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赤月随手拨了拨接引台上的盆栽,看着登记员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他龇牙笑了笑,才继续回答电话那头的人。
“我可不想再去那几家老店了,怪没意思的。好不容易放个长假。”
“污染……还行吧,就那样。”
赤月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火红的毛发,语气散漫:“剥离?等哪天到了99%再说吧。”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你就回家呗,那边好歹是a区,总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和你高匹配的人。”
“哥们跟你讲句心里话,这剥离污染不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吗,上哪找那么多情投意合的匹配对象去?你再看不上那些野人,人家也是个能进出污染区有向导陪着的。”
赤月嗤笑一声:“谁乐意找谁找呗,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头怒了,“别告诉我你这一个月都没下污染区是因为你想辞职了,你的污染度超过85%了吧?塔里是不是早已经取消了你队长的调动权限?”
“你跟我讲实话,你是不是精神体都放不出来了。”
赤月沉默了一会,心烦意乱:“别管。”
那边的人看他二话不说就挂断通讯,气得一阵骂:“我真是闲出屁了才三番五次劝这个犟种!”
男人靠在接引台又等了一会儿,周围的引导员和登记员是普通c级哨兵,被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得噤声。
直到一个高瘦的男人从门口进来。
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新人哨兵,都一副蔫哒哒的样子,看起来被训练得不轻。
麟游把人带回塔里就不管他们了,他无视了赤月直勾勾的目光,盯着智能手环划拉了几下,似乎在查询什么信息,一边看一边往电梯方向走。
直到电梯门前,他的手指骤然顿住,忽然很快速地点了几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界面关了。
可那原本一身凶煞人见人怕的气势,却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愉悦和期待。
赤月盯着他进了电梯,又盯着显示屏等待着。
十层。
四十层。
电梯再次下来了,几个哨兵出来,没有麟游的身影。
赤月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
他最近闲得发慌,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塔里出名的单兵作战第一的蛇类哨兵。
麟游当初是被塔的上层管理者带回来的,从小没有受过圣所引导,他孤僻凶恶,对任何人都靠近都抱着一分警惕,更别说张口交流了,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觉得这人是个哑巴。
他除了出任务,几乎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偶尔污染度太高了,就会自己去找个向导,威胁他们给自己剥离污浊。
但又只愿意做轻度的剥离疏导,因为总是无法彻底脱离污浊带来的影响,他身上总是残留着动物特征。那些墨蓝色的鳞片如同盔甲一般护卫着他的身体。
自闭,强大,野蛮,又美丽。
可是最近麟游忽然放弃了他那一年四季款式单一的黑色作战背心,穿上了作训外套。
身体被挡地更加严实了,那张脸就越发突出,脸颊周围的鳞片又褪去,众人才发现这个人居然有一张帅得石破天惊的脸。
但麟游还是像以前那样无视了其他人各异的目光,在污染区、宿舍、疏导室中三点一线。
赤月想到最近偶然听见几个向导又是庆幸又是可惜地讨论麟游,说这人不来找他们疏导后,虽然不用害怕他了,但也看不到那张帅脸了。
赤月有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做过深度疏导了,他的污染度大幅下降或者说已经完全清零,所以畸变的部分才会褪去。
十层和四十层,无非就是三个目的地,超市,药店,疏导室。
从前顾及着麟游那可怕又毫无顾忌的单兵武力值,他一直持观望态度,但着实好奇地不行。
所以赤月决定今天就去探索一下。
他比麟游慢了一步,到达十层时,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于是干脆往四十层走去。
四十层到四十三层都是向导的疏导室,即他们的工作间。
赤月打量了一下,正好03号房门打开,一个女人披着外套,脸上尤带着一点饕足的神色,将她送出来的萨摩耶向导红着脸,被逗得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女人。
女人看见赤月,挥手打了个招呼:“呦,赤月队长终于肯来疏导室了?”
面对这人落在他皮肤上幸灾乐祸的神色,赤月只是意味不明地嘲讽回去:“前两天不还在猫窝里打滚,今天就跑来狗窝了,宁队长时间管理做得真是不错。”
叫作宁队长的女人摸了摸骤然失落下来的萨摩耶,轻笑一声: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赤月队长标榜自己如此专一,那就祝你早些找到心上人吧,我啊,还要带队下污染区,就不打扰你的兴致了。”
他们两个都是陆战队的小队队长,因为平时各种资源竞争本就暗暗较劲。
宁淼看不上赤月那硬忍着畸变也要自命清高的样子,赤月也看不上宁淼不结契就纯玩的作风。
两个人见面就没什么好话。
宁淼说完就穿好外套拉上了拉链,整个人骤然冷峻下来,打开通讯器给几个队员下指令:“3号训练场集合。”
她挑衅地看向赤月,又往5号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即大步离开了。
萨摩耶看了看赤月,目光迟疑地看着他畸变的手臂:“赤月队长……要我帮忙来疏导吗?呃,轻度疏导。”
赤月垂下眼皮:“不用。”
向导和哨兵在精神体相互接触吞噬污浊时,对于本人来说也是会产生共感的。对敏锐的哨兵来说,那种精神上的酥痒勾起的大多是和性冲动有关的感觉。
哪怕只是轻度疏导,空气里也会充满暧昧的气息,更别说让向导深入精神图景,看到自己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了。
那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羞耻折磨,在赤月无数次目睹过自己的父亲因此失控的场面后,就开始下意识地排斥,甚至感到恶心。
他厌恶自己被原始冲动支配。
所以排斥一切会触动它的一切。
他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忽然一凝,定在了一块名牌上。
上面写着简单的几个字:c级向导,张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