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尸臭味在一阵扫撒焚香之后,已祛除大半。
怀玥跟着东门嵩进了屋里,却在厢房前站住了脚。
厢房中都是一片片长板竖直排放钉上去的,让人有种身在老树屋的感觉。只是板壁上多了血淋淋的‘死’字,显得有些诡异。
柴君岚双手藏在袖子里,看着板壁默默出神。死了许久的几个泡水镖师被抛进海棠苑中,如今的板壁上却用鲜血写了一个‘死’字,实在耐人寻味。他收回思绪,回头见怀玥还停在房外,没有进来。
怀玥迎上他的目光,郑重说道:“九爷,怀玥向您告辞,现在就离开。”
柴君岚走到门前,与怀玥不过隔了一个门槛,可他置身之处十分阴暗,怀玥所在之处却明亮宽敞。他也不知哪里来的恶趣味,打开折扇往她左边脸颊一挡,正好将她的脸也带入阴影之下。“你已经进来了,还想要全身而退?”
怀玥道:“那你待怎样?”
柴君岚道:“没怎么样,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嵩山和少林两派在路上被人拦截,没有十天半个月到不了临朐县。同样,我们这里的人要想离开,也不会这么容易。”
怀玥没听明白,心想嵩山少林两派遭拦截,怕是柴君岚早知道他们的行踪,派人围堵去了。那这里的人出不去却是什么意思?难道围堵的不是柴君岚的人?
柴君岚抽回折扇,面具之下露出一抹笑意来:“听懂了就好,也不枉我折了一张百草钱。不是我,也不是外边的两派,而是有人故意要将我们困在这里。”
怀玥本来就不太明白,他这么一说,就更不明白了。百草钱是什么?又是谁要将他们困在这里?
“好了,这下你也逃不掉,走也走不远,还不如陪我好好欣赏里面的杰作。”柴君岚拉着她的袖子,把人半拖着带进厢房中。
怀玥有些踉跄地跟上,差点没让门槛给绊得飞进去。她把袖子扯回来道:“第一君子,你就不能温柔些?”
柴君岚淡然道:“虚名而已,他们还称柴某为魔君呢。”
怀玥还想问他林中的吊尸一事,但此时更在意院里的几个倒霉镖师。“那些镖师真不是你杀的?”
柴君岚老实道:“以柴某的内力,震碎一个人的心脏不难,但要不留伤口,不断其筋骨,却是有些困难。”
怀玥将信将疑,指着板壁上的血渍道:“看来这也是个世外高人的杰作了。”
柴君岚道:“不得不说,确实如此。”这个人怕是在怀玥来到以前,才刚把血字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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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武当一行人在九龙口附近找了一家破庙歇脚。此处离东镇庙不远,有一片林子为屏,不容易让人。
叶洋在此待了两日,忍不住问薛修道:“师父,咱们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再等下去,弟子担心那魔头跑了。”他走到门口来回踱步,又回来盘膝坐下,可这腿歇久了,就是不能好好放着,没过一会儿,又蹦起来往外走。
武当向来不掺和武林纷争,此番下山,也是因为青玄子彻查青龙余孽时,查到了一些端倪。他们不敢惊动其他人,只能借助铲除魔教余孽的理由,答应另三派前往海棠苑。
前提是他们的目的也是海棠苑。
叶洋阅历不深,薛修自然是没把这等机密要事告诉他,可其他人却是知道的。张风友道:“嵩山少林离得不远,素来不会迟到,怕是在路上遇上了什么事。”
薛修点了点头,“嵩山派出门阵仗大,被拦截倒也说得过去,可少林僧人下山向来低调,从不与人为敌。除非,有人故意要找他们麻烦。”
张风友知他意有所指,想起青玄子一事,转而问季松岩道:“松岩,你怎么看?”
季松岩白玉般的脸上时暖时暗,就如眼中映着的火光。“松岩觉得这些事看起来都很巧合,巧得无缝衔接。”
张风友点了点头,着实因为他们的目的与其他门派不同,对海棠苑一事的见解也大不相同。他轻叹一声,紧接着便听见外头传来叶洋的叫声。
众人提剑跑到外头,见叶洋的素衣上血迹斑斑。叶洋的脸上还流着鲜血,跑到一半,便吓得摔到了地上。他喊道:“死人啦!前面都是吊死鬼!”
薛修与张风友赶到林中,有微弱的光线从树冠缝间透了进来。他们走着,只隐约觉得高处悬着什么东西,却看不大清楚。他们不敢深入林中,只在入林百步内停着,直到不远的人持着火把靠近,他们头上的东西才被暴露出来。
是尸体,是一具具还滴着血的新鲜的赤裸尸体。
两个持火把的男子喝了一声,双方都亮了兵刃。薛修自报家门后,双方打了招呼,这才将兵刃收回。对方两位竟是柴君岚身边的白袍使。
其中一位白袍使是玄字卫中排行第三的玄水,桃花门人称之为‘水哥’。他身旁冷面不语的是玄字卫排行第四的玄火。
玄水拱手道:“巧了是你们武当先到,要是我们先来,怕是又要再背上一个罪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薛修与张风友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沉默作罢。
两位玄字卫拿火把大略数过,一共吊着八个,都围绕在一排树上。“坤位三路,后面的你自己小心。”玄水吩咐后,玄火便拔剑踩着树身飞身而上,就在他砍下第一根钢线时,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犹如一把长刀横空划来,直接将他们头上几棵树一并切去半截。
好在玄火机敏,脚下迅捷如风,在两棵树之间来回跳窜后,顺利落地,而那八具尸体也像天上掉了大西瓜一样,砰砰地砸到了地上。
张风友对薛修小声道:“这陷阱不好对付。”薛修点了点头,他甚至没瞧出有何不妥。
玄火没看尸体,反倒去另一边捡了什么回来:“断魂丝。”
薛修与张风友凑前来看,只看得见一条条犹如一团渔网的丝线,火光下是低调的银白色。
玄水这才去看那几具尸体,本以为是被带走的那些泡水堂卫,不想却是英武堂的几个弟子,还是今日与怀玥交过手的。他冷笑道:“搞不死佛祖,弄和尚。可笑!”
张风友道:“这会儿什么也看不清楚,不如先找义庄的人来?”
薛修道:“这个时候,上哪儿找义庄?”
玄水道:“不远就有。东镇庙路口左拐有个不显眼的入口,进去就是义庄。”
“那行,你们看着,我去去就来。”张风友说罢,回破庙里带上季松岩一同找义庄去了。
此时,怀玥正坐在屋顶上看星星。此处偏僻,没有市镇的火光,抬头便是繁星闪烁,湖边吹来的晚风也格外凉快。下面还烧着艾叶和青檀,味道合着不呛,就是那看火的人脾气有些呛。
东门嵩端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哎,那没用的谁,下来看火!”
怀玥凑前道:“你供佛,还要佛替你擦地吗?”
东门嵩啐了一口:“是叫你看火!”
怀玥不大乐意地从屋檐边抱着梁柱下来,人是娇艳的姑娘家,就是这抱着梁柱的动作难看之极,像极了猕猴抱树。
东门嵩觉得辣了眼睛,后悔叫她下来看火了,又不好让她爬回去,赶紧看了眼屋里温文儒雅的第一君子洗眼睛。
这时,玄火正好赶回来汇报了林中的事。
柴君岚无声喟叹,“来得真快。”
东门嵩在门边抱胸听着,听说那些人都是英武堂的,不禁眯眼看向怀玥:“别人端的是好戏子,一套一套的,还不重样。你要我去,还是自己去?”
柴君岚道:“我去,怀姑娘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