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
排队买煎饼的人多了起来,杜桢和杜仲忙得不可开交。
好些个小孩子围在秦泊淮身边,想和他玩举高高的游戏,秦泊淮也不嫌烦,将一个小男孩托举在肩膀上,逗得小男孩咯咯直笑。”
“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哈哈哈哈哈哈。”小男孩的笑声在嘈杂纷乱的人声中显得格外清脆。
“好嘞!”秦泊淮稳稳地托住小男孩的腰,把他举了过了头顶。
熊头套使得秦泊淮的听觉变得有些迟钝,他感觉耳边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哭声。
“你在哭吗?秦泊淮仰头问他头顶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乐在其中,哪有半点像是在哭的样子,他说:“没有,不是我在哭,是另外的小朋友在哭。”
“哦?”哪个小朋友在哭呀?叫他一起来玩。”秦泊淮以为是周围的小孩子也想和熊皮人一起玩。
“那个小朋友被他爸爸抱在手里,在那边,卖煎饼的地方,他哭得好厉害呀。”小男孩的笑声停住了,他嘟嘟囔囔了几句。
尽管小男孩的声音微弱,但秦泊淮还是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煎饼摊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朋友,哥哥先放你下来好吗,等会儿我再陪你玩。”秦泊淮将小朋友放了下来。
“好吧。”小男孩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的注意力明显已经被一个糖画大叔吸引了,秦泊淮把他放到地上后,小男孩便跑向了身后的糖画摊。
秦泊淮取下了厚重头套,回望了一下煎饼摊,小孩儿说得果然没错,哭声是从煎饼摊那里传来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煎饼摊被围得水泄不通。
秦泊淮扒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好不容易才挤进了人群之中。
“赔钱!我看你们的饼一点也不新鲜!”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大叔指着杜仲和杜桢大喊道,他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此刻已经哭得满脸泪痕。
杜桢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虽然看起来有些慌张,但秦泊淮看得出来她在尽力保持镇静。杜仲站在杜桢身旁,秦泊淮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大叔,我们的食材都是当天做好当天用完,绝对没有过夜的食物,我是真的不知道……”杜桢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我孩子为什么会肚子痛,吃了你家的饼之后就开始哭,跟我说肚子痛,你还说这不是你们的问题?”男人根本不给杜桢解释的机会,粗暴地打断了杜桢的话。
杜仲想要说什么,被杜桢一把拉住,杜桢对杜仲摇摇头,杜仲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内心的怒火压制下去。
秦泊淮来得正是时候,他把头套放在餐车上,大喘着气问杜桢:“桢姐,这是怎么了?”
杜桢无奈地摊摊手,低声对秦泊淮说道:“这个大叔非要说自家小孩儿吃了我家的煎饼之后肚子疼。”
“不可能吧。”秦泊淮下意识反驳。倒不是因为他帮亲不帮理,是因为杜桢的煎饼确实是食材新鲜,干净卫生。
“对呀,可是这也说不清,算了,我赔他点钱吧。”杜桢看起来疲惫极了,秦泊淮觉得她像是一朵在风中摇曳的花,下一秒就要坠落。
“不行”,杜仲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摆明了就是想讹我们,如果真让他讹了,那不是也变相承认我们的饼有问题了?”
秦泊淮觉得杜仲说得很有道理。
“你们几个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是不是不想负责任啊?大家都来看看,小孩吃这家煎饼吃坏了肚子,他们还不承认!什么人呐!”此话一出,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骂声。
“是呀,什么人呐,真是无良商家!”
“以后不敢再买他家的饼吃了!”
“避雷避雷,都避雷!”
天气炎热,秦泊淮本就心中恼火,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大,秦泊淮感觉脑瓜子嗡嗡响。
“别吵了行不行。”秦泊淮一拳砸在餐车的铁围栏上,发出“轰”的一声。
“秦泊淮……”杜桢张了张嘴,擡起的手臂停留在半空中。
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眼里满是震愕,大概是没想到一个“无良商家”可以这样理直气壮。
趁着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秦泊淮扯着嗓子对无理的大叔大声说道“你说你家小孩儿肚子疼是因为吃了我们的煎饼,有什么证据吗?”
“这要什么证据,他刚吃了半个煎饼就开始哭,说肚子疼,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大叔瞪大了双眼,依旧理直气壮。
“大叔你明白什么叫做消化系统吗?煎饼还没进小朋友的胃,怎么可能会引发他肚子疼?”
秦泊淮眉心突突地跳,很显然,大叔对他这般高深的解释并不买账。
“我管你什么消化不消化的,你们负不负责吧!”
秦泊淮撸起袖子,大有要论辩一番的架势,杜仲却一把拦下了秦泊淮。
十八九岁的少年身量纤长高大,杜仲站在中年大叔的面前,像是一座清瘦的山。
“大叔,你要是实在不信,我们可以去医院做检查,费用由我们来承担。”杜仲不卑不亢地说道。
中年男人眼底里闪过一丝躲闪,他后退半步,声音稍微弱下去一些,但依旧蛮不讲理。
“我不懂这些,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和他们联合起来骗我?”
中年男人怀里的小孩哭声更大了,阳光越来越盛。
小孩已经哭得满头大汗,中年男人大概是想要狠狠发挥一场,所以把小孩放在地上,小孩一手抹泪,另一手紧紧攥着吃剩下的半个煎饼。
看着小孩哭得这样可怜兮兮,秦泊淮有些于心不忍,他靠近小孩,柔声问道:“小朋友,你哪里不舒服呀?”说着,秦泊淮用玩偶服的手套擦去了小孩额头的汗珠。
小孩抽泣了两声,扑进秦泊淮怀里,奶声奶气地对秦泊淮诉苦道:“昨晚上爸爸给我喝了坏掉的酸奶,我肚子疼。”说完,小孩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什么?过期酸奶?”秦泊淮神色一变,他回头对正在与杜仲争辩的中年男人喊道:“别吵了,你儿子喝了你给的过期酸奶,现在身体不舒服,再耽搁下去恐怕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此话一出,周围传来一片哗然声。
“什么?做爸爸的给儿子喝过期酸奶?”
“什么人呐!爸当爸爸的怎么这么粗心!”
“是粗心的还是故意的,这就不好说了。”
中年男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对周围的人啐道:“别他妈的污蔑我!”
“快带小孩去医院吧。”秦泊淮塞将几张红色大钞塞进小孩的裤兜里。
中年男人还要说什么,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新一轮的惊呼声,十几个人冲向秦泊淮身后,在他身后围了个圈。
“倒了倒了!”
“怎么回事呀,怎么唰一下倒下去了。”
秦泊淮捕捉到几星碎语,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杜仲晕倒了。
他扒开层层围观的人群,终于挤了进去。
本来秦泊淮已经做好了将杜仲背回小超市的准备,可他却看见杜仲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杜仲的表情有些狰狞,大喊着“让开”,对周围的人群挥舞着手臂,像是在驱赶某种猛兽,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那片鬓角一路向下,滴在肩头。
处在半昏迷状态的是杜桢。
秦泊淮和杜仲并排坐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他们一个端坐,一个无力地靠在墙上,看起来疲倦不堪。
“杜仲,别担心,医生说了,桢姐没事的。”秦泊淮偏头看向杜仲,低声说道。
“嗯。”杜仲应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话。
“你累了吗?要不先睡一会儿,待会儿桢姐醒来,我再叫你。”杜仲双眼无神,精神像是处于游离状态,秦泊淮很担心他。
杜仲依旧不肯开口,只是神情呆滞地摇了摇头。
“杜仲。”一道男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秦泊淮和杜仲双双转头。
两个男人逆着光而来,其中一人秦泊淮并不陌生,正是他和杜仲的同班同学江逾白,另外一个人,秦泊淮就没有见过了。
那男人比江逾白高些,五官与江逾白有七分相像,但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他稳重,江逾白浑身上下自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轻佻。
“杜仲,你姐姐醒了吗?”男人径直走了过来。
杜仲摇摇头。
男人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到秦泊淮脸上,“你好,我是江舟,是桢桢的朋友,你是秦泊淮吧?”
秦泊淮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说道:“你好,是我,你是江逾白的哥哥吗?”
江逾白踮起脚尖揽住江舟的肩膀,满脸自豪地说道:“我哥,连江中学的老师,和桢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臭小子,瞎说什么。”江舟一把拍开江逾白的手,“我先进去看看桢桢,你们聊。”
江舟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秦泊淮才发现江舟手里抱着一大束蓝白渐变的绣球花,绣球花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看起来娇艳欲滴。
这绣球花,有点眼熟啊,秦泊淮恍然大悟,看来这位江老师和杜桢之间的关系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