众了。赵王定会大发雷霆，怕是会伤害赵王妃她们。李初不想让她们受到伤害。现在真是进退两难。
今日，他已经跟江南的将领与官员说出起兵讨贼的想法。话都放出去了，那些人也已经知晓他的身份，哪怕他放弃起兵，他们也不会放他离开。
闭上眼睛，李初擡起手捂住脸。
穿越到这里后，他在赵王妃她们的照顾下一点一点成长。对她们自是有感情，她们于他而言很重要。李初不想失去她们。可现在他真的没能力解决眼下的困局。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李初觉得很难受，很憋屈。他真讨厌这个世界，权力之争，人如草芥。为了权力，为了皇位，相互算计，相互厮杀。
张家府外出现几辆马车。有人在拍门，护卫心生戒备，大声询问外面：“来者何人！深夜打扰！”
门外传来张从之虚弱的声音：“是本官。开门！”
认出是张从之的声音，护卫赶紧开门。
果真是张从之！几日不见，张从之瘦了一圈，整个人憔悴，在火光之下，那张脸蜡白得吓人。
“观察使！”几名护卫抢着上前搀扶张从之。
张从之声音沙哑地问道：“李初在哪？”
得知是李初派人去救他，张从之心情覆杂。对李初带着张舟离开江南一事，他特别生气。但是李初又回来了，而且还派人去把他救回来。张从之便打消了这份怒意。现在只想问李初要回张家的牌子！不能在任由这小子胡来了！李初太不老实了，必须要拿捏在手里才能放心！
“李公子在客居休息。”护卫搀扶着张从之去客居。
高长史还没休息，正在写信。听说张从之回府了，赶紧跑过来见对方。
“观察使！”高长史眼神激动地看着张从之，一脸覆杂的表情，仿佛很有很多话想说。
张从之低声吩咐道：“派人将李初所住的院子围起来，不许他离开。”
高长史连忙颔首：“遵命！”
吩咐完后，张从之先回后院休息。
高长史还跟着他，张从之觉得不对劲，等进屋坐下后，才出声问对方：“这几日发生了何事？”
这屋里没有茶水，高长史吩咐其他人去准备茶水，面色凝重地看着张从之，叹气道：“京城变天了。”
张从之：？？？
见他表情震惊，高长史快速将事情说清楚。
听完之后，张从之有些回不过神。
他被王小七抓走这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大事！皇帝被陈皇后弑，张贵妃杀了太子，淑嫔勒死四皇子，赵王控制了皇宫，杀了其他皇子！
这一件件大事，每一件足以让人震惊！
张从之麻木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所以，现在赵王要逼李初回京？”
“正是！今日李公子已经发话要起兵讨贼，江南的将领都支持他。可是午后收到了赵王派人送来的东西后，李公子的情绪就不太对劲。卑职担心，他会改变主意，唯恐他会逃走，所以安排了好几个人守在屋外盯着。”高长史把情况告诉张从之，可算是找到主心骨了！
张从之沈默，眉宇间满是愁色。
赵王妃她们被赵王拿捏在手里，张宰相与张家人也被赵王拿捏在手中。张从之跟李初面临着一样的难事。所以他能够理解李初此时的心情。
起兵讨贼，这是必须要做的事！哪怕他们不起兵，消息传到其他李氏宗亲那里，这群人也会商量着招兵买马起兵讨贼。现在他们有这个能力，能够快速起兵讨贼，可以抢占机会。但也意味着，他们要是起兵，怕是会惹怒赵王。赵王会利用亲人的性命来威胁他们！
要想保全张家人与赵王妃她们，必须得先让李初进京。李初终究是赵王的儿子，赵王急着立李初为太子，可见也是在意这个儿子的。李初回到京城，可以利用太子的身份行事。没准能够救出张家人跟赵王妃她们。只要先把人救出来，他们没了威胁，才好公开跟赵王宣战！
缄默许久后，张从之开口命令道：“把那几个人撤走。”
高长史惊讶，劝说道：“观察使，若是把人撤走，李公子逃走怎么办？他可是赵王之子！把他留下，至少还能跟赵王谈条件，让赵王把相公放了！”
张从之摇头，冷静地言道：“本官要送李初回京。让他先回京布局，然后我们从外面与他里应外合。”
“可若他回京之后，与赵王一条心呢？”高长史对李初可没太多信任。毕竟这小子的身份摆在那里。
张从之需要跟李初好好谈谈。
先是中毒，再是赶路了几天，张从之的身体很疲惫。简单地了解清楚情况后，身子就撑不住了。
高长史见张从之的状态不太好，赶紧请带饭过来看看张从之。
张从之的身体的确很虚弱，大夫把完脉，神色严肃。开了一些调理身体的药后，特地叮嘱一定要让张从之好好休息，不能再受累操劳。
高长史心情覆杂，让人送走大夫。
李初一夜没睡，天亮后才倒下睡觉。
张舟起来后，去隔壁看李初。
见李初在睡觉，张舟保持安静，走到书案边。拿起李初的画作，认真看起来。
虽然没有配字，但是这画上的内容画得生动形象。把赵王的坏画得特别鲜活。
张舟拿着这本画册离开屋子，回屋在空白纸上先试着配词。配来配去，都觉得自己写的内容不好，有些心烦。
“为何我那么笨？”张舟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高长史操劳了一夜，只眯了一会儿，天亮后又起来做事。
跑去客居看了一眼，见李初在睡觉，高长史过来找张舟。
张舟见他来了，招手让高长史过来：“你帮我看看，这些词适不适合配上去。”
高长史本想告诉他张从之回来的事情，见张舟这么在意这本画册，只好先帮他参谋画册的配字。
不得不说，这本画册画得很好！高长史能够想象到若是拓印出来，影响一定很大！这可比一篇讨贼檄文表达的情绪跟目的更强烈！由此可见，李初的确是个聪慧之人，很有想法，心有成算！
高长史另外配了一版文字，觉得自己写得比张舟写得好太多了！很自信李初会选择他写的配字！
看到了两版配字的差距，张舟就不太高兴了。自信心受到挫败，让他不舒服。
想起正事，高长史告诉张舟：“观察使昨夜回来了。”
闻言，张舟立马起身跑去后院找张从之。
张从之还在休息。他真的很疲惫，哪怕张舟在喊他，他听到了也睁不开眼。
张舟神色担忧地看着张从之，忐忑地问高长史：“我爹身子不舒服吗？为何不醒？”
高长史面色无奈地回答道：“大夫说观察使现在的身子很虚弱，必须得好好休养。”
什么话都没说，张舟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看着张从之。
这是张舟第一次看到他爹这么脆弱的样子。他恍然意识到，原来严厉高大的父亲，也会有倒下的时候。
泪水流下来，张舟吸了吸鼻子，擡起手给自己擦眼泪。哽咽地跟张从之说道：“爹，你好好休息。我懂事了，我会学着帮你处理事情的。我以后会成为你的依靠，会撑起张家的！”
听到这话，张从之的眼皮动了动。提起所有精神与力气，努力睁开眼睛醒来。
“爹……”张舟哭着凑近。
张从之眼神有些涣散，嘴角微微上扬，张开口，发出虚弱的声音，轻声说话：“舟儿，你懂事了，爹很欣慰。爹只是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就保护你们。”
张舟哭得更厉害了，吸着鼻涕，抽咽地说：“爹，你要好好休息！祖父他们还等着我们去救他们，你得把身体养好！”
昨晚站在屋外守着李初的时候，张舟一个人也想了很多事。赵王妃她们对李初很重要，张家人对张舟也很重要！张舟甚至想过，要不大家都顺从赵王，也许就不用受到威胁了。可是赵王是个坏人啊！他们如果顺从赵王，岂不是向邪恶低头？那这世上还会有正义吗？
张舟越想越纠结，脑子乱糟糟的。最后实在是太困了，只能回屋睡觉。
现在见到他爹，看到他爹变得如此脆弱，张舟的内心无比恐惧。在他心中，张家人一直很厉害！尤其是张家的家族，他的祖父跟他的父亲，他们是张家的骄傲。无论是皇帝还是满朝官员都会对张家客客气气的。
可眼下，张宰相被困京城，与赵王僵持着，不肯低头顺从。京城的张家人也被赵王拿捏着。江南这边，张从之也倒下了，身子撑不住。
张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皇帝没了，宫里乱了，京城变天了，张家也倒了！
可他还是个孩子，面对这些事情困难危险，他真的有这个能力能够撑起张家，控制局面吗？张舟仿徨无措，想到李初，好想把李初叫过来，跟对方聊聊天。也许能从李初那里得到勇气！
张舟靠得太近，他又哭得厉害，眼泪鼻涕都往张从之脸上滴。张从之闭着嘴巴跟眼睛，别开脸，企图躲过张舟的鼻涕眼泪。
高长史站在张舟的后面，有张舟的身子挡着，他压根看不到张从之的脸。
“舟儿，别哭了。”张从之是真的嫌弃这些眼泪鼻涕。要不是浑身酸痛难受，擡不起手，翻不了身，真想把张舟推开。
“爹！你一定要好好的！”张舟哭着伸手捧着张从之的脸，把他的脸转过来正面向自己。
张从之：……
这傻儿子！
最后还是靠高长史出声，哄着张舟，让张舟收敛情绪。
“小公子，莫要哭了。看到你哭成这样，观察使心里也不好受。”
张舟被高长史拉开了，高长史递给他一块手巾，让他擦眼泪。
无意瞥了一眼张从之，高长史发现那张俊脸上竟然有泪水跟别的液体，眼角抽搐起来，赶紧又掏出一块手巾，亲自凑过去帮张从之擦脸。
高长史十分清楚张从之是个爱干净的人！张舟把眼泪鼻涕都弄到他脸上，这得多让人嫌弃啊！
一边擦脸，高长史一边为张舟说话：“小公子十分在意观察使，所以才会哭成这样。”
张从之决定，等挺过这次风浪后，一定要给高长史加薪升职！安排一个好位置！
再次睁开眼睛，张从之眼神淡淡地看着高长史。
高长史立马用清水给张从之擦脸。
张舟已经调整好情绪了，凑到床边望着张从之，哽咽地说话：“爹，李初想起兵讨贼。但是赵王用赵王妃她们的性命威胁他。现在怎么办？”
“把李初请过来，我要跟他谈谈。”张从之现在不想见到这个儿子。一看到张舟，就想起刚才脸上湿哒哒黏糊糊的感觉。
张舟乖乖地点头，转身离开，跑去找李初。
到了李初屋子里，见他还在休息，张舟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小声叫道：“李初？”
李初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地看着他。
缓了一会儿，李初的眼睛变得清明。坐起来打量着张舟，发现对方刚哭过，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爹救回来了。他想跟你说话。”张舟告诉他。
李初穿上衣服，去后院见张从之。
再次见面，张从之眼神深邃地凝视着李初。
真是没想到，张家最后竟然要扶李初登基。明明不久前张家还在跟李硕斗，想要废掉陈皇后，立张贵妃为后。谁知，无论陈家还是张家，都是赵王算计李硕，争夺皇位的棋子。
见张从之模样憔悴，李初关心地问道：“张观察使身子不适？”
张从之不想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跟李初说正事：“当下的情况，李公子也清楚。李公子可愿意回京？”
李初走到床边站着与张从之对视，语气笃定地说：“你想让我回京。”
“是。赵王手中拿捏着众人的性命，你有软肋，张某也有软肋。要想起兵讨贼，需得救出他们。”
李初明白张从之的意思，这件事他昨夜也有思考过。但是李初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只要他回京，一定会被赵王软禁起来！赵王绝对不会允许他坏事！
虽然他们是父子，但是两人之间毫无感情，更别提信任了。李初不信任赵王，赵王同样不会信任李初。只要李初敢回京，他的性命就交到了赵王手中。
没了李初，赵王就不会再忌惮江南的张家了。张从之手中没了李初这张牌，压根无法跟赵王对抗！张宰相就命悬一线！
赵王现在不杀张宰相，除了因为他是百官之首，拥有一定的影响力。最重要的原因是李初在江南，在张从之的手里。张从之总督江南的军政，拥有当地的兵权。赵王怕的是张从之会挟李初，打着讨贼的名义起兵回京！
所以李初不认可张从之的想法。摇头拒绝：“我不会回京。”
张从之被李初这叛逆的样子气到了，眼神变得凌厉，加重说话的语气，指责道：“若我们直接起兵讨贼，惹怒了赵王，他必定会对我们的亲人下手！我知道你已经失忆，可赵王妃毕竟养育了你！她是你的母亲！你怎能如此薄凉，不顾母子情谊！”
李初冷漠地言道：“我没有失忆。”
张舟就站在李初的身后，听到这话，整张脸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绕到李初的身前，他指着李初，生气地说道：“你没有失忆！你从一开始就欺骗我！欺骗陛下！李初，我真心待你！可是你却利用我！”
张从之：……
这个傻儿子！现在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吗！
咳了咳，张从之对张舟说：“舟儿，你先闭嘴。”
张舟委屈地说道：“爹，李初骗我啊！祖父是对的，李初一直在利用我！”
张从之沈着脸，呵斥道：“这些事都过去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大事要紧！”
张舟抿着嘴巴，眼神委屈又怨怒地瞪着李初。
李初垂下眼眸，平静地言道：“我若回京，必当被软禁。没了我这张牌，张观察使可守不住江南，张宰相也会危险。”
张从之皱着眉头，开始思索李初这话。
见他们都不吭声，张舟趁机开口，语气怨怒的对李初说：“你利用我，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张从之：……
李初现在是他们的希望，这蠢儿子还没看清楚情势，为这点小事跟李初闹矛盾闹情绪！张从之刚醒的时候，还被张舟的懂事感动到，现在看来儿子还是那么傻。
眼中闪过烦躁的神色，他开口吩咐高长史：“把他带出去。”
高长史赶紧拉着张舟离开。
张舟被拉走的时候，还在跟李初说气话：“本少爷说到做到！从今往后，你我断绝来往！”
张从之：……
呼了口气，他露出温和的笑容，对李初言道：“犬子还小，不懂事。李公子见谅，莫要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嗯。”李初的反应很平静。
张从之观察着李初，心中已经捋清楚李初方才话中的意思。态度恭敬地请教道：“还请李公子赐教，如何解当前困局？”
“先筹钱，拓印画册。”李初昨晚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只能先把其他事情做了，趁着还没有公之于众，赵王还不清楚他们的心思。李初还有时间思考，也许能想出其他的解决之法。
张从之叹气，神色疲惫，一口郁气积攒在胸口，让他觉得难受，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初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张从之。
张从之接过来喝下，然后言道：“从此刻起，李公子为主，我为臣。臣张从之，誓死效忠陛下！”
要不是实在爬不起来，张从之必定要给李初行大礼，将态度摆正。
“好好休息。”说完，李初转身把杯子放下，走出屋子。
张从之目光深沈地望着李初的背影。
张舟：本少爷生气了！不好哄的那种！
张从之：给你脸了？生啥气！
张舟：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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