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吻
樊朴和一群小学生们一起站在操场上，仰起头看着天空。
那是靳女士，哦靳老师负责管理的可爱的四年级小朋友们。小朋友们见到樊朴来，直接把人团团围住，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纯真大眼把人盯住。
“这是我的孩子，你们叫朴儿姐姐。”
樊朴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
偷瞄了眼靳女士，只见她虽然还是笑眯眯地弯着腰交代，但全然不似之前在自己面前唠家常的寻常模样。老师在自己的学生们面前，总是自有一股威严。而当她站直身子时，眼睛里流动着的是岁月凝炼过的沈稳，浑身上下满是文雅端庄的气质。
她说自己是她的孩子，樊朴眨眨眼。
“朴儿姐姐好。”
“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呀。”
小孩子可不会社恐，一听说樊朴是南方人，叽叽喳喳问了好多问题，樊朴像召开记者招待会的女明星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地回答问题，气氛十分活跃。零下十多度的天气里，楞是感觉不到冷。
“姐姐你看，”小姑娘指了指天空，“下雪啦！”
樊朴与小朋友们一起仰起头。
起初还是一颗一颗几乎看不到的薄薄一片小冰晶缓缓坠落，樊朴摊开手掌，想接住它们细细观察，但它们太脆弱了，一落就化。
然后小冰晶加厚了好几层，也扩大好几圈，开始有了雪花的雏形，坠落速度加快，雪势渐大。
最后小雪花甚至膨胀成一个一个小棉团儿，胖嘟嘟的，一大片一大片飞速坠落。樊朴再次摊开手掌，这回它们稳稳坐在她手掌心，供她细细观赏。
洁白，纯粹，好美啊！
雪中的世界，多么像童话王国啊！
樊朴觉得自己的心灵都得到了净化，尤其身边还有这样一群单纯善良的小朋友。
他们一起看白雪净化这个世界，在雪中奔跑丶嬉笑，他们一起调皮地打雪仗，一起合作堆雪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樊朴好像忘记了一切。
忘记了俗世，忘记了自己，尽情享受这份纯粹的快乐。
小男孩把自己的一只棉手套递给樊朴，另一个小男孩见了，也学着拔了自己一只手套下来递给她。男孩子们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好漂亮的手套，谢谢你们！”樊朴接过并试探着戴上，只是那手套多少还是有点小了，她拉长衣袖掩饰。“正合适，好暖和啊！谢谢你们这么贴心！”
靳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眼前这个女孩也许现在还不是袭明的女朋友，但未来一定是。
三十多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儿子亲自承认是女朋友的人。江袭明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带个女孩让她见的，从来都没有过。这一个，是唯一一个，此生一个。
她对樊朴没有任何意见，只要儿子选择丶儿子喜欢，她都全心全意好好对待，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女孩善良，文静到有些寂寥，但绝对是有主见的。她看了这多年孩子，不会看错的。她儿子却不是个主动的人，两个人，能处么？
她有些担忧。
玩够了雪，靳丽把樊朴安排在她办公室玩会电脑丶刷会手机，等她上完课便开车载樊朴去买菜。这一路上，她没有问樊朴任何问题，只是简单介绍了这座小城市的环境与人文。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叫卖声丶讨价还价声，樊朴觉得这些人都中气十足丶气势汹汹的，像是在吵架，细看却都挂着满脸笑。
靳丽每到一个摊铺，老板都会热情地打招呼：“靳老师下课啦，买点什么？哟，这姑娘哪家的？”
“我家的，我儿媳妇。”
“袭明老婆？啥时候结的婚啊也不跟我说一声，怎么的我也得去赶个礼啊！”
“没办婚礼呢，再说你们也知道我不能收礼，心意收下了！给我来只小笨鸡儿，挑好的啊，给我儿媳妇炖蘑菇。”
“那不必须的嘛。”老板东挑西选，相中一只，麻利装进袋子里，小鸡还在里面活蹦乱跳。
“就这个，你回去吃，吃不好回来找我。”
“行，称称多少钱？”
“给袭明老婆吃要啥钱，拿走拿走。”老板甚至都有些不耐烦。
“这可不行，赶紧称上，等袭明回来请客了，再管你要。”
同样的对话依次发生在蔬菜铺丶水果铺丶零食铺，这一通下来，靳老师拎着塞着满满当当的袋子，樊朴则抱了一堆赠品。
她发现这些人卖菜，跟没有成本似的……买两颗大白菜，就送了一把香菜丶一把葱。买了个油炸糕，老板又送了个糖葫芦。光是赠品都能把人喂饱了。
两人大包小裹拎着刚回到家，靳丽使劲儿掏钥匙想开门，门直接自里面打开了。
“妈。”江袭明接过靳丽手里的东西，靳丽与樊朴俱是一楞。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出语虽是责怪他，但却满心欢喜，她都多久没见到儿子了。
“早上是我有急事走不开，不然哪能让我女朋友自己来这。”他又接过樊朴手里的东西，冲她眨眨眼。樊朴意识到自己此刻还真是个女演员，“袭明，你来啦。”
第一次如此亲热地喊他名字，樊朴还是有些紧张，又缺乏自信，声音软软绵绵的。这一声袭明，叫得他心都化了。
“嗯。”
他把东西接过就往地上一扔，朝樊朴伸开双臂。
“……”
也顾不上脱鞋，樊朴乖顺地投入他的怀抱。
“还好吧？”江袭明问。
担心她露馅了？
“还没被拆穿。”他的怀抱如此宽阔温暖，让人觉得踏实安心。
“辛苦。”说这话时，江袭明又擡起手，摸了摸樊朴的头。
这戏是不是演太过了……樊朴从他怀抱里退出来，气息不稳，脸颊绯红。
而江袭明则直接蹲下身子替她解鞋带。
刚从书房里出来的江南望看到这一幕，与一旁的靳丽使了使眼色，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家傻大儿终于开窍了。
樊朴见江爸爸在那里，拍了拍江袭明，示意他赶紧起来，又软着声喊了句叔叔好。江南望笑着应了声好。
江袭明帮她换上脱鞋，站起来转过身面对自己的父母，动作自然地揽过她的肩，“爸，妈，这是樊朴，我女朋友。”
“快进来歇着，随便玩会啥，我俩做饭去了。”
“不用做了，聊几句，我俩就赶飞机回去了。”
“这么着急？”
江袭明牵着樊朴的手进了屋，“公司还有事，我们俩临时跑回来的。下次回来的话，”他想了想，“下次回来估计是结婚了。”
三个人六只眼睛同时瞪大看着他。
“来，樊朴，坐。”江南望拍了拍靳丽，老两口与小两口围坐一起。
“有结婚对象了，该跟家里说清楚，这是男人责任。”樊朴凭直觉判定江南望应该是数学老师。只有数学老师才能严厉地如此果断。
“是我不对。”
“都规划好了？”
“规划好了。”
“朴儿呢，你怎么想？需要我们支持的，尽管开口。”靳丽仍是笑眯眯地看着樊朴。儿子跟她简单说了樊朴的家世，她很心疼。
“都听袭明的。”她没有想法，不需要支持，她是老板的机器人。
江袭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她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没有松开。
江南望看着樊朴低眉顺眼的模样，颇有点无奈：“姑娘，管管他。有什么委屈就讲出来，爸妈给你撑腰。”
“不会，没有委屈。认识袭明以来，一直蒙受他的照顾。”说到这里，樊朴不自觉想起他递给她公务卡，想起他扶稳快摔倒的她，想起他挡在她身前赶走韩启鸣，想起他为了她跟总办翻脸。
又想起一只一只小蛋糕，想起他强拥住她，想起他抓住她的手摁在额头上，还有刚刚发生的这一切。
“我们相互依赖，想要携手一生。之前瞒着你们，做得不好，我们非常尊重叔叔阿姨的意见，如果你们……”
“我们没有任何意见，你们快乐就好。”
又简单聊了些家常，江父江母便忙活起来，他们想赶紧做点吃的给他们带回去。
两人进了江袭明的房间。
这个房间已经有了时间的气息，但被收拾得十分整洁，靳女士一定经常打扫。简单的床铺，电脑桌椅，书柜，衣柜。墙上除了一片一片的奖状，还有明星海报，海报旁边还挂着一只吉他。
樊朴不自觉笑了，咱们江总也年轻过啊。
“嘿嘿，”江袭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会弹吉他？”
江袭明也没回答，直接把吉他取了下来，偏着头想了想，优美的旋律就在指尖跃动。
这熟悉的旋律，是《broken》，seether的《broken》，樊朴不禁说出了声。
江袭明没停下，只是很惊喜地冲她咧嘴一笑。
i wanted you to know
that i love the way you laugh
i wanna hold you high and steal your pain away
i keep your photograph
and i know it serves me well
i wanna hold you high and steal your pain
江袭明穿着白毛衣，衬得面如冠玉，眼如星辰，他就这么笑意盈盈地望着樊朴，认认真真为她弹奏。
樊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弹完这一段，江袭明戛然而止，把手里的吉他递给樊朴，“拿着。”
樊朴接过，也不知他是何意，但低头细细看着这只吉他，又忍不住伸出手指轻抚。
江袭明则掏出手机，咔嚓给她拍了张照片。
女孩坐在他的床上低头把玩他的吉他，无限温柔缱绻。
都是他的，他很满意。
樊朴感觉到他拍了张照片，不禁擡起头，有些警觉地仰望着他，双眸含水。
她也是他的。
江袭明这样想着，直接弯下腰，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嘴唇印在她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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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蒋勋火急火燎把江袭明送回机场，才慢悠悠赶回店里。
角落里熟悉的位置坐着锦鲤姑娘。
办完会员卡，锦鲤姑娘每天都来——毕竟白捡了2000块钱，谁能不花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一来就坐定几个小时，对着电脑把小圆脸皱成一团，丑萌丑萌的。
蒋勋经过许以渔走到前台，许以渔浑然不觉，她正在很努力丶很努力地憋那个模板使用指南。这玩意儿真的比憋论文难多了，她在内心哀嚎。只有三天时间，她在老板立了军令状，但搞定之后就能调到a组了！
想到这里她又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股困意袭来，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于是又扫码下了单咖啡。
前台收到“叮”的一声订单提示，蒋勋瞄了眼，是许以渔下的单。小咖啡师正打算动手，被他制止住了，只见蒋勋自己挂上围裙，亲手做起来。
小咖啡师觉得很有些奇怪，老板平时亲力亲为的一般是甜点，可不是咖啡。能让老板亲自做咖啡的人，之前可是只有江总。
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小姑娘，难道是熟人？
小咖啡师觉得很费解，于是决定不再琢磨。反正自己本来就是因为脑子不好才学门手艺的。
蒋勋亲自做好咖啡，又亲自来端给许以渔。适逢许以渔困到发懵，闭着眼站起身，想要舒展一下筋骨，提提神。
蒋勋刚把咖啡放下想跟她说话，就听到隔壁桌的窃窃私语。虽然很小心压制，但女孩声线刺耳，被两人听得是清清楚楚。
“这店长，这长相，这肌肉，只能是gay了。不是gay我真的意难平。”
“听听都胡说的什么。”蒋勋看都没看隔壁桌一眼，只是低下头放置好咖啡。
他是真的很气。或许放在平常只是会小小气一下，被这样说也不是第一次，他从不允许自己被傻子气到伤身。但，此时此刻，当着许以渔的面，他就是很气，非常气。
“她们说你是gay。”许以渔睁开眼，无辜地看着蒋勋，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说完两人都懵了。
许以渔觉得自己一定是忙傻了，傻到疯了。她忙不叠地拼命摇手，大脑内搜索语言，想要开口解释。
而蒋勋，怒极。托盘就往旁边那么一摔，直接把她抵在墙上狠狠吻了上去。
隔壁桌女孩：“哇哦……”
良久，蒋勋放开许以渔，贴近她的耳朵低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gay，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