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
秦泊淮乖乖地抱着冰凉凉的大西瓜,凉气透过t恤传到了他的胸口处。
透心凉。
“你有刀吗?”吃过饭后,杜仲对着这一整个没有切开的西瓜发愁。
秦泊淮乖巧地摇摇头:“没有,但是我能给你切开。”
“怎么切?”杜仲不解地问。
秦泊淮五指并拢,高高举起,紧接着像挥刀一样将手挥了出去。
“啪——”秦泊淮的手在触碰到西瓜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谁知西瓜却毫发无伤。
“痛痛痛痛。”秦泊淮捂着手喊痛。
杜仲很不给面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了,我来吧。”杜仲把西瓜移到自己面前,学着秦泊淮的样子,一掌劈了下去。
“咔嗒——”西瓜应声而破,裂作两半。
秦泊淮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你手没事儿吧?”秦泊淮拉起杜仲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
杜仲的手不仅细长白净,而且骨节分明,刚刚劈上西瓜的地方微微泛红。
秦泊淮心生怜惜,轻轻地摩挲着杜仲手上微微红的地方。
“没事。”杜仲有些别扭地把手抽了回来。
秦泊淮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赶紧把话题引开,以此缓解略显尴尬的气氛。
他说了好些有趣的事,但杜仲忙着擦被西瓜汁沾湿的桌子,没怎么搭话。
杜仲把较大的那一半递给了秦泊淮,秦泊淮用勺子挖出最中心的一勺。
杜仲正认真地吃着西瓜,他不管做什么事都慢条斯理,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他舀起一勺瓜肉,递进嘴里,细细咀嚼,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秦泊淮叫了一声杜仲的名字,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勺子送进他嘴里,随后又飞快把手收了回来。
“他们说西瓜最中心的一块是最甜的,你尝尝是不是?”
杜仲明显楞住了,他有些僵硬地咀嚼了几下,然后咽了下去。
“确实很甜。”杜仲点点头,他耳尖也变成了微微的粉红色。
秦泊淮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地感慨道:“考试终于快结束了,我快累死了。”
杜仲点点头,很显然他没办法和秦泊淮感同身受。
“你不知道,我每次去考试要走好远的路,跋山涉水,只为考试,太累了。最累的还是考完试回教室的时候,如果我不提前交卷,我就得和无比多的人人挤人挤人挤人。”
光是想想这副场景,秦泊淮就觉得累得不得了。
杜仲听秦泊淮叭叭叭输出了一堆,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模样。
等秦泊淮说完之后,杜仲缓声说道:“我希望下次考试的时候能和你一起进一考场。”
秦泊淮在那一个瞬间感觉到了期待和信任的分量。
中午,秦泊淮毅然决定牺牲睡眠时间,整个午休时间都在重拾沈睡的英语知识。
英语考试,秦泊淮做完试卷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三遍,确认无误后,提前四十五分钟交了试卷,在万众瞩目之下做了三十八考场第一个交卷的人。
秦泊淮心情十分不错,这次月考之后至少一个月不用考试,不需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但是现在已经是九月初了,距离高考只剩下九个多月时间,他又确实需要适当给自己增大一些压力。
秦泊淮正一边走一边规划着自己之后的学习计划,刚走到楼梯口便看见沈情低着头急匆匆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诶,沈情?”秦泊淮出声叫住了沈情。
沈情脚步一顿,一脸慌张地看向秦泊淮。
秦泊淮一眼就看出了她不太对劲,尤其是那双平时灵动的眼睛现在红肿得不像话。
“你......”秦泊淮欲言又止。
沈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她瞬间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秦泊淮和沈情坐在天台上的墙后面,这堵墙正好挡住对面教学楼的视线,只要没有人上楼来,就没有人会发现他们俩。
因此这里也成了一众小情侣夜间偷摸约会的地方。
秦泊淮耐心地听沈情讲完了事情经过,沈情一边讲,一边哭,好几次快要哭抽过去。
“意思就是,你前男友的现女友觉得你前男友还对你念念不忘,所以几次三番找你麻烦?”秦泊淮听得似懂非懂。
沈情点点头,哭得更厉害了:“她们往我桌盒里放了死老鼠。”
秦泊淮听后感觉头皮发麻:“这么过分啊,为了个男人,不至于做这么恶毒的事吧,你有和班主任说吗?”
“没有,我不敢说,我怕班主任骂我早恋。”沈情低头用手指绞着衣角。
秦泊淮的心理年龄比同龄人成熟不少,在面对一些不必要的烦心事时,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逞强的人。
于是秦泊淮劝诫沈情道:“沈情,我觉得我们班主任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人都会有犯错误的时候,你已经迷途知返了,他不会追究你早恋的事的。”
“更何况,学校之所以不准学生早恋,是因为我们这个年龄的学生正处在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年龄会对异性产生好奇,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但也正因为这样,我们的理智常常处于下风,错把这种好奇心当做是爱情。”
“老师作为过来人当然清楚怎样才是为我们好,怎样又是对我们不好的。只是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都只是老师的要求,老师的强制,老师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往往被我们忽视了。”
不知不觉间,沈情已经止住了哭声,她静静地听秦泊淮说着,好像在思考他所说的话有多大的合理性。
末了,秦泊淮宽慰地笑了笑:“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你可以自己考虑一下。之后如果遇上别的烦心事,也可以和我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解决问题。”
沈情的眼里瞬间又噙满了眼泪:“秦泊淮......”
见沈情又要哭,秦泊淮有些慌张地解释道:“当然我不希望你有太多烦心事。”
“我明白的。”沈情伏在双膝上痛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沈情先走了,她决定去办公室一趟,找班主任谈谈心。
秦泊淮表示很支持,他目送沈情的身影消失在天台入口处,打心底里松了口气。
秦泊淮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交卷,他正准备下楼回教室,杜仲却从墙后面走了出来。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秦泊淮被吓得够呛。
杜仲神色有些覆杂,他把手里的mp3举了起来,在秦泊淮面前扬了扬:“我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你信吗?”
“啊?”秦泊淮疑问道。
仔细看,杜仲耳朵里确实塞了一副白色耳机。
不过秦泊淮其实并不在意杜仲有没有听见,他和沈情聊的都是一些正常话题,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耳机里听什么呢?”秦泊淮好奇地问。
杜仲没有回答,而是摘下了一只耳机递给秦泊淮:“要听吗?”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熟悉的旋律从耳机里传来,秦泊淮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
是五月天的《知足》
杜仲的耳机是有线耳机,因此秦泊淮和杜仲靠得很近,他们肩挨着肩,手臂碰着手臂,靠坐在墙边,听着同一首歌曲。
两首歌还没听完,收卷铃声就响了,秦泊淮意犹未尽地把耳机还给了杜仲。
“你们知道吗?我刚刚路过班主任办公室,看见沈情在里边儿,哭得可厉害了。该不会文综已经出成绩了吧?”
秦泊淮和杜仲一回教室,江逾白就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把他最新得到的消息告诉二人。
但是秦泊淮和杜仲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意料之中。
过了一会儿,沈情和班主任一前一后进来了,沈情哭得连鼻尖都肿了,秦泊淮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班主任的神色倒不算严肃,他是个看起来乐呵呵的中年人,生得像是尊弥勒佛。
班主任先是问了一下月考的情况,做好了铺垫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同学们啊,现在离下午放学还剩下一个小时不到,咱们刚刚考完试就休息一会儿,老师来和你们聊聊天。聊点和大家关联密切的吧,我想问问同学们,你们觉得同学对你们来说是一种什么角色?”
全班一片静默,没有人说话。
这个问题对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来说,其实有些难以启齿。
班主任只好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以后你们就明白了,同学虽然只陪你走过三年,但这三年却值得用很长的时间来回味。”
“我希望同学能能在这宝贵的三年里留下青春的丶拼搏的丶不留遗憾的回忆,我希望未来你们回想起这三年的时候会露出会心的微笑,心里想的是青春时候的美好,而不是和某某某的矛盾,和某某某的不愉快。”
“我们在座的同学们,不可能每一个都能考年级第一,但是大家要牢记一个道理,成绩可以不好,人品绝不能出现问题。不要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好好珍惜自己的青春。”
“好了,今天我就讲这么多,我猜你们今晚上也没心情学习,待会儿班长去我办公室下一部电影,今晚看电影吧。”
说完,班主任就走了,他总是这样,来去如风。
看电影,秦泊淮心里有些激动,这还是他转到一班以来第一次和班里同学一起看电影。
下午放学之后,班主任又叫班长带着生活委员一块儿去超市买些零食,到时候分给大家看电影的时候吃。
秦泊淮和杜仲趁放学时间出了趟校门,杜桢果然在学校对面摆摊。
“杜桢。”杜仲远远地和杜桢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不叫桢姐做姐姐?”听起来有些生分,秦泊淮心想。
杜仲说:“习惯了。”
“哎,小秦来了,你们今天出来得还挺早。”杜桢正忙着摊煎饼。
“今天下午考试,没上课,自习一下课我们就出来了,晚上看电影呢。”秦泊淮心情明显很愉悦。
杜仲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活,杜桢这次有时间休息休息喘口气。
秦泊淮要了一个加烤肠和肉松的,扫码付过了钱。
杜仲摊起煎饼来有模有样,不愧是学霸,做什么事都能做好。
秦泊淮不禁想起第一天晚上在车站门口第一次遇见杜仲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认真地给他摊了两个煎饼。
那时候秦泊淮太冒失了,以为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就是因为秦泊淮开玩笑给出的那一百块钱,让他和杜仲一开始的关系进展困难重重。
秦泊淮又想到他折返到车站找行李箱的时候,杜仲直到深夜还守在原地,直到秦泊淮领走自己的行李箱后,杜仲才肯离开。
其实杜仲这个人,没有看上去那样冷漠,他只是不太会表达,实际上他的内心非常柔软,比天上的白云还要柔软。
“你笑什么呢。”杜仲出声打断了秦泊淮的回忆。
秦泊淮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考完试了心情好,突然变得爱笑了。”
眼看着杜仲麻溜地往面饼上打鸡蛋,秦泊淮火速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以最快的速度发了朋友圈。
[吃得到同桌做的煎饼就知足了。]
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