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祝昀景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原本还在生气的。
小气球这么一爆炸,没炸出一地碎片,反而是炸出了漫天烟花。
谁家金主会连包养的小明星拍第一支gg的时间都记得呀!
连姑妈都不记得呢!
但许炎记得哦!
他记得哦!
混乱之中,祝昀景还不忘洋洋得意。
2013年7月16日,那天对于祝昀景意义非凡。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不光是人。
他是那天,才知道自己对演戏有兴趣。
站在镜头前的时候,他就在想:啊,我是为演戏而生的。
尽管后来进了娱乐圈,七年,没能混出一点儿成就。
但祝昀景还是这么觉得:我天生就应该去当演员。
至于混得不好。
不好就不好嘛,大家都想坐轿子,总还得有人擡轿不是
我是为演戏而生的,但演员这个职业不是为我而生的啊。
就好比雨水,落进泥土里的一瞬间,明白了,我是为了灌溉花朵而生的。
但花朵不一定是为了这一滴雨水而生的。它可能是为了土地,可能是为了阳光,可能是为了飞过的蝴蝶,也可能是为了美丽,为了芳香。
等等等等。
但不论它是为了什么而生,作为一滴雨水,我是为它而生。
就像他那天见到许炎的第一眼,就知道:我喜欢他。
他就这么确认了自己会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和自己会爱一辈子的那个人。
在同一天。
爱情或者事业,爱而不得都是常事。
但对于爱的人来说,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已经是莫大的开心了。
就好像一瞬间,有光划破黑暗。
浑浑噩噩了十几年,第一次感受到“我要做这个”和“我要他”的情绪。
那情绪来的迅猛,猝不及防,却又让人忍不住想:对啊,就是这样,不然呢
这样比喻或许不太对。
但祝昀景就有一种“死到临头”了的感觉。
因为不光是感觉“终于来了”,还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就是:我完了。
我完了。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
但也就是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绝对不会救自己,也绝对不会接受别人的救,我就是想要“完”。
死到临头了。
对许炎是,对演戏也是。
七年多了,演戏没演出个什么名堂,天天就是跑龙套,连一部称得上“作品”的戏都没有。
七年了,他还是平庸得丢进人群就看不见了。而许炎呢许炎在高山上,冰封的王座,他就坐在那里,眼里只装着另一个闪闪发光的人,他从来不往下看一眼。
祝昀景一直仰着头,看着他,脖子酸,眼眶也发酸。
他从来不低头看一眼。
而最令人难过的,是哪怕他低头看,也看不见我。我太不起眼了。
祝昀景手还捏在门把手上,死死捏着。
他看着许炎,又想哭又想笑。
各种杂乱的情绪冲击着他,搞得他表情管理有些失控。
他努力地克制着,转过头,抹了把脸。
然后背对着许炎走进屋。
心跳声振聋发聩,耳膜都在跟着振动。
咚,咚,咚。
像是密集的鼓点声。
现在他低下头了,他看见我了。
祝昀景在心里想着。
他终于看见我了,并且,他在注视着我。
这想法令祝昀景止不住的颤栗。
他头皮都在发麻,鸡皮疙瘩全都在跳舞。
不是因为恐惧。
是兴奋。
许炎在看着我。
他甚至有些想要呐喊。
祝昀景一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一边从玄关的鞋柜中拿出没有使用过的拖鞋,准备给许炎。
他脑海里一直回旋着一个旋律“我就这样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转睛”
然后在准备把拖鞋放下的那一刻,脑海里回荡着的歌声,嘎嘣一下,断了。
祝昀景惊恐地看着许炎脚边的那双球鞋。
之前在楼下的时候,一直担心的,球鞋放在哪,现在终于得到了答案啊!!!
没放进鞋柜啊!也不在阳台啊!!
祝昀景脑袋里兴奋的呐喊声,直接变调成了惊恐的尖叫。
不是吧!
我就这么社死吗!!!
他连忙将拖鞋放下,然后抓起球鞋往鞋柜一塞,表情狰狞地擡起头看向许炎,脑袋里还在飞快地想着借口。
啊啊啊要怎么解释呢,球鞋好脏啊!
前天下了雨,然后祝昀景昨天穿着它去公园跑步,跑步过程中看到有一只小狗被塑料袋缠着身,好像挣脱不了。
那是一只小奶狗,特别小,在那费劲的咬身上的塑料袋。
结果那塑料袋缠住它的脖子的那一块,不知怎么,卷在了一起,成了一条很结实的绳子,而小狗正在试图拉紧这根绳子。
祝昀景看了一下,吓得呼吸一滞,连忙跑过去,把小狗抱了起来,然后将它身上的塑料袋撕开。
之后他把小狗放到了跑道上,自己拿着塑料袋去垃圾桶扔了。
小狗当时在草地中间,雨水还没全干,满是泥泞。
小狗成了小泥狗,祝昀景的鞋也弄得满的是泥。
本来应该尽快洗的。
但祝昀景,很破天荒的,有点犯懒。
这真的是他第一次这么犯懒,就是很不想动,瘫坐在沙发上,想着:明天再洗吧……
然后想起第二天要去徐星店里帮忙。
顿时更不想动弹了。
——明天还要去出卖色相呢,今天就让我偷偷懒吧,有什么事都明天再做好了。
然后第一次犯懒,就遭报应了啊!!!
祝昀景在心里疯狂尖叫。
这是什么!勤劳之神在惩罚我吗!是在告诫我,不可片刻松懈,要永远勤劳吗!
他艰难地拼凑出说辞,想要向许炎解释。
然后看向许炎,发现许炎并没有看着脚边的球鞋,而是看向了沙发。
表情看起来还有一些玩味。
祝昀景:……
沙,沙发……
他僵硬着脖子,缓缓转过头,看向沙发。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胖次,正挂在沙发边边上,要落不落。
这胖次还是他被丽姐告知许炎要包养他的那天,他特地在网上买的。
关键词是“性感” “诱惑” “无法抵挡”。
祝昀景大脑一下被清空了。
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杀了我吧。
如来佛也好耶稣也好太上老君也好,杀了我吧,就现在,立刻,马上。
杀了我吧qaq!
偏偏许炎还低笑了一声,朝他道: “裤子挺不错。”
祝昀景一脸木然。
恨不能直接变成一块木头。
这胖次!你他妈!别要落不落啊!你特么倒是给我直接落下去啊!落下去了也不至于我这么丢人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干笑: “等一下。”
然后飞快合上鞋柜门,快步走向沙发,将沙发上的衣物,包括快要坠落到地上去的胖次,一股脑全搂起来,抱着往卧室走。
许炎自顾自地换上拖鞋,然后进屋。
他四处打量一下了祝昀景的房子。
发现祝昀景真的说得夸张了。
一开始在下头,祝昀景那么紧张,还搞得他以为这房子得有多脏多离谱呢。
他甚至做好了看到垃圾场的准备。
结果一看,就这
这还脏呢
许炎随意在沙发上坐下。
刚坐好,祝昀景就急急忙忙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还带上了门,还掏出钥匙反锁了。
许炎再次挑眉。
饶有兴致地问祝昀景: “里面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
祝昀景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道: “没有啊。”
他锁好门,才转头看向许炎,乖巧无辜地向许炎解释: “这是个意外。”
许炎点了点头,又擡起手指,指了指祝昀景的裤子,很是随意地问他: “身上穿的也是这样的么”
祝昀景建设了好半天的冷静自持心理瞬间破功。
他红着耳朵,几乎是哀嚎着低吼: “不是啊!”
许炎闷笑。
还想继续戏弄他。
祝昀景可怜巴巴地朝他哀求: “别说了行么,秋梨膏,再说我要把自己锁进厕所,钻到马桶里,跟着抽水马桶的水一起溜走了。”
许炎被这稀奇古怪的形容弄得笑出声,到底还是放过了他,转而又问他: “你家阿姨不在吗”
祝昀景:
什么阿姨谁我妈吗
难道许炎连我拍第一支gg的时间都记得,却不知道我妈过世了
两人迷茫对视。
许炎对他的一脸迷茫表示很迷茫。
迟疑了一下,才问他: “衣服仍在客厅没收拾,鞋子也没洗就放在玄关处……”
祝昀景木然地望着他。
在心里毫无感情地“哦”一声。
果然呢,他看到了那双脏兮兮的球鞋。
喂!莫西莫西,佛祖在吗我刚刚求你杀了我的,你怎么还不动手是西天雷音寺和人间的时间差太长了吗还是我平时没有供奉你,临时抱佛脚来不及
不是说佛渡世人吗你这跟平时宣传的不太一样啊,马上杀了我,就现在,你不要不识擡举,否则我当场给你表演一个社会性死亡。
许炎转头看了看身后,笑了一声: “阳台上这条也不错。”
祝昀景:……
哦,阳台上也有啊。
行,债多不愁了。
他内心还在持续崩塌中——已经不是崩溃了,挂在沙发上的那条胖次,就已经让他的崩溃了,现在是崩塌。
表情却已经麻木了。
啊,累了,毁灭吧。
许炎评价完,才接着往下说: “你家阿姨没给收拾么”
祝昀景仍然一脸麻木。
麻木着在心里想:啥啊在说啥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他真的不知道我妈妈过世了就算不知道吧,我妈也不可能跟我住一块吧这合适么!我这就一间房啊!
这实在是太令人迷惑了,以至于祝昀景的眉毛都皱了起来。
而许炎,还是疑惑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
祝昀景的脑电波终于对上了许炎的。
啊!他说的阿姨!不是我妈啊!
他是说保姆吧!
对上脑电波的一瞬间,祝昀景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祝昀景叹气,一脸“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的表情看向许炎,朝他道: “我家没请阿姨。”
这下轮到许炎皱眉了。
许炎困惑不解: “怎么不请阿姨”
因为没钱……
哦不对,现在有钱了。
许炎一个月给我五万呢。
但请一个阿姨,这边的市场价,稍微好一点儿的,月薪都得八千多了。
祝昀景舍不得这个钱。
有这个钱,我存着它不香吗啊
再说了!
祝昀景沈痛地开口: “我家就一间房,请了阿姨,阿姨住哪呢”
许炎:……
他再次环视这间房,然后看向祝昀景,叹气: “我给你换个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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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我也要!(举手(发出白嫖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