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这条道实在是太黑了，周围又没有一点声音发出，五感被封闭之后，一丁点动静落在耳朵里都显得尤为明显。
比如现在，一滴一滴愈发清晰的滴水声，落在满水的浴缸里，溅出浑润厚亮的水声。
随着水声不断变大，视野也跟着亮堂起来。
馀晴晴紧张地眨了下眼睛，靠着这点光亮依稀分辨出这里好像是个浴室。
同一时刻，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地脑补全了所有能够想象到的丶与浴室有关的恐怖场景。
她深吸一口气，自认为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颤巍巍地睁着眼睛，朝着前方看去。
在车舱即将撞到面前半掩着的前一秒，木门吱呀打开，与此同时一道亮眼的闪电自头顶劈出一道白光，期间还伴随有爆鸣的雷声。
借着这道霹雳闪电，浴缸里躺着的血尸骤然清晰的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浓稠血液一股一股的涌出，从浴缸里往外蔓延至地面。
女尸披散的头发被血液浸透，凝结成块，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空洞地睁着，瞳孔放大，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馀晴晴心里一紧，但好在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未被吓到。
车舱继续向前行驶，经过浴缸，来到了旁边的盥洗台前。
台面上随意散乱着几把带血的小刀，上方的镜面上沾有一个血掌印。
那掌印有些奇怪，不像是正常人的手指印上去的，有六个手指，顶端呈尖锐状。
馀晴晴打量着那边，某个时间车舱转到了某个特定角度，她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子里。
与斑驳镜面中的自己对视，她心里隐约升起一抹怪异感。
随着车舱前移，她的视野刚好能够避开镜面上的那些腥秽。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她看到自己身旁倒挂着一个长舌鬼！
这鬼的舌头伸得老长，堪堪垂在她的肩膀上。
她整个人的汗毛登时倒竖起来，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僵着身子，目光一寸丶一寸地瞥向自己的肩膀，手脚冰冷。
然而未等她的目光触及肩膀，忽地就感觉到一个宽大的手掌覆了上来，遒劲有力地骨结死死扣着她的肩膀，不让她有丝毫动弹。
她猛然一颤，心中某道信念轰然坍塌，再也忍不住了，霎时尖叫出声，惊惧胆颤齐齐涌上心头，不管不顾地企图挣脱安全带往旁边躲去。
“嘘，别怕别怕。”
一旁的柏霁见状，连忙安抚她，搂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轻拍着，哄着她平静。
馀晴晴的魂都要吓飞了，低着头喘着粗气，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鼓膜，血液的轰鸣声在耳畔穿梭流过。
好半晌后，她才勉强反应过来，肩膀上那个始终保持着一定频率轻拍自己的手掌，是柏霁的。
“你......”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有些恼火地挥开他的手，也全然忘了还在鬼屋里，恼道：“拍我干嘛！”
柏霁收回手，解释道：“我看你好像被吓到了，想安慰一下你来着。”
只是没想到好像把你吓得更严重了。
馀晴晴：“......”
她无语又生气，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别乱碰我”，然后气鼓鼓地扭过头，不欲跟他再说话。
默默平息着自己过快的心跳。
不过好在经过这么一场惊吓后，她对鬼屋的恐惧也消减了大半，坐在车舱上心平气和地迎来了鬼屋的终点。
从鬼屋出来之后，游乐园已经开始放起了闭园广播，他们随着人流一同走向园区出口。
站在分岔路口前，柏霁想了想开口道：
“我开车来了，送你们一程吧。”
闻言鹿呦呦最先开口回道：“我们就不麻烦柏总了。我爸开车在门口等着了，明晓跟我家离得近，我顺路一道把他送回去。”
柏霁点点头，然后又将目光看向馀晴晴。
“我打车回去。”
被他视线锁定，馀晴晴连忙掏出手机，今晚暂时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
“这个点不好打车，你跟我的车走吧。”
柏霁低头看着她，说道。
然而馀晴晴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点开了打车软件。
鹿呦呦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非常有眼力见地拉着明晓跟他们告了声别，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柏总，晴晴，那我跟明晓就先走了，周一见！”
只留下馀晴晴跟柏霁两人站在停车场和出租车接客区中间的分岔路口僵持。
打车的订单终于缓缓加载了出来，只不过一看屏幕，上面竟显示前面有247个人在等待打车。
馀晴晴：......
柏霁无奈地笑了一下，从她手中抽走手机，取消了打车的排队。
“走吧，有免费的司机还不要么？”说罢，拿着手机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馀晴晴无法，只能跟上。
走到车旁时，她抿了抿嘴，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准备上去，却被柏霁一掌抵住了车门。
“真把我当司机了？”他低头睨着馀晴晴，冲副驾扬了扬下巴，“上前面呆着去。”
馀晴晴敢怒不敢言，瘪了下嘴，但到底还是百般不愿地爬上了副驾坐好。
柏霁在车门外等她坐好后，却没有立即上车，而是转身离开了一会儿，等回来之后，他的手上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南瓜灯模样的棉花糖。
“小贩差不多都收摊了，只有这个了。”
柏霁坐进车里，然后将棉花糖递给馀晴晴，低声哄人，“在鬼屋里是我不对，不该随便碰你的，吓到你了，给你赔罪。”
馀晴晴却蹙了下眉。
这人低头的过于顺理成章了，彰显的自己好像是在无理取闹一般。
她不想被柏霁牵着鼻子走，于是坐在原地，并没有接他的茬。
柏霁见状也不恼，依旧耐心地举着棉花糖，“给个面子呗，你收下之后我好开车了，不然再晚点路上会堵车的，嗯？”
馀晴晴还是没搭理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晾了他半天，馀晴晴终于有所动作了。
但她只是用眼神很迅速地朝他那边瞟了一眼。
又一眼。
再一眼。
好像是在确认柏霁的情绪，有没有因此生气或是怎么样。
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柏霁无奈又好笑，感觉自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于是他刻意没说话，想看看馀晴晴最终会如何收场。
眼看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馀晴晴终于有些坐立难安了。
原本只是想硬气一下的她，突然就发现自己好像被迫站到了高空，有些下不来台面了。
在旁边偷偷观察了她许久的柏霁看出了她的窘迫，不由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声，这人怎么连生气都能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啊。
最终，到底还是于心不忍，贴心地给她递了个台阶。
“真不要啊，可好吃了。”他挑高了语气，再度往馀晴晴那边递了递，“接着吧，我好开车了。”
馀晴晴自动将他的后半句话翻译成了请求，听完之后，勉为其难的绷着脸，伸手接过了棉花糖。
柏霁见状，内心暗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正色道：“我上次来的时候买过一次，真的很好吃，没骗你。”
“哦。”馀晴晴板着脸，生硬又别扭地应了一声。
等到柏霁驾驶着汽车驶出了好一段距离之后，才从馀光中看到馀晴晴举起棉花糖，缓缓凑近，然后小小地咬了一口 。
回程的时候，他们果然被堵在了高速上。
透过车前的玻璃看着满片闪着红灯的车尾，馀晴晴无端生出一阵心虚和理亏，连带着吃棉花糖的速度都变快了许多。
被堵在路上无法动弹，但柏霁也不恼，还优哉游哉地播起了音乐丶打开了头顶的天窗。
“深圳其实能看到星星的机会不多。”
他的声音清淡如水，落到馀晴晴耳中。
馀晴晴闻言擡头看向天空，夜幕中只零星散落着几个星星，看上去寒酸又孤寂。
她想起上周两人在海边看到的那片星空。
星群密布，绚烂壮丽，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其实也挺浪漫的。”
她忽然开口，没有由头的说了这句话。
柏霁却听懂了她的意思，笑着补充道:
“是啊，堵车在路上看星星很浪漫，发现只有两三颗星星也很浪漫。”
“就像那天我们走了很远去吃麦当劳，结果发现它关门了；”
“又或是我想给你看看望远镜里的星空，结果发现望远镜坏了。这些都很浪漫。”
所有的一切巧合拼凑在一起才有了之后的故事。
因此，无论如何，都是浪漫。
馀晴晴没想到柏霁居然能懂她心里的想法，有些惊讶。
半晌后，想了想，又把手里的棉花糖没有吃的那半边递过去。
“挺甜的，”她释放出求和的信号，“你要吃点么？”
星光照射在柏霁的眼眸中，他将目光移动到馀晴晴身上，眼中的光芒却丝毫不减，依旧熠熠生辉。
“好啊。”
他说。
万缕细线吹成的糖丝入口即化，黏在舌尖，留下一末甘甜。
他看着馀晴晴，眸光深沈，喉结滚动。
“嗯，确实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