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ppt（十）
“怎么了？”
陈一几人刚抱着沾满尘土的泡沫板回来，就注意到宋安远和游无状态不太对。
“方晴是第一个，她没拿ppt。”
宋安远将方晴的情况告诉他们，几人一听也忍不住担忧。
虽然他们与方晴不算熟，但也看到了她经受的不公，难免在心中会对方晴有几分同情，更何况他们还商量过让她加入成为队友。
“先看看情况。”
陈一提议先观察，如果他们能救就救，正好方晴也没队友在门外等，吴越盟之前破坏的办公室百叶窗也还在，几人迅速来到经理办公室，透过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况。
感觉还算正常。
这时候距离方晴进去已经过了三四分钟，宋安远注意到此刻她还好好地现在里面，面对着经理，斜对着窗户。
一个站一个坐，一个讲一个听，虽然因为角度不太对，看不到方晴的表情，但大概能观察到方晴目前这状态跟他们讲ppt时候差不多。
“好像没什么事？”
吴越盟摸摸脑袋，刚要松一口气。
“不。”
高云明皱起了眉头，“她的手势变化太快了。”
“什么意思？”
宋安远本来也放了心，一听有些紧张地凑了过去。
他之前没看过方晴的讲解状态，暂时找不出什么不对劲，只觉得方晴的动作是夸张一点。
但他能确定，对面经理的状态是可以的，还是皱眉板脸坐在原位，没什么不好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对的动作。
“你看她的手。”
高云明指了指方晴，“她的左手垂下一动不动，只有右手在动，而且动的很有节奏。”
节奏？
宋安远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他脑袋抵在玻璃上仔细观察，终于也看出了不对。
之前他只关注经理，现在刻意看方晴，宋安远发现她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僵硬感，仿佛被什么控制了一样，身体无法移动，只有右手能动。
而她右手所表现出的规律的手势和节奏……
“不是吧？”
吴越盟看着看着，突然拍了拍脑袋。
“如果我没记错，这好像是《感恩的心》那首歌的手语。”
“这你都能看出来？”宋安远楞住了。
吴越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大一做社区志愿者的时候，特意学过这首歌的手语。”
“那也就是说，”宋安远看着玻璃后，对着经理比比划划的方晴，“她在里面给经理唱《感恩的心》？”
“对的。”
吴越盟肯定的点点头，宋安远彻底混乱了。
为什么会在这个楼世界的惩罚是唱歌，还要唱《感恩的心》啊？
宋安远有些茫然，这边吴越盟还十分确定地伸出手指给他指。
“你看，那几个手势就是‘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还有这个，这个手势是指‘花开花落’……”
哦，确实挺像的。
哦，这个他以前也看到过。
哦，真的是《感恩的心》……
宋安远听着吴越盟的话语，越来越能接受的同时，也越来越觉得这楼世界的荒谬。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唱这首歌。”他们对面的高云明听完吴越盟的介绍，眨了眨眼。
吴越盟摇摇脑袋，拍了拍宋安远。
“不知道，我没这方面经历，远远兄弟上过班，可能知道。”
作为上过班的远远兄弟，他知道吗？
宋安远看看他们，又看看缝隙中荒谬一幕，张了张嘴，试着强行推理道，
“可能是有它的逻辑吧……我上班时公司总说要我们学会感恩，要对公司怀抱感恩的心，所以在这个办公室里，唱首《感恩的心》应该也算正常……吧？”
“哦，这样啊。”
高云明和吴越盟认可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深信不疑，一旁陈一听了“额”了一声。
是不是陈一也觉得荒谬？
宋安远本来对高云明和吴越盟的反应心虚，听到陈一的声音立刻期待的看向她，但陈一只是认真点了点头。
“原来上班这么变态，幸好我不上班。”
好嘞。
宋安远更加无奈，他想说点什么，让他们再想想其他原因，但陈一接着道，
“说起来，我看方晴唱的应该是加速版，就我们偷看的一分多钟里，方晴已经比过三四次‘花开花落’了，我估摸着，她已经唱过一遍了。”
“那现在这是重新开始唱了？”
宋安远听到立刻凑近仔细辨别着，发现方晴的动作确实有了变化，宋安远大体分辨出，这是歌曲刚开始的那几句。
“不会要整整唱满十五分钟吧？”
陈一摸摸下巴，“我感觉要的。”
那会很累吧。
宋安远看着机械动作的方晴，又看着没什么表情的经理。
从他身上，宋安远感受到了诡异的平静，像是在等待什么发生。
这经理的状态越来越怪了。
宋安远抿抿唇，小心朝着身边的游无缩了缩身体，游无注意到，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弯腰，稍稍向他倾斜了一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再次出现的“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手势，方晴的身体突然像发条卡住一般，猛地停住，而后直接跪倒在地，气喘吁吁。
十五分钟了！
宋安远猛地探出脑袋，和队友挤在缝隙中观察，此时对面的经理似乎对方晴说了什么，神色恼怒，而方晴则一直垂着脑袋，直到经理停下，她才浑身无力地爬起开门。
“没事吧。”
方晴一出来，宋安远几人迅速围了过去，此刻的方晴双眼通红，嘴唇干燥，她对着宋安远几人摆摆手，用力咳了好几声。
“我没事。”
她的嗓音沙哑，一看就是使用过度，缺少水分和休息。
“喝点水吧。”
陈一将她自己留的一瓶底水递给方晴，方晴摇摇头，“不用，我有。”
“拿着，”尽管被拒绝，陈一还是强硬地塞给她，“也不多。”
“你……”方晴低头看着水瓶，抿抿干涩的唇，轻声道，“谢谢。”
“客气。”陈一轻咳一声，向后退了一步，这时吴越盟忍不住好奇。
“为什么你会……”
“活着出来？”方晴知道他想问什么，眨眨眼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她说她一进去就给经理说了她没有ppt后，经理就盯了她许久，然后让她唱十遍《感恩的心》这首歌。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开始听从他的命令。”
方晴不停的唱歌丶比划，尽管后来她已经又累又渴，但还是无法停下，直到完整在唱完十遍《感恩的心》后才重新获得身体主动权。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在办公室里的方晴动作那么诡异僵硬。
陈一皱了皱眉，“既然顺利出来，就好好休息……”
“好。”
陈一话没说完，本来打算顺势邀请方晴加入他们，但方晴直接对他们点点头，离开了。
“这……”
吴越盟有些不解，陈一看着方晴单薄的身影，眨了眨眼。
“她有自己的打算。”
说完，陈一不再纠结，转头看向宋安远几人。
“刚才方晴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如果我们没有ppt，就可以通过唱歌来抵？”
“用唱歌抵？”吴越盟对此十分不赞同，他忙摇头，“我感觉这任务没那么简单，下次万一规则变了，不是唱十遍，是二十遍呢？”
“二十遍也能接受的。”
陈一勾勾唇，不打算放弃，一旁的宋安远听了，也有些跃跃欲试。
“要不等会看我们的挖掘程度，如果能用的只有毛豆相关的ppt，那我就去试试。”
正好宋安远的序号比较靠前，在他前面能尝试不带ppt的人不多，少一个人试，轮到宋安远去唱的次数可能就会少一点。
“还是别了远远。”
吴越盟想再劝一劝，这时候一支小队伍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了。
是二号和三号ppt讲解者的队伍，宋安远看到有两人随意将写着“二”和“三”的纸条夹在指尖。
这时候序号已经分配完毕，人手一个，不存在谁有谁无，再加上估计因为他们序号靠前，不算什么好号码，也就没刻意护着，让宋安远看到了他们的序号。
宋安远眨眨眼，擡头与那几人对视了下，那几人目光警惕，按照他们之间不成文的约定，他们这些站在门口的需要主动离开让位。
“我们走吧。”
吴越盟拉了拉宋安远的手臂，宋安远迅速擡脚跟上队友，只是他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二号和三号在聊ppt要不要交的事。
“我看一号都出来了，看来可以不交。”
“但你没注意到吗，她脸色好差的。”
“但她都顺利出来了，只要没死就没事。”
“万一她受伤了但我们没看到呢？”
“可是这样能节约了三张ppt，我好不容易挖的，我不想给那个经理。”
“我得稳妥点，反正我这有，大不了再挖。”
“你愿意累就累吧，我反正就不交了。”
宋安远注意到说话的两人，二号看来打算正常交ppt，而三号打算试一试一号的方法，不交ppt。
宋安远眨眨眼，反手拉住吴越盟，与游无几人对视一眼，他们也听到了二号三号之间的对话，十分默契走到了他们的格子间坐下。
“我们先等等，看看三号的结果怎样。”
除去毛豆相关ppt，宋安远五号需要的三张ppt足够，六号高云明也只差一张，三号到五号之间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足够挖掘。
宋安远和队友商量了下，决定牺牲一些挖掘时间，确定应对方法。
十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宋安远几人靠在墙边，借着绿植掩饰，看着选择正常讲解的二号拿着三张大泡沫板跟随着大喇叭声音进去，又看着二号开门空手出来。
“差不多了。”
宋安远几人来了精神，探头探脑地盯着办公室，透过绿植间的缝隙看三号。
“有点远，看不太清。”
枯黄的绿植乱糟糟的，宋安远透过它们看办公室外面都有些费劲，更何况里面，他皱了皱眉，一旁的吴越盟也点头，
“要是那个门能打开就好了。”
“我也这么想的。”
宋安远听到吴越盟无厘头的话，也很着笑了一下，他刚想再说什么，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就开了。
不是吧？什么情况？
他们只是随口说说，现在还没过一分钟吧？
宋安远张大了嘴，看到办公室门猛地从内打开，举止夸张的经理迈着重重的步伐冲了出来。
“我让你们给我讲解ppt，你们就这样给我干讲？一点ppt也不做，我看你们一点也不用心！”
那经理看起来十分生气，对着一排排格子间，用力拍起了玻璃隔板。
“咣——咣——咣——”
一声声拍击音传遍了整个办公室，像是击鼓一般，看不见的震颤让宋安远的心跳都跟着快了起来。
刚才还嫌挡眼的绿植，现在成了他宝贵的保护伞，宋安远缩在绿植后。
“怎么跟刚才的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陈一看着这一幕，有些奇怪，“可能被惹到了吧？他只能忍一次？”
“是不是因为十五分钟唱不完二十遍《感恩的心》，所以才变了惩罚啊？”
宋安远脑海中突然有了个很无语的想法，陈一听了十分赞同。
“估计是，就是不知道这次惩罚是什么。”
是什么呢？
宋安远盯着办公室门前的经理，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而经理那边也没辜负他。
“你，过来！”
只见经理对着办公室内勾了勾手指，之前进去的三号迈着僵硬的步伐，姿势十分古怪的挪了出来。
这是被控制了吗？
宋安远注意到三号此刻面容涨的通红，眼睛瞪大，目光焦虑可怜，看起来很想挣扎离开。
但他的手脚口鼻都好像被封住，动也不能动，像是之前的方晴一样，只能僵硬地听从着经理的命令。
“不用心！不用心！工作上真是不用心，三张ppt都讲不好，真是不用心……”
经理指着三号，重覆着骂骂咧咧，他看着跟之前每一次听完ppt讲解后骂人的样子一模一样，但话语重覆地太多太密，让宋安远听着十分不舒服，甚至感到了惊悚。
他的汗毛瞬间立起，下意识向后一步。
“对不起。”
宋安远再次撞进了游无地怀里，游无这次没说什么，只是抱住了他，宋安远感受着游无的温度，稳了稳心，再次看向经理。
此刻经理已经失控，整个处于暴动状态，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下，更别说有什么回应，而三号的队友此刻也已经躲到了一边。
他们静静看着经理的举动，被他神经质的动作反覆折磨，终于，在经理在门前踱步念叨着重覆话语的某个瞬间，他停了下来。
“既然不用心，那就不需要有心！”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与他平常的声音非常不同，反而像是大喇叭发出的电流“吱吱”声，让人毛骨悚然，更别说他还从怀中掏出一根钢笔，直直的朝着三号的胸口捅去。
“嗞啦——”
衣料的破碎声，夹杂着宋安远熟悉的皮肤撕裂声，三号被经理用钢笔划开了心脏。
“呜，呜呜——”
强烈的惊吓与疼痛，让三号终于发出了巨大的悲鸣声，但一切无济于事，无法动弹的他，只能目呲欲裂地看着自己胸口被锋利的笔尖划开，露出跳跃的，鲜红的心脏，然后被经理用手一把扯了出来。
一时间血管破裂，血液喷涌，红色占据了画面的一切。
三号流下了血泪，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死亡降临前，他的意识还保留着。
他是活活痛死的。
而经理就站在他身边，不顾身上脸上溅满的血迹，手中紧握着还保留着几分神经，机械性抽搐的心脏。
“不用心，不用心……”
他愤怒地将一旁的绿植连根拔起，把三号的心脏扔进花盆。
“不用心，就不要心。”
经理重新将枯黄的绿植放好，满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