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箭从何处来
“惊风破雁”是大周朝的一个典故,当年皇朝未创,太/祖他老人家给义军首领做亲卫,不幸误入鸿门宴中。幸亏收到了“惊风破雁,何不速逃”的条子,太/祖机智果决,拼死救出当时的义军首领。如果不是那张条子,别说功业难济,连性命都未必留得下。
也正是太/祖对义军首领这救命之恩,才让大周基业初具。
太/祖登基后引以为趣谈,还曾调侃道:“这不就是风紧扯呼么?这学问人就是不一样。”
这样看来,这条子应该是一个比较熟悉中原文化的人写的。会是耶律南么?萧玄铖设身处地了一下,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他就算让自己走也不会用这种方式。
难道……
萧玄铖压低声音问吕长庚:“这上面会不会有毒?”金丝绢帛偶尔在黑暗中闪烁一下,看起来很是渗人。
“陛下,这应该是是无毒的。”吕长庚用手拈了拈布料,随即隔一掌的距离轻嗅了下。他对于医毒略知一二,漠北的毒药能做到无色无味的应该很少。
两人对话简短,语气沈重。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沈默之中。
帐中的夜色茫茫,只有那金丝绢帛偶尔泛起一丝冷光,远处的草原上间或想起一两声狼嚎,随着凛冽的风声送到人耳根子处。
萧玄铖的心半上不下的,一阵阵的发噤。这件事来的是不是也太巧了一些?就在自己和斛律大石起了冲突丶得知漠北白灾想要尽快回大周之后。
“你说这能是什么意思?”萧玄铖喉咙里含着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他佯装无事的看了吕长庚一眼,似玩笑又似认真的道:“这来的也太巧了一些。”这时候萧玄铖连鬼神的可能都过了一遍,他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又赶紧紧了紧他的小被子。
吕长庚听着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迷茫来:“是啊,主子。”他心想陛下这话,好像给他指明了方向,但陛下提示的点究竟在哪里呢?
两人因为心里存着事情想不明白,此时都无心睡眠。还是萧玄铖想着干熬毫无作用,他打破了沈默:“长庚你先安寝吧,养精蓄锐等明天和朕一起去查查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长庚默默地应了一声,又在矮榻上直直的躺下了。
萧玄铖见他躺下了,自己也拉上帘子细细琢磨。
先说这个黑影来意,不知道是好意还是歹意,如果说是好意为什么那么神秘鬼祟,简直比刺客做的还精细。这真是让人想不通,这么大费周折就为了传一个好像很有道理却没什么意义的信?他把黑影是鬼这个可能排除了,萧玄铖怕鬼怕的要死,只要想一想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那种惧怕。
那上面好意排除,或许这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萧玄铖心道也不像。哪有刺客动手之前先磕三个头,还送了示警的信呢?难道这刺客是想先模糊重点丶鼓动他跑,然后借刀杀人?!
想到这个可能性萧玄铖悚然而惊。黑影撞动铃铛时他都没这么惊吓,但这个想法让他大冷天出了一身冷汗。
他恨不得立刻下榻推醒长庚叫着长辛带领部下跑回中原。
“冷静!冷静!”还是漠北的白灾让萧玄铖冷静了一点,最起码要明早见过耶律南耶律祈,把消息和他们说一声以后再走。
他沈沈的叹了口气,苦中作乐的想,这几天的精彩程度可是一般人一辈子都无法体验到的。前人诗说死去元知万事空,不死总是难放松。活着精彩一点辛苦一点又何妨呢,萧玄铖扪心安慰自己。
这样想着萧玄铖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日后总算不会睡到一半惊醒了。目下他是睡不着的,他几乎是一个数一个数的数着等着天明“一,二,三,四……五百六十一丶五百六十二丶五百二十七……”终于在他数到第四轮的时候天色将将明了。
萧玄铖一看矮榻上的吕长庚已经又隐入了暗中,他拿着箭矢从高榻上一跃而下,跳到矮榻上。
“这箭杆箭羽……怎么会有些眼熟呢?不应该啊!怎么和奉宸骑的箭形状有点像?”趁着一点点光,萧玄铖看清了箭矢的大体样貌。这箭单有箭矢却没有箭簇,拎起来分量不重,说明这是木箭或者竹箭而并非是铁箭。箭羽处不知是什么的毛,闪烁着一种润泽的光芒。
另外这应该是积年的老兵器了,箭杆处常年被人摩挲甚至都有了一层浆。这根箭还格外有创意,萧玄铖在箭中间摸到了一层纹路,恐怕是为了方便赏玩或者纪念而故意刻上去的。
今天一大早就去找耶律祈吧,正好可以和她算清救命之恩,还不会引起别人警惕。
萧玄铖打定主意,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耶律祈,那在萧纲李崇他们劝阻之前就把什么事情都做完真是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决定去放羊去偶遇耶律祈。
说干就干,半夜没睡的萧玄铖收拾精神,连早膳也不用了,立刻牵着羊向之前和耶律祈偶遇的地方走去。
萧玄铖一边走一边念叨道:“羊兄弟,这次让你吃个饱。我们以后江湖再见吧。”这个时候,天色将将明朗,太阳惨淡苍白,仿佛用尽力气才挣脱黑暗。风是瑟瑟的,空气是混沌的,当初都是雾茫茫的,像加了一个滤镜一样。
“啊,公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萧玄铖“守株”待到了“兔”。他用力朝耶律祈挥手,为了防止她没看见,萧玄铖还蹦了两下。
耶律祈控辔勒停骏马,眼带好奇的停了下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昨天还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怎么今天就前倨而后恭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像昨天一样立即下马,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萧玄铖看她目光凝在自己的身上,一向不在乎别人眼光的他都忍不住想好好表现一下。
此时朝阳初升,淡淡的阳光洒落在耶律祈的发辫上丶脸庞上丶手上,她自带的柔光竟然和太阳的光芒交相辉映了起来。这时候萧玄铖觉得自己对于美的见识还是过于浅薄了,耶律祈美的自成一派,如新月清晕又好似花树堆雪,连萧玄铖这等样貌都在她的目光下自惭形秽。在她的柔光下,连马都显得英俊了起来。
“你有什么难处么?”一贯的素养还是让耶律祈开口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