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出好戏
富察皇后像没事人一般转过头看在还在分派梅花的和敬笑道:“我们的和敬真孝顺, 得了好东西还知道给长辈,不过现在天色已经晚了, 你这么久没回去了, 太妃怕是要担心了。这样,这先把太妃的那份带回去,剩下的先放在额娘这里, 咱们明儿个再送去好好?”
长春宫离宁寿宫可不近,要是抱着这么多梅花回去的话, 那就照顾不到和敬公主了。现在天佑黑了, 加上雪天路滑, 若是摔倒了可不是玩的。
和敬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知道现在的确是不早了,恋恋不舍道:“那,和敬明天再来额娘这里, 和敬教额娘做蜡烛梅花?”
“好,额娘等着和敬。”富察皇后摸了摸和敬的脸,又嘱咐了几句, 笑着把送走了和敬。
和敬一走, 富察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说吧, 又出了什么事, 可是柏氏做了什么?”富察皇后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问道,来不及卸下的护甲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发出了“哒哒”地声响。
素心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娘娘,不是柏氏, 是金贵人, 金贵人起了高烧, 现在已经急招太医过去医治。”
“金贵人病了?”富察皇后平静地脸上浮现出一抹讶异之色, “金贵人怎么病了?”这倒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了。
素心沈声道:“据金贵人的宫女说,金贵人是在御花园被淋了雪,加之受了气,回去之后就不好了,一直躺着,到了晚上人就烧了起来了。”
富察皇后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金贵人的打算,不由地眼眸一暗:“她倒是对自己挺心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素心一时也不知道皇后是个什么打算,试探道:“那皇后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富察皇后面无表情道,“她既然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本宫难道不配合她吗?只是她自认为用这种方法能打压柏氏丶夺回皇上的心,殊不知这样做已经落了下乘,她一开始就输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奇妙,她本以为柏氏会趁机打压金贵人,万万没想到却是金贵人先按捺不住出手了。
素心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道:“是啊,皇上英明睿智,咱们都能看明白的事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金贵人伺候皇上多年怎么连这点都看不清楚呢?”
“她不是看不清楚,她只是急了,才会仗着以前的一点旧情铤而走险丶妄图唤回皇上的怜爱。但是却不知道,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丶只会消耗皇上对她的情分罢了。”富察皇后按了按脑袋,一脸的失望。
“罢了,随吧,都是自己选的路,以后如何都是她自己事,只希望她将来不要后悔。”
而乾隆这边,自然也接到了金贵人生病的消息。
“哦,你说金贵人发热了?”乾隆从奏章中擡起头来,神情中带着一些惊讶,又带着一丝担心,“金贵人现在如何?太医可曾去过?”
李玉躬身道:“皇上放心,太医已经去过了,把了脉丶开了药,已经服下了。只是到底服药时间尚短,金主儿尚未痊愈。”
“好好地怎么就病了呢?下面的奴才伺候地也太不精心了。”乾隆放下笔,很是不满道。
虽然近日乾隆去金贵人那里少了,但是不代表乾隆就不关心这个从潜邸起就伺候他丶一直颇得他宠爱的金贵人的。骤然听到金贵人生病,乾隆心中免不了有些担忧。
“这……”听到乾隆问起金贵人生病的原由,李玉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怎么了?”乾隆眉头一皱,隐约觉得里面似乎有内情。
李玉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自己调查到的细无巨细地说了。而乾隆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担心,变成皱眉,接着是奇怪,再然后是失望,最后一切都归结于平静了。
乾隆单手敲击着桌案,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淡淡道:“看来金贵人似乎不大满意黄嫔的处置结果啊!回去就病了?”
看着一脸平静,看不出情绪的乾,李玉低下头请示道:“听金主儿的侍女说,金主儿回去后就不大好了,到了晚上就烧地越发厉害了,昏睡中也一直念叨着皇上,皇上……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看?”乾隆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自然是要去看的,朕要是不去看她,岂不是对不起她这般费尽心机地病了这一场?李玉,派人去永和宫知会一声,今天不用柏常在来侍寝了,摆驾咸福宫。”
“奴才遵旨。”看着一脸笑容的乾隆,李玉不由地心中一凛,身子弯得更低了。
伺候了皇上多年,李玉哪里不知道皇上这是不高兴了?心中对金贵人不禁有些惋惜:伺候皇上这么些年,怎么还这么不懂皇上呢?这路,真是走窄了!
而此时的金贵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算计已经惹得宫里两大巨头的不快。在听到乾隆来看她的时候,眼中顿时爆发出明亮的光来,因为高热而驼红的脸蛋此刻是越发通红起来。
“你丶你说皇上来了?皇上真的来了?”金贵人强撑着病体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素云,脸上尽是惊喜之色。
虽然做这之前,她已经算到乾隆会来,但是等乾隆真的来了,金贵人还是忍不住振奋。
看着病地如此厉害丶却还惦念着皇上的金贵人,素云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抹酸楚之色:“主儿,您这又是何必呢?纵然柏常在现在得宠,但是您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情分不同旁人,皇上早晚会再眷顾你的。您何必要冒以身犯险丶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呢?”
素云万万没想到金贵人会用这种方法来争宠,只是等她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依着金贵人行事了。
“闭嘴!”见素云这个时候拆她的台,金贵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是在御花园被柏氏的宫女淋了雪而发热的,没有别的原因,知道了吗?”
素云被金贵人狠厉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激灵,连道“明白明白”,不敢再劝。
而这时,乾隆也已经走了进来,看见乾隆,金贵人的表情一下子虚弱了下来,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请安。
“嫔妾参见皇上……”只是还没下床,就被乾隆一把按了回去。
乾隆连忙把金贵人扶着坐好,一脸关切道:“都病成这样了,就不用行这样的虚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感觉到乾隆的久违的关心,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金贵人笑得一脸温婉,虚弱道:“多谢皇上关心,嫔妾服了太医开的药,现在感觉好多了。”
“头还烫着呢,哪里好多了?”乾隆摸了摸金贵人的额头,眼中满是怜惜之色,“好端端地,怎么就病了呢?”
见乾隆问到病因,金贵人眼神微闪,朝一旁的香冬使了个微不可察的眼色,低头道:“是嫔妾不好,下雪天还去御花园赏雪,一不小心就病了。”
“才不是这样呢!要不是柏常在的奴才把雪撒到了主儿您的脸上,主儿您焉能生病?主儿你的病就是……”金贵人的话音还未落,香冬就急急地开口道,一脸义愤填膺地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的样子。
“香冬,住口,不准胡说!”金贵人连声呵斥,一脸的义正言辞,“我生病和柏常在有什么关系?”
“主儿,都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为别人考虑?您都病成这样了……”
看着这主仆俩一唱一和的,乾隆的眼神暗了暗,脸上闪过一抹叫腻味的表情,眉头却微微皱起,似有些不满道:“怎么,朕听着金贵人你之所以生病是被柏常在的奴才撒了雪?柏常在这是怎么□□的奴才?如此地莽撞?”
听出乾隆语气中的不满,金贵人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脸上地表情却极为紧张,像是怕乾隆怪罪一般,忙劝道:“皇上千万不要怪罪柏妹妹,这事是奴才不小心,和柏妹妹有什么关系?再说柏妹妹性子一向柔弱,伺候皇上的日子也短,□□底下人的经验自然欠缺一些,会犯错也正常,和柏妹妹是不相干的。”
“话虽如此,但是奴才做错了事,就是要受罚的,更何况还害得你生了如此重病?”乾隆板着脸,一副法不容情的样子,厉声道,“李玉,把这个害得金贵人生病的宫女打二十板子,撵出宫去,再换一个能干的去伺候柏常在吧!”
“皇上且慢,还望皇上三思。”金贵人叹了一口气,语气幽幽道,“嫔妾知道皇上为嫔妾出气,但是若真罚了这个宫女,那让柏妹妹的脸上怎么过得去?不知道还以为是嫔妾在后面使得刀子呢!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就影响了嫔妾和柏妹妹的情谊,那是大大不值了。
况且在御花园的时候,黄嫔娘娘也已经处理了此事,皇上要是再重提,不是再起波澜吗?黄嫔娘娘的脸面也不好看。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个姐妹,让后宫其他人怎么看嫔妾?皇上,看在嫔妾的份上,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说着劝解的话,但是金贵人却句句在给柏氏上着眼药,还拉上了黄朵朵,配合着金贵人那幽怨的表情,仿佛她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乾隆的眼神越发冷了,只是越是这样乾隆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柔和起来。
只见乾隆一脸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感慨道:“到底是你懂事识大体,要是换了贵妃,怕是要不依不饶了,只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朕会护着你的,这几天你好好养病,朕会时常来看你的。”
“多谢皇上。”得到了乾隆的保证,金贵人的心安了大半,柔顺地依偎在乾隆的怀里,娇声道,“只要皇上心里有嫔妾,嫔妾什么都不委屈了。”
“朕心里怎么会没有你呢!别多想,好好休息,你还病着呢!”听着乾隆柔声安慰自己,金贵人是越发地柔情似水了,却没有看见,此时乾隆看她的眼神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而永和宫柏常在这里,自然也早就接到了不用过去侍寝的传话,和皇上已经去了金贵人那人的消息后,整个人心一下子沈了下去。
其实在得知金贵人高热之后,柏氏就隐隐觉得不对了,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现在事实证明,果然出事了。
柏氏真没想到金贵人会先下手为强,使出这招苦肉计来,把她的计划直接掐死了不说,还算计了她一把,直接让她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
见柏氏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小雀儿还只当她侍寝没了不开心,不由劝道:“主儿你也不要难过了,金贵人到底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皇上去看她也是常理之中,犯不得为了这点小事伤心,要是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看着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小雀儿,柏氏心中不由地冒出一团火气,但是最后还是强压了下来,摇了摇头,一脸忧愁道:“如果只是这个原因,我也犯不着这般担心。只是你们你有没有想过,金贵人早不生病,晚不生病,怎么偏偏在我俩发生了争执的这个档口生病?”
“主儿的意思是……金贵人是因为被小雀儿撒了雪才病了的?”彩珠一惊,连忙问道。而小雀儿听到这话更是脸都白了。一想到自己的过失害得一个主子得了大病,小雀儿几乎要昏了过去。
“主儿,你救救奴婢吧,奴婢当时真不是有意的。而且,而且只是稍微淋了些雪,怎么就生病了呢?奴婢也经常淋雪的,不也是好好的吗?主儿,你和皇上解释解释,救救奴婢吧!”在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之后,小雀儿“噗通”一下朝柏氏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
看着跪在自己的小雀儿,柏氏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反而只有深深的嫌恶。一想到自己就是因为这个死丫头被金贵人反将一军,柏氏心中就恨得厉害。在听到小雀儿居然让自己跟皇上去解释的时候,柏氏越发地愤怒。要不是碍于自己的形象,柏氏真想直接把这个贱婢打发到慎刑司。
只是虽然没有当场翻脸,柏氏的脸色也不好,连一贯的好脸也维持不住了,只僵在那里不说话。
看着小雀儿哭得这般伤心,彩珠也有些不忍,劝道:“主儿,这事小雀儿也不是有心的,而且金贵人也病得太过蹊跷了,只是稍微一点雪罢了,怎么可能就发热了呢?就是淋了雨也都不至于此啊!主儿,你说这是不是金贵人的苦肉计,金贵人是故意把自己折腾发热的,为了陷害主儿?”
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彩珠也由原来的惶恐变成了气愤:“主儿,这个金贵人太狡诈了,咱们告诉皇上吧!让皇上给您做主。”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但是没用的。”柏氏摇了摇头,眼神幽暗,“金贵人已经抢先了一步出手,我现在去解释,反倒是让皇上认为我是推卸责任,把我也恼了,更得不偿失。更何况,我们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一切都是金贵人自导自演的呢?”
“可怎么不能什么都不做丶任由金贵人算计吧!”见这行不通,彩珠急得要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手足无措,“要是皇上真的因为此时迁怒了主儿,那可怎么是好?”
一想到自己会被皇上迁怒,柏氏瞳孔微缩,的嘴唇被死死地咬住,双拳更是因为握地太紧连指甲都泛白了。
她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绝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挫折就放弃了。
柏氏深吸了口气,看向还在痛哭的小雀儿,勉强笑道:“行了,别哭了,事情还没坏到那个地步,别担心了,去洗把脸吧!”真到了那个地步,那就不要怪她不讲情面了。
“主儿?”小雀儿有些惊疑,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柏氏也懒得和她解释,吩咐彩珠道:“彩珠,帮我研磨,我要抄经。”
“主儿你这个时候抄经做什么?”彩珠不明所以。
柏氏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抄经自然是为了祈福了?金贵人怎么都是因我病的,我自然是要好好地抄经为她祈祷了。”
金贵人,这个亏我认了,但是宫中时日还多,咱们走着瞧!
就这样,自乾隆登基后的第一场宫斗大戏,就在新老两代人之间悄无声息地开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