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粥被吓了一跳,侧过头去看,见旁边的人是林木森。
她收下帕子,轻声道了一句谢。
林木森跟着她们,知道她们方才去了哪,但他对此事完全不了解,也就不做评价,也避免她们说自己跟踪,压根没提这件事。
“更深露重,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
绘春楼里不仅是承恩卖笑的姑娘们,也有过来谈事喝茶、交换情报的男人们,太子的人也常在其中,在这种市井气最足的地方,为太子打听着一切太子会感兴趣的事。
第二日,黛禾姑娘出来弹琴时,瞧见角落里坐着个男子,那男子旁边并无粉黛,只他一人,雅间纱帘半挂,那也让黛禾看清了里头的人。
一曲终了后,黛禾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走向了那雅间。
雅间门被敲响,里头的人说了声进,黛禾端着盘果子进去,放下托盘后并未坐下,而是顺手帮男子添好了一杯茶。
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让男子心里喜欢,拉着她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另一只手一下下的摩挲着她的手背:“真是好久不见,方才听黛禾姑娘弹奏一曲,真是仙乐飘飘,哪怕我多日不来,这曲调也一直在我耳边萦绕着。”
黛禾装作生气,抽回手来:“梁公子许久不来,也不知是不是把黛禾忘了,听人说梁公子近日常去东街的凌香阁,在那莫不是也有了相好,把黛禾扔在脑后了?”
这梁公子立马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可是我的心肝肉,那凌香阁的姑娘们绑一块儿,也不如黛禾你这一笑让我喜欢啊。”
说着,他便要伸手将人抱住,黛禾轻巧避开,回身拿起块点心堵住了梁公子的嘴:“男人的嘴惯会骗人,我偏不信,若是你在凌香阁有了喜欢的,黛禾才不屑与她们争呢。”
甜腻腻的点心吃完,梁公子笑的谄媚,拉着黛禾的手说:“我去凌香阁,那是为了正经事。”
这些黛禾已经打听到了,不过她想知道的是,梁公子见了什么人,又办了什么事?
于是她装作不在意:“和姑娘们谈情说爱,自然是正经事。”
梁公子闻言解释道:“可不是,太子近日交代了我很多事,我这忙得很,又要在凌香阁监视二皇子等人,所以才没过来看你。”
这话一出口,他也意识到自己是说多了,赶紧转移话题:“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努力往上爬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多来见你几面?你却这样不相信我。”
黛禾听他说漏了嘴,终于露了笑脸:“得了得了,梁公子心里有没有黛禾,别人不知道,黛禾知道。不过梁公子让我空等这么久,必须要补偿黛禾才是,我看梁公子新戴了块玉佩,成色很不错呢。”
梁公子见她笑了,犹豫片刻便解下了腰间的玉佩塞到了她手中:“差事办的好,太子殿下赏的,我平日不喜欢,你留着玩吧。”
一直到第二日天亮,梁公子才从绘春楼离开,来的时候兜里揣的一大包银子,出来之后全没了,回去的路上连买份早茶都买不起。
但他喜欢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给太子当走狗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自己能过的舒服吗?
但他也没因为太过舒服而忘了正经事,回到住处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就往东宫去了。
皇帝上了年纪,不少简单些的政事会拨给太子,让他历练历练,即便简单太子也总是出错,这让他很是恼火。
今天上早朝时他又被皇上训斥了一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很下不来台,所以回到东宫的太子脸色很难看。
知道太子脾气不好,宫人们都谨小慎微,一点声响不敢出,就怕自己惹了太子注意,会成为他的出气筒。
梁公子到了东宫,太子很快接见了他,看太子面色不佳,梁公子猜测到了几分,说话更加小心翼翼。
“太子殿下,属下这几日一直在凌香阁蹲守,只碰到二皇子去了两回,一回点了两个姑娘进了房间,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出来了,还有一回是和几个人谈话,谈了许久,当夜就歇在了凌香阁。”
“凌香阁不如绘春楼声势浩大,他敢常去凌香阁也是料准了我不会拿这件事当他的把柄。”太子有些生气,抬头看他:“有用的一样也没查到?”
梁公子抬起头来:“回太子殿下的话,属下听说了一件事,但不是在凌香阁听说的。”
“什么事?”太子坐下问道。
“礼部侍郎乔远山的女儿,和二皇子有染,二人曾在二皇子过生辰当日,在湖边假山中私会,简直是伤风败俗,胆大包天!”
梁公子这话的重点,是二皇子青天白日与人私会,却又不给名分,而太子听见这话,心里陡然一惊。
他忙站起身:“乔远山的女儿…他有三个女儿,你指的是哪一个?”
“是他的大女儿,乔樱。”
太子闻言脑袋嗡的一声,被戴了绿帽的羞耻让他差点站不稳。
“不可能!”
“回殿下,千真万确,好几个人都看到了。”梁公子抬头:“殿下可借此做文章,狠狠收拾二皇子一番!”
太子头疼不已,又问:“这话是谁同你说的?”
“东宁侯府的嫡女于嫣嫣,与人同行路过,正碰着二皇子和乔樱在假山之中,衣衫不整,气氛暧昧,她们亲眼所见,这不会有假。”
梁公子这番话说完,太子只觉气的要命,但面儿上还要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
作为男人,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被戴绿帽子的事,这有关他男人的尊严。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太子面色冷峻的又吩咐一声:“这件事不准外传,我自有定夺。”
梁公子有些诧异,平时他带来什么消息,太子都会给予他几句夸赞,或是赏赐他一些什么,可今日却什么表示也没有。
直到他出东宫时,有眼熟的内侍来送他,二人闲谈了几句,他这才知道是太子在皇上那挨了训斥。
看来是他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了。
待梁公子走后,太子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同他吩咐了两句。
随后,心腹来到了乔家,和门房的家丁说了两句,那家丁是乔方氏的陪嫁,也是太子和乔樱传信儿的专人。
家丁把太子要见乔樱的事转达给了乔樱,这让乔樱还有些意外,不过想着她能进东宫也是好的,便收拾了一番准备去见太子。
这时,乔方氏拦住了她。
“我看着皇帝年老了,这皇位必是太子的,二皇子恐怕没什么指望了,但太子对你一直不冷不热的,上次见你都是一个多月之前了吧?”
乔樱点头:“的确,相比于太子,二皇子倒是对女儿殷勤的很。”
乔方氏冷笑:“有上赶着的美色,他当然乐得享用,倒是太子,冷着你就是怕要纳你进东宫,他那位太子妃出身高贵,又一直和你不合,他肯定是没这个心思的。”
“他是未来的皇帝,我做了东宫的人,未来大小也是个妃子,可我若是跟了二皇子,以后只能是他府里的妾室,地位下降的太多了些。”乔樱摇头道:“求母亲帮我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让太子松口答应我进东宫啊!”
乔方氏就是带着对策来的。
“太子和太子妃成亲有一段时候了,他东宫女人不也不少,可谁的肚子也没个动静,若是你怀可他的骨肉,那他肯定会答应你进东宫的!”
“这孩子可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乔樱闻言泄气道:“我要是能怀上太子的骨肉,什么都好说了。”
乔方氏把一个纸包塞进了乔樱手里:“这东西,可以祝你有孕,也可以打乱你的脉象,让你的脉象看起来就像是喜脉,你喝下他去见太子,怎么说也能以假乱真。”
“母亲,这怎么行!”乔樱知道欺骗太子是重罪,何况是假造皇室血脉这种,太子是心狠手辣之辈,他若是发现了乔樱活命都做不到。
“听话,樱儿,你只能靠这招了,难不成你想等太子玩腻了你,把你一脚踢开,你跟着二皇子进他府为妾室吗?”乔方氏语重心长的说:“你哥哥你也知道,下场多年到现在也没考出个名堂来,今年又要下场,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咱们乔家是靠你父亲撑着,万一他撑不住了,你哥哥就是这家里的顶梁柱,你让没有人脉傍身的他怎么活啊?只有你出息了,你哥哥的前程才有指望,你要听话啊!”
这些年这些话,乔方氏反反复复的在乔樱跟前念叨,乔樱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母亲,我知道,可这件事若是东窗事发了,女儿可是会死的!而且我明明没有孩子,就算脉象被打乱,到时候十月怀胎也迟早要露馅的!”
“母亲都替你打算好了!”乔方氏拉着乔樱说:“你先稳住太子,让他许你地位,再从二皇子那借种,他膝下都有仨孩子了,身子肯定没问题,到时候不就能以假乱真了?他们兄弟虽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怎么说也是同父,生的是很像的,这样也不怕你生出的孩子会和太子不像。”
乔樱听见这话,心里忐忑不安:“母亲,你这是要逼女儿啊,这事做起来有多难你知道吗?”
“樱儿,都是这样的,你若是不想点办法用些手段,你和你哥哥的前程可就都断送了!”
乔樱叹气道:“哥哥是男子,他要前程自然自己去拼,为何要强加在我身上?”
“你们是亲兄妹,还算这么清做什么?”一听她说自己儿子不好,乔方氏就不高兴,指着那纸包说:“你要是想进宫当娘娘,就把这药喝了,若是想做妾室将来生一群庶子庶女,那你就嫁给二皇子!”
看着那纸包,乔樱思考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乔方氏的话。
这些年,她一直听乔方氏的话,已经习惯了。
何况这个家里,若是没有乔方氏一直为她打算,还有谁能帮她呢?
所以她喝下了纸包里的药粉,打扮的艳丽,坐上马车去往了东宫。
乔笙认识东宫的马车,眼看太子那心腹是从哪个马车上下来的,身份什么的乔笙一眼就看透了,所以她很轻易就想到,这乔樱是去见太子的。
看来黛禾姑娘那步棋已经走完了,现在就等太子生气,替她除了乔樱。
乔樱到达东宫时,太子正在用膳,听说乔樱来了,他努力控制着愤怒的情绪,拉起了乔樱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太子殿下,这样不合规矩。”乔樱故作娇羞的说着。
太子认真打量着她,似乎想看出她和自己二弟厮混在一起的原因。
“殿下这么盯着臣女做什么?”乔樱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微微侧头道:“这鱼羹都凉了,太子殿下快用吧。”
“这鱼肉做成泥,雪白软烂,看着就像是一片雪,上头点缀着梅花肉,不了解的乍一眼还真看不出这是道什么菜。”太子声音放低:“你是怎么知道这是鱼羹的?”
乔樱心里慌了一瞬,差点说出实话来。
“臣女见过这道鱼羹,所以认识。”
太子闻言,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他质问道:“是在二皇子府上用过吧?”
这下乔樱更慌了。
她急忙解释说:“殿下误会了,臣女从未去过二皇子府上,也没吃过这道鱼羹,只是在外面酒楼见过别人吃。”
她的谎话十分拙劣,太子钳住她的下颚,让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直视自己,一字一顿的说:“你把那酒楼的名字告诉我。”
乔樱心跳如鼓,太子力道之大她只觉自己下巴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最终只能说道:“臣女忘了…”
太子甩开她的脸:“这鱼羹做法特殊,是二弟很喜欢这道鱼羹,父皇为了奖赏他差事办的好,特意把擅做这道鱼羹的御厨拨到了他府上,就连我想吃这道鱼羹都要派人去他府上打声招呼,你从未去过他的府邸,怎可能会见过这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