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啊？”
馀晴晴楞了一下，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叮叮车只在港岛这一片有，”柏霁解释道，“等会去老宅就不回来了，所以你要是想坐，只有现在有时间。”
馀晴晴跟他对视着，眨了眨眼，竟然被说的心动了。
但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了一句：“可是我们不是要回老宅么，不会耽误时间吗？”
“耽误不了多久的。”
柏霁声音很柔和，融在茫茫夜色中，像是跳跃的萤火，一粒一粒钻进馀晴晴的心里。
“那......我去了？”
说实话，这种毫无准备丶临时发生的事让她心里虚得很，甚至她都不知道这种电车应该怎么买票。
“去吧。”
柏霁点点头，又像是知道她的疑虑一般，将前前后后的步骤讲述得明明白白的。
“一会儿你直接去那边的站点排队，上了车之后门边会有一个刷八达通的机器，刷完卡之后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等到你什么时候坐够了，打算下车了，再随便找个站点下来。”
随便什么站下？
馀晴晴有些纳闷儿：“那我一会儿怎么来找你？”
“这你就别担心了。”
柏霁摁着车门上的按钮，将车内门锁打开，“不会让你走丢的。”
馀晴晴看了他两秒，收回视线，心脏砰砰地跳着，推开了车门。
“叮叮叮——”
没有了车内玻璃窗的隔绝，周围的市井气变得更加鲜明，国语粤语英语三种语言混杂着充斥在街道上，喧嚣吵闹，却又令人安心。
穿梭在人流中的馀晴晴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回头朝着下车的地方望了一眼，却见柏霁的车依旧停在原地，两边的车灯打着双闪，如同一双眼睛，始终脉脉的在身后注视着她。
她抿着唇，悬在空中的心落了地，嘴角洇出一抹连自己都未能察觉的笑意。
仅存于香港的这种老式电车行驶的速度很慢，但数量却不少，因此她没有在站点等太久，就看到一辆深蓝色的电车进站了。
排队上车刷卡后，她直接顺着楼梯上到了二楼。
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馀晴晴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目光投向外面，细细观赏着景色。
车辆缓缓启动，眸中的景象向后退去。
晚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来，绕着她的发丝飞舞飘扬。
车子悠悠驶过繁花喧闹的街道，转过和平宁静的街角，响着“叮叮”声，驶向夜幕。
落日的最后一缕颜色隐没在夜间的昏暗中。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馀晴晴坐在车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看着夕阳缓缓落下，天色由昏变暗，一切都是慢悠悠的，内心深处的幸福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忽然，在某个时刻，她福至心灵般往下看了看，就见旁边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跟在叮叮车的旁边。
虽然从她的角度看不到车牌也看不到驾驶位上的人，但她却能笃定，这是柏霁。
这让她本就充盈的内心霎时变得更加柔软。
柏霁真的......对她有些过于好了。
好到她开始慌乱，开始诚惶诚恐，开始想破脑筋为他为什么这么做找缘由。
她并非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善意，只是在她从小长大的这么些年里，获得的善意都是有前提的。
“懂事妈妈才喜欢你”丶“能干妈妈才给你买糖”丶“成绩好妈妈才为你骄傲”。
如此种种丶比比皆是。
但如今的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让柏霁得到了什么，他才愿意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她自认为做过最大的事情，不过就是配合他结了场婚，但这是两人各取所需，并非她单方面的奉献。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
她的目光开始飘忽上移，随着叮叮车往前移动，企图找寻到一个答案。
但过了很久，直到她的思绪都逐渐放空了，都没有想出一个结论。
某个时间，她视线所及之处忽然出现了一个教堂，教堂的上方正肃穆庄严的立着一个十字架，十字架的后侧因嵌入了背灯而发着微光。
这抹神圣的光芒出现在漆黑浩瀚的苍穹中，恍若神明临世，圣洁悲悯地救赎着凡人。
“叮叮叮——”
车辆到站，馀晴晴从车上下来，站到站台上。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这个地方稍显偏僻，连带着路灯的光都是昏暗的，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很快，她脚下的光愈发明亮，地面上从她脚底延伸出来的影子也由模糊变得清晰。
柏霁驾驶着汽车，准确无误地停靠在了她的身边。
她也随之停下脚步，听到柏霁打开车锁后，坐上了车。
“好玩儿么？”
柏霁一边看着左边的后视镜，一边寻找机会掉头。
馀晴晴“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认真地转头看向他，道：“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陪我绕这么远的路。”
柏霁的视线从后视镜移到她的脸上，哂笑一下，低声说：“应该的。”
馀晴晴闻言，却低声问道：“这些都是应该的吗？”
“什么？”
“带我去看海丶喝早茶帮我缓解紧张丶开车跟在叮叮车旁边陪着我，这些都是应该的么？”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夜色迷了神智，又或是被冷风吹懵了，竟是直接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这些事情柏霁确实没有特意想过。
他对于爱情的所有观察都是来自于父母，他想如果换成是柏如树，也一定是这样对待倪女士的，因此他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馀晴晴说出这番话时的语气听着又有点像是生气的模样，于是他思忖再三之后，斟酌着道：“如果这让你觉得困扰的话，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见他依旧好脾气地再次为自己退让，馀晴晴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沈默地看着柏霁，恰巧此时路灯的光影斜斜切割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上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
眸中划过一抹隐晦的悲哀，她无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没法儿跟柏霁沟通这件事情，于是收回目光，没再继续谈论此事。
莫约行驶了一个小时，眼前的视野逐渐变的明亮。
汽车拐了几道弯后，驶向花园进车口。
“去哪屋？有登记吗？”
值班室的保安走了出来，掐着一口十分纯正的粤语询问来者。
柏霁降下半截车窗，回应着保安的问题，直到最后给业主打电话确认了之后，保安才开闸放行。
这一片坐落着的房屋都是独栋别墅，每一栋之间都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绿化，美观的同时还起到了隔离作用。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花园最深处的别墅前才停下。
馀晴晴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擡眸打量着这幢别墅的样子。
它比前面看到过的别墅要更大一些，外墙厚厚一堵围在外面，框住的里面地皮至少连着有三幢房屋。
别墅采用的经典的欧式建筑风格，虽然具体的雕刻细节在黑夜里看不太清，但不难猜到一定那些罗马柱上的刻画和栏杆上的雕绘，一定精美细致。
三幢别墅的中间那套一看便知是主宅，比旁边两个副院要更气派豪华一些。
主宅一楼客厅的两边采用的是全景透明玻璃窗，透过外面的树影绰绰，能直直看到从屋子里面透出来的融融暖光。
“咔哒——”
副驾驶旁边的门被拉开，馀晴晴走了下来。
夜间的空气寒凉，她下车之后立马拢了拢罩在身上的大衣，看着手上空无一物两人，犹豫了一下，问：
“我们就这么进去吗？”
柏霁往前走的步伐一顿，回头：“怎么了？”
“第一次上门，两手空空的不太好吧？”
“无事。”
柏霁走到她身边，伸手将人搂进自己怀中，“他们不会介意的。”
自打领证以来，彼此偶尔会需要配合着做出一些爱侣之间的亲密举动，但之前一直都只限于牵手，这次突然变成了搂肩，馀晴晴有些不适应。
因此当她僵直着身体被柏霁推着往前走时，听到柏霁的笑声在她耳旁响起。
“放松点，别这么僵硬。”
“不是牵手吗？”
她的声音在冷风中被吹的颤了颤。
“大冷天不适合牵手，太假了。”
温热的气流一点一点的扑在她耳畔，馀晴晴感觉自己从耳际一路蔓延至脖颈，都不由自主地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你......别说话了。”
她不受控制地缩了下脖子，歪头在肩膀上蹭了蹭有些发热的耳垂。
柏霁轻笑一声，应下了。
“好。”
“也不许笑！”
短短几步路程，馀晴晴整个人已经从耳朵红到了脖颈，她站在关紧的大门前，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企图以此降温。
“你这也太......”柏霁看着她的模样，失笑不已。
馀晴晴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催他赶紧开门。
见她有些跳脚的模样，柏霁这才转转悠悠收回视线，不再逗她，伸手摁响了门铃。
铃响三声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