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婷婷自己先哭了一顿。
谢景墨没过来哄,她只好自己找过去。
“将军,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林钰喂云昭药?”
刚刚里头的情形。
是郎有情,妾有意。
眼看着好事就要成了。
谢景墨却中途插话。
破坏了热乎的氛围。
“不成体统。”
“是么?”陈婷婷不傻,她并不相信,“是不成体统,还是将军心里其实是有云军医的?”
陈婷婷不得不把话直白的说出来。
她有点怕。
一个女人的七年。
不是身份地位就可以彻底抹除的。
何况,他们曾并肩作战。
并且云昭在谢景墨的榻上七年!
边塞寒凉,他们依偎着相互取暖的时候,是否也曾真心实意的有过将对方当做人生重要人物的时刻呢。
一想到这里,陈婷婷就忍不住心慌。
于是她把话问的直白,一个女子没有几个七年。
她也不可能像云昭一般傻,临到头了,被谢景墨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灰溜溜的离开。
她要谢景墨的人,更要谢景墨的心。
她是京城里身份最矜贵的千金,她值得最好的。
故而,问出口的话,语调里都带上了意气。
“景墨,你心里其实舍不得云昭走,是不是?”
谢景墨放在公务上的眸色很深且淡。
“你想多了。”
陈婷婷敏锐察觉到谢景墨冷下去的语调。
她咬着下唇。
便又听见谢景墨说:“我跟云昭之前的事,你来之前想必早就知道,如果你心里放不下,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多呆,明日我叫人送你回去。”
这话落下。
陈婷婷立即哭了出来,梨花带雨的很是委屈。
谢景墨半点没有哄的意思,只是握着手里的书,冷静而冷漠的翻页。
军中事多,皇兄恐他孤单,有意撮合,他勉强耐着性子宽宥些。
但是次数多了,也烦。
谢景墨没在出声,营长内只剩下低低的呜呜声。
云梦熬了药给云昭送去,笑眯眯的说:“陈婷婷在哭呢,说不准是嫉妒你遇见良人,谢景墨那种油盐不进,自私自利的,就让给陈婷婷吧,以后有她吃苦的时候。”
云梦说这话的时候。
林钰也在。
林钰对着云昭笑了笑,爽朗道:“云昭,你若跟我在一起,我绝不辜负你。”
云梦很满意林钰。
云昭的性子太稳,也太冷,就需要林钰这样如太阳一般温暖的人来相配。
云昭从将军营帐搬了出来,谢景墨没找人来说,云昭不愿意麻烦,又住回了柴房。
休息了几日。
云梦拉着她出去晒太阳,才刚刚走到训马场就听见陈婷婷娇滴滴的笑声。
云昭看过去。
只见谢景墨牵着缰绳,陈婷婷坐在马上,撒娇的对谢景墨说:“景墨,你慢点儿,慢点儿,我害怕。”
整个军营内都是陈婷婷的笑声,恣意又得意。
“云军医,”陈婷婷璀璨笑意,坐在马上朝云昭挥手,“过来玩呀。”
云昭没意愿过去,她怕麻烦。
刚要转头往柴房方向走回去。
谢景墨忽然转头,视线直直的看着她。
眼底有威严的逼迫。
是提醒她别惹恼陈婷婷的警告。
云昭抿了下唇,觉得还是早些离开这里的好,否则日子久了,实在容易生事端。
她的存在,对于陈婷婷来说,永远是心头冷刺。
云昭扬起无奈走过去。
谢景墨给陈婷婷骑得是一匹温顺的小马驹,他随意的牵着缰绳,绕着马场悠闲的走。
陈婷婷时不时的撒娇跟谢景墨说着小话,倒是一派温馨场面。
路过云昭眼前时,陈婷婷撒娇要下来。
云梦见状,切了一声,这还没人高的小马驹,自己就跳下来了,居然撒娇要谢景墨抱。
谢景墨居然当真抬手抱了。
实在宠溺。
陈婷婷可得意了,扬着笑朝云昭跑过去。
很熟惗的抓住了云昭的手,“昭昭,你身体好些了么?”
云昭:“好多了,谢谢。”
陈婷婷笑着说:“景墨带我骑马,可有意思了呢,听军中人说,你骑马不比男儿差,可是真的?当初是谁教你骑马的呀。”
陈婷婷闹了几日,谢景墨没哄。
陈婷婷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来了。
她不想走。
当初离京,她发誓一定要成为将军夫人。
不就是七年呢?
再深刻的七年,不也是用铠甲换了人?
再说了,云昭不过农夫之女,跟她身份天壤之别,是个人就知道,应该选她。
这么一想,陈婷婷在云昭面前挺有优越感。
“我自己学的,”云昭没说实话,“您有将军这样好的老师,一定能学的很好,那您慢慢练,我先去休息了。”
云昭才迈步。
就听见身后一声嗤笑。
是谢景墨。
而后,便是一声冷淡的,“虚伪!”
云昭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
不过,她很快平静,要再次迈步的时候,身后的人再次开口。
“云军师真是要走的人了,连记忆都跟着一起衰退了不成?你当初是自己学的骑马么?”
云昭淡淡转头。
她是真的看不懂谢景墨了。
他这样戏耍她——
有意思?
还是他有什么喜欢看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毛病?
是。
她的骑马是谢景墨教的。
当初她刚来,什么都算学的快。
可骑马不行。
伪装的再坚强,骨子里她还是一个小姑娘。
在家中时,虽家中贫困,可也是父兄疼爱。
桀骜烈马前,听着那咕噜噜的低唤声,心里终究是怕。
是谢景墨抱着她上马。
他们同骑一匹马,云昭那时心跳如擂鼓,身后胸膛,她以为会是终身依靠。
在夜里疾驰时,谢景墨轻轻的在她耳畔下了蛊。
“我谢景墨的女人,怎能怕这小小的马儿。”
因这一句“我谢景墨的女人。”
也因谢景墨的片刻柔情。
她一个猛子扎进去,就是七年。
谢景墨除了在床上,很多时候都是冷厉的,那是谢景墨为数不多,独属于云昭的温柔。
她分外珍惜。
她以为自己是谢景墨唯一教过骑马的女子。
如今,旧人未走,新人已至。
她心里最珍贵的净土,也被染指。
她自认为足够冷静体面,可谢景墨反而不依不饶。
她不懂。
云昭眼神清明跟谢景墨对视。
陈婷婷站在一边,她很不喜欢两人这种无声的互动,就好像她被隔绝开来似得。
她心里不舒服。
抿了抿唇,好久后才开口。
“景墨,所以你的意思是云军医之前的马术也是别人教的咯,”陈婷婷娇滴滴的勾着谢景墨的手臂,“从今晚后,你只能教我一个人,可好?”
陈婷婷仰头看着谢景墨。
眼神里满是爱慕。
谢景墨扯唇一笑,抬起眼跟云昭对视,淡淡扯笑,应,“好。”
陈婷婷很满足,美滋滋的笑。
养在闺中的小姑娘,总是容易满足。
轻易的就觉得自己是例外。
可云昭早过了认为自己会是唯一的时候了。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笑,她甚至真心的觉得,两人在一起挺好的。
一个愿意闹。
一个愿意宠。
不似她曾经,死皮赖脸,最后只剩难堪。
外头风有些大,云昭很关注自己的身体,走之前,她对谢景墨说:“谢将军,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今天想动身离开回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