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boss说他没那么大女儿 3
三途带着小孩出去散步。打发走了两颗电灯泡，mikey粘人地贴在她身边，安静丶无害，像是会在不经意间亮出爪牙的大猫。
重逢的那天，她也何尝不是被这副模样欺骗了呢？
和十多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相比没怎么长个，身形却单薄了许多，有些猫背，藏在宽松的衣服里，衬得他更加小巧。垂在身侧的手腕看上去隔着一层皮就剩骨头，雪白的发色丶苍白的皮肤，眼底的阴影彰显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与充满活力丶开朗健气的学生时代相比，简直是截然相反的状态。
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呢？有认真吃饭吗？好好休息过了吗？看起来太疲惫了，从精神到躯壳都透露出厌世的倦怠感，甚至下一秒倒下去或是消失在空气中也不足为奇。
为什么那时会忽然认出他呢？外表与当年几乎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她却仿佛被突如其来的灵光捕获，在即将擦肩而过的刹那，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
“万次郎？是万次郎君吗？”
那一定是这场错误的开端。
靠在沙发上，她有些困倦，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起许多如今看来都像是久远的梦境似的过去。
如果一切没有发生，如果当年没有因为逃避圭介的死亡而与他完全断绝联系，是否就不会促成现在的局面？
这不过都是没有根据的猜想，她向来不清楚他走上歧路的根本原因。且对那时的佐野万次郎来说，她不过是个稍有好感的丶发小的继姐罢了。
她几不可闻地叹着气，腿上枕着mikey的脑袋，手也被他紧紧握着无法自由活动，只能看着他。
这样专注的目光令mikey很受用。
隔了一会，她问：“这么晚了，三途君带千穗去了哪里？”
“找她的监护人。”mikey回答。
“是吗。”
“嗯。”
对话结束了，他们之间总会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mikey睁开眼睛，等待她抛出下一个问题。但她的视线从mikey身上转移到未能拉紧窗帘的落地窗外，院子里一株牵牛在那探出了头。
mikey伸手把她的脸掰回来，撑起上半身，注视她的眼睛。只这一眼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mikey想要的不是这个。
“……吻我。”他说。
他总是能够如愿以偿。
在她低头亲吻他的刹那mikey反客为主，使她的后背紧密贴合沙发的靠背，头向后仰去，只能被迫承受一个更加深入的吻。
mikey喜欢看她因为忍耐而微微皱起的眉心，脸颊因缺氧泛红，嘴唇上的光泽为平静的表情增添了一丝鲜活。
她失去馀裕的样子令他满足。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间，却被轻轻推开。
“我累了。”她说。
明知道不过是白费力气，她却总要像这样推拒。
但是出乎意料的，mikey轻巧地尊重了她的意见，让人感到是被外星生物附身程度的不可思议。
她也不可避免楞了一下，接着对方浅浅的笑容再次让她出神了一会。
mikey换了个姿势，把她抱到腿上，从身后环住，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这样紧密的贴合使他像是餍足的猫一样发出喟叹。
“……原本，”他说，轻轻的，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原本今天一切都会结束，你也能够自由……但是很遗憾，被阻止了。”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他把玩着她的手指，白色的发丝像是猫尾巴一样蹭过她的耳朵，声音依然听不出情绪：
“下一次，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所谓的“离开”，大概不是字面意思。
她侧过头，恰好能够看见他的眼睛。混沌的黑色瞳仁，反射出的微弱灯光像是地狱的死者抓住最后的蛛丝。
“为什么？”
环住她的双臂收紧了，他反问：“……不愿意？”
她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这不算是征询意见，mikey君，我的意愿并不重要，你从来没给过我选择的馀地。”
手腕上的力度加重了，几乎感觉要被折断。
“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答案的话，那么，好的，我会陪你。”
mikey并不满意。
她分明清楚正确答案，却总是说些多馀的话。mikey咬了一口她的后脖颈，吻顺着棘突丶沿脊椎向下。
她的身体有一瞬变得僵硬，很快又柔软下来。抗拒是无用的，她对痛苦并不热衷，因此几乎总会选择顺从。
顺从，安抚，甚至怜悯。一切正面或负面的感情中，唯独没有“爱”存在。
……唯独没有mikey真正想要的。
“为什么？”他恍惚地问。
为什么。
是他一手促成了这一切。
不知何时双手绞上洁白的颈项，抵住脆弱的喉管，稍稍用力就能掐断。
“……万次郎。”
虎口的皮肤触摸到声带微弱的震动，他如梦初醒放松了力道。低下头，浓墨侵蚀的眼中映出脖颈上清晰的指印。
她在他身*下大口吸着气，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泪珠。
“……姐姐。”
mikey喃喃。
他弯下脊背，脸贴着她的脸颊，好使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困了吗？洗个澡，回屋睡吧。”
她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
“嗯。”
“今天也忍住了，很了不起哦。”
“……嗯。”
她亲了亲mikey被泪水湿润的眼睛，温柔地拥抱了他。
“可以继续忍耐吗？”像是睡前的摇篮曲一样轻柔，是引人入梦的陷阱：“为了我，万次郎可以做到吧？”
言语化作金色的蜜，于是意识也陷入黏糊糊的甜梦之中，温暖的巢穴向他敞开怀抱。
他闭上眼，任由身体坠入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蜂巢。
***
春千夜在第二天早晨返回别墅，当然，独自一人。
嘴角的伤疤是特效化妆，轻易就瞒过了守卫。
除却被限制自由的三途，这个世界最了解mikey的二把手职责的人就是春千夜。在与花垣武道握手丶让过去的自己杀死稀咲铁太后，未来发生了改变，他也理所当然拥有了两份截然不同的记忆。这也是他胆敢冒充三途混进这里的原因。
mikey大概率还在赖床，春千夜与踏出房门的她碰面。锁链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这是昨天就已确认的事实，但出乎春千夜意料的是她正拄着拐杖。
她的右脚不自然地擡高，露出跟腱处的疤痕。
春千夜的视线停留在那里，过了一会才注意到脖子上的痕迹，用力皱起眉头。
他刚想开口，对方却笔直无视了他，绕过他走向厨房。
这个世界的三途与她的关系之差可见一斑。
春千夜大受打击。
即使她并不是他的“姐姐”，但被这张脸冷漠以对的体验依旧让人极度不愉快。他对本世界三途的仇恨值持续上涨。
那家夥已经是尸体了。
现在正是与她搭话的好时机，春千夜做了个阻拦的动作，露出亲切的笑容，问：“您想与场地见面吗？”
不同寻常的说话方式让她疑惑地歪过脑袋。
“……圭介也……他还好吗？”
“或许亲眼看一看比较好。”
她沈默了一会：“三途君想要试探些什么？”
春千夜的笑容僵住。
“如果没事的话，我——”
“我是来带您离开这里的。”春千夜单刀直入。
她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蹙眉看过来，眼中的怀疑与不信任让春千夜想要立刻将那个三途拖出来千刀万剐。
为了控制音量，春千夜几步走近，看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忍不住抿起了嘴。
证明自己不是这边的三途花了一些功夫，栩栩如生的疤痕近距离触摸时依然可以找出破绽，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地发现她放下了戒备。
“我不能离开。”她最后说。
春千夜还想继续说服，却被打断。mikey醒了。
白发男人快步走过来环住她的腰，背对着春千夜，扭头朝他发出警告：“别做多馀的事。”
春千夜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让出位置站到一旁。
这个mikey的压迫感比春千夜认识的那个更胜一筹，大概与花垣武道所说的“黑色冲动”脱不了干系。
姐姐脖子上未消的淤痕也……春千夜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判断。
必须带她离开。
只是他此行的目的除了姐姐还有mikey本人，难度比单独带走她大上了许多。
虽然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那个玄而又玄的诅咒，总之先把mikey绑架了再说。
不论是春千夜还是场地，他们的做法一向简单粗暴。
mikey的确非常强大，但也依旧不曾超脱人类的范畴。他几乎不会警戒身为副手的春千夜，这也给了后者往食物里加料的可乘之机。
……虽然最后还是被察觉到不对的mikey踹了一脚，嘶，春千夜不记得多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把五花大绑的mikey放进后座，用同一辆车接来场地圭介和千穗，顺便带上花垣武道，将人一股脑丢进郊外别墅。
花垣武道眼角抽搐：“居然真的把那个mikey绑架了……”
场地圭介：“什么啊，这个伊佐那一样的发型，完全不适合他。”
昨晚他们已经就两个世界的差异问题整合了讯息。尽管花垣武道听得昏昏欲睡，不过也知道那边的黑川伊佐那的人生轨迹与这边大不相同。
……真羡慕那边的世界。
小孩捏住mikey的鼻子又放开，发出咯咯的笑声。
到达目的地后，小孩第一个跳下车，待春千夜推开门，开心地扑进去。
她毕竟还太小了，虽然有场地圭介和春千夜在身边，但一整天没见父母还是让她哭了好几轮，眼睛肿得像核桃。场地圭介顶着能和mikey媲美的黑眼圈，扶着额头满脸低气压。
同样哄孩子哄到凌晨几乎没怎么睡的春千夜在化妆技术的加持下，看起来却依然精神饱满。
晚上还得去接几个人。笨蛋们嘻嘻哈哈地说着人多力量大，难以想象这群脑子缺根筋的家夥同时也是他的朋友（虽然不是这个世界的）。春千夜和场地先不谈，对于如今过上普通而稳定生活的其他人而言，招惹上梵天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场地圭介一拍春千夜肩膀：“这个身份真好用啊。”
春千夜摸摸阵阵发疼的心口——暗算mikey暴露后被揍的——面无表情给了他一个肘击。
***
陌生的短卷发男人将昏迷的mikey运到沙发上，她接住不知为何返回的孩子，擡头看见走在末尾的场地圭介。
不可思议的一天，不可思议的相遇。她下意识擡手遮住脖子上的痕迹，定定地看着长大了许多的弟弟，很久没能说话。
场地圭介和春千夜对视一眼，别扭地抓了两把头发，走过去：
“姐姐。”
她犹豫着伸手，触碰到他的脸。
原来长大后是这副模样，和十五岁时几乎没什么变化。高了一些，脸上的婴儿肥全数消退了，线条变得坚硬，透露出稳重的气质来。
本以为会哭出来，她却不知为何露出笑容，仿佛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
“可以和我说说吗？那边世界的故事。”
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