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噗通”
几声传来。
身后的太医们,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陆续的朝着江面上跳去。
不料这些太医下水之后,却被在不远处的朱棣给拦在了一旁。
只见任以虚兀自走上前去,在朱橚的鼻子旁探了探,而后便径自在朱橚的胸口按压了起来。
刚按了两下,朱啸的身子骤然一动,登时便吐出了几口江水。
而后便迷茫的睁开了眼睛,虚弱的说了一声:“先生......?”
在任以虚听到朱橚声音的那一刻,眼前的金光也随之消失不见,而任以虚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失望。
只是摸着朱棣的头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回去终于不用再问那艏公路怎么走了......”
朱橚看着任以虚身后的朱棣,跟小船上的艏公,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旋即便明白了对方心中的意思。
躺在泥坑里的朱橚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哀嚎。
“先生,疼!”
朱橚哀嚎过后,在太医们满脸问号的注视中,朱棣登时便从一旁爬上了岸。
而便在世人不理解的目光中,朱棣装作从远处闻声而来的样子,在远处喊道:“老五,是你吗?老五?”
任以虚当即便站起身来,高声喊道:“是朱老四吗?你弟弟在这儿!”
岸边的所有人都不敢做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集中到了朱棣的身上。
朱棣则是看着任以虚喊道:“先生,是我!”
说罢,朱棣便朝着远处的帅船高声喊道:“爹!找到五弟了!”
说罢,朱棣一摆手,身后的几名太医。顿时便朝着那泥坑中跑去。
知子莫如父!
在帅船上的朱元璋,顷刻之间便会意,一把推开了李善长高声呼喊道:“啥?!咱来了!”
说罢,朱元璋便脚下生风的,朝着船下跑去。
原本朱元璋是打算游过去的,周围的锦衣卫拼死力谏,朱元璋这才悻悻的上了一旁的小船。
在那几名太医的抢救下,剩下的那六名河工也悠悠转醒。
朱棣赶来时,任以虚还在紧张的问道:“哪儿疼?是不是骨折了?”
看着任以虚关切自己的模样,朱橚跟朱棣等人的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这普天之下,除了马皇后跟朱元璋之外,这么单纯的只关心他们身体健康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任以虚了。
而他们却在这里撒了一个又一个的谎,骗任以虚。
想到这里,朱橚不由惭愧得低下了头。
“先生,我,我没事了。”
任以虚倒也没搭理朱老五的话。
骨折的病人,如果不碰的话,是感觉不到痛觉的。
直到任以虚扶着朱橚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任以虚悬着的心,这才堪堪的放了下来。
看到泥坑里有人爬出来,朱元璋都快急得眼睛里冒火了。
天下当父亲的莫不是如此。
子女身处险境,只要自己还没亲眼看到子女脱险,父母是绝对不可能放心的。
对着身后的那两名锦衣卫咬着牙低声道:“你们不是说你们划船划得快吗?”
“怎么还没到?”
说罢朱元璋便起身作势要往水里跳,二虎的魂都快吓飞了。
死死的拽住朱元璋的胳膊连声道:“皇爷,就快到了,您别急......”
“混账玩意儿,你敢抗旨?你给咱撒手?”
君臣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好在帅船距离岸边也不是太远,二虎拽了一会,小船便已然靠到了岸边。
朱元璋兀自从船上跳了下来,径自朝着朱所在的泥坑跑去。
“老五,老五!”
当亲眼看清楚朱橚还好端端的活着时,朱元璋的眼泪都已然在眼眶中打转了。
回过神来之后,便又是一股火气涌上心头,指着朱橚的鼻子便骂道:“你个小兔崽子!”
“是不是咱给你惯出毛病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不孝?你混蛋啊你!”
“你娘都已经急得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朱橚,是又气又心疼。
随手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斟酌了良久之后,又没舍得往下打。
朱橚倒是一脸坦然的,看着朱元璋身旁的朱棣问道:“四哥,沙洲安否?”
朱棣的脸上挂着笑意的看着朱橚说道:“放心吧四弟,咱们现在不就是在沙洲上吗?”
朱橚闻言登时便朝上走了几步,直到看到远处的几间屋舍,跟给那三棵树苗搭起的棚子,尚且安在,朱橚悬着的心,这才堪堪的放了下来。
很快,便有人将那六名河工抬走救治。
朱橚开口欲言,但是察觉到这里人比较多,最终不得不将话给咽了回去。
朱棣看着朱橚欲言又止的模样,旋即便驱散了周围的太医跟锦衣卫。
见人都离去,朱橚这才看着朱元璋,语重心长的说道:“爹,这个商鞅,您必须得当了......”
听到又是这件事,朱元璋的面色登时便阴沉了下来。
“若是您再不当这个商鞅,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啊!”
“咱们村里的乡亲们苦灾久矣。”
“这一次有儿子将水挡了回去,下一次呢?”
“当年咱们家,不也就是住在河的这一岸吗?”
“如果连这样的一场天灾都扛不住,咱们拿什么让村里的乡亲们,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啊....”
朱元璋看着远处衣衫褴褛的准西百姓,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当年的朱元璋,何尝不是这样的寻常人!
不是旱灾便是洪涝,寻常佃户家中,辛辛苦苦几年时间攒下的那点家当,全都要毁在这一场场的天灾之中!
朱元璋看着逐渐雨过天晴的青天,眉头不由得紧锁的了起来。
“后人......当真会知道咱今天放弃了啥吗?”
天子权柄,是朱元璋出生入死拼杀得来的。
这是他努力为之付出生命,而奋斗了大半生的权柄。
而站在远处的任以虚,尚且不知道这么些。
在任以虚的眼里老爷子不过就是一个村长。
任以虚实在是搞不懂,权力当真有这么诱人吗?
在村里当个土皇帝一辈子,连空调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青沙洲上,微风拂过,良久之后,朱元璋才看着远处的任以虚,声音沙哑的问道:“任先生,咱还有一个问题,您说,那大明末年的时候,那些揭竿而起的百姓,当真还记得朱元璋给他们的恩惠吗?”
任以虚怅然迎面朝着江风,怅然道:“功是功,过是过,还是那句话,后人的心里,自然有一杆秤。”
青沙洲上,不由得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直到任以虚站在远处沉吟道:“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死义,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朱棣、朱橚、朱元璋三人听清楚这四句诗之后,登时便愣在了原地。
虽然朱元璋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单凭这四句诗,朱元璋就可以断言,在这几句话的后面,定有一场血战。
除了悲壮之外,他们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形容词!
“纵使明末国破家亡之时,江阴百姓犹记,明太祖朱元璋之功绩,难道咱们村里的乡亲们,就会忘了吗?”
听到这里,朱元璋的眉头登时便紧皱了起来。
“那又如何?若是只有关外的几个建奴,大明焉能亡国。”
“大明不就是亡在百姓揭竿而起的手里吗?”
朱元璋知道,朱家人在明末之时的惨状,这才是朱元璋心中最大的心结。
是朱元璋辛辛苦苦保护的百姓,最后埋葬了大明!
这是朱元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