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傍晚。
上清观。
天边的光已然已经快要落寞。一群小弟子在外面做事儿，今日又有无数的香客而来，尽管大家已经很重视，依旧留下不少垃圾需要清理。
忽而一辆车飞奔而来，奇怪，这时候上清观里都已闭馆了，为什么还有人过来。
小道士放下扫帚准备过去劝退来人。
却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子里走下来，而手中还提着大大的一包。
如此样子谁不认识。
“这不是无妄师叔么!”
赶紧跑过去迎接， “无妄师叔，你回来了!”然后顺手想要去接过他手中的大包裹，结果被顾程扬拒绝， “车子里还有，喊几个人出来搬走!”
还有什么呀，小倒是很好奇，过去一看，哦，好好大一只大老虎，还是白色的!
天哪，果然是无妄师叔，这也太厉害了吧，许久不回来一回来就带回这么大一只东西。连忙屁颠屁颠的点头，然后跑回去喊人过来。
而顾程扬径直的往后山走过去。
上清观的前山经过多年的开发已经成了旅游景点，顾程扬实在是不喜欢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于是都住在后山。
外面的香火无限，后面的院子和前面形成鲜明的对比，甚至连走道都不是水泥路面。
顾程扬走到自己的院子里，将东西随意的扔在外面。
夜色渐渐来了，后院暗下来。
顾程扬并没有去开灯，而是走近了最中间的一间厢房。
推门进去。
当推开门的一瞬间，只见里面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一只只白色的蜡烛。
那蜡烛都在燃烧着，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整个房间的三面墙壁。
一只照应着一只，把里面映衬的灯火通明。
古来有一句话叫做点灯思故人，若这也是思故人的话，那点的灯未免也太多了。
况且除了四周墙壁上的蜡烛，最为引人注意的还是这厢房的最中间，竟然放着一只棺椁。漆黑的棺椁散发着悠悠的情绪，似乎在告诉众人他的存在。
在棺椁的旁边还有一只特别奇怪的灯盏，灯光袅袅分明才巴掌大的小台点燃的灯芯，却能够压下周围所有烛光的火苗。
有时还跳跃着，展现着它的与众不同。
这样的场景，任何一个人看到的第一感觉就是，莫不是这在做什么法事，不然怎么可能用如此大的手笔。
顾程扬一进来首先就去看那火苗，看到了火苗似乎比前两天更加旺盛了，眉头一皱，冷笑了一下， “你倒是跳的开心，怎么就找不到呢。”
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火苗竟然不跳了。
顾程扬:……
末了，顾程扬又呆呆的站了一会儿。
很久之后才从旁边拿出来三只香点燃，而后祭拜。
卓清艾从外面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高大修长的人，背对站在棺椁面前一动不动似乎在罚站，而他的影子倒影在地面上，远远看去显得万分落寞。
叹了一口气，他迈步走进去，一股燥热的感觉传过来。成千上百只蜡烛的热量不可估量，也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怎么如此淡定的站立着的。
卓清艾道， “你回来了”
顾程扬都没回头， “嗯。”
“听说你灭了一只老虎精”
“嗯。记得到时候把练好的灯芯给我。”
妖的脊髓是可以练灯芯的，也是这引魂灯常亮不灭的原因。越是活得久的妖怪，做成的灯芯燃得越久。
这只引魂灯在顾程扬照料下已经燃了10年了，十年来花费了多少灯芯灯油恐怕也只有顾程扬一个人知道。
说起来，这个厢房从十年前就是这副样子，如今还是这副样子。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那引魂灯上的火苗了，火苗似乎越来越大。
其实这本是一件好事，毕竟引魂灯寻得就是亡人的魂魄。
灯芯燃的越大，说明这魂魄越壮大越健康，越是健康随着燃的越久那魂魄就能够聚拢回来。在世的人就能看到亡人……
但是顾程扬眼前这个……
从刚开始的零星之火到现在越来越壮大，明明事情应该越来越好，但是楞是没看到聚出来一点点魂魄……
卓清艾问， “你确定还要这么坚持下去”
顾程扬面无表情， “不然呢。”
卓清艾听到他的反问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坚持了10年，现在让他放弃似乎没道理。
好吧，他不说了。
卓清艾走过去看了一下引魂灯，灯芯还很长， “还有这么长，也不缺呀。”
“记得剩下的皮毛卖的钱也给我打过来。”
卓清艾:……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抠。”
顾程扬一个眼神看过来，卓清艾赶紧闭嘴， “好勒，我不说了。知道您是要攒钱买香油的人。”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也得亏是顾程扬，不然这10年来用引魂灯的钱一般人还真的付不起。
“对了。”卓清艾说正事儿， “这几天你不在，那个宗曲靖又让人过来闹了，放了几只快成精的野猪，把香客吓了一跳，还好我出马马上就解决了。”
顾程扬:……
宗曲靖这人，从十年前开始没事儿就喜欢在他面前蹦跶，要不是看在她的份上……收回思维，顾程扬看了一眼旁边的卓清艾，不过捉了几只野猪，搞得像立了什么大功一样。
他泼冷水， “还是多练练吧，毕竟是上清观观主，别过些日子大比武丢大脸了。”
额……
说的也是，三年一次的大比武就要开始了，这可是各个地方能人异士比武。之前是顾程扬上，现在顾程扬不愿意上了。
“你就不能帮帮我么，最后一次!”
顾程扬， “上次你就是这么说的。”
“……”卓清艾很尴尬，但是尴尬也没办法。因为他真的比不上顾程扬。
说起来，上清观要不是顾程扬还真不会这么火。当年上清观就是一只小观，师父就收了他一个徒弟，而顾程扬勉强算得上外门弟子。不是不收，而是他自己不乐意。毕竟，当初让他入上清观的条件就是借他引魂灯。如果没有引魂灯，卓清艾怀疑顾程扬看都不会看。
“好了，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卓清艾:……
**
姜云柯醒过来很久了，但是想破脑袋都没明白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变有钱了!为什么刘忠城说他好厉害!
但是真真实实的是——他的脑海里面多了一个关于叫做雷霆的符咒。
以及他发现自己确实能够画出来。
不过唯一缺陷的是，他每画完一个身体就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要养精蓄锐好久才能再画另外一个。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自己再锻炼锻炼，说不定一次性可以画两个三个……
刚办完海城的事情，他们坐在火车上。
旁边，刘忠城还在一直在劈里啪啦的诉说着他这些日子的英雄事迹。说他是如何如何的英勇善战，如何如何的展现道法……百说不厌!
你还别说，听得他自己都觉得浴血奋战，觉得自己像是个英雄呢。
但是他清楚，这些东西好像并不是他做的……
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出了门，然后找了一个叫顾天师的人，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其馀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他怀疑……
土地爷显灵了。
他依稀中记得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但是又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
结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姜云柯最后判定，就特么是土地爷显灵了。
可能看在自己一心向道想要学习的份上，所以特地让他有这样一番经历，然后奖励给他一份礼物，让他在梦中学会了这个叫雷霆符的咒法!
想到这里，他突然间裂开了嘴，两颗尖牙笑得贼兮兮的，他就是被神看中的男人吧。
果然他永远都是这么幸运啊!
看着怀里的土地神像，这次真的出来对了，回去赶紧马上塑上金身。
如果祝嫣在这里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无奈极了……
“姜哥，你真的打算回去之后又再回海城吗”
这次他们回去是去送他哥一程，听姜云柯刚才的想法，意思是等到回去之后他并不会待在他们那个小地方，而是到海城去闯荡。
虽然他觉得姜哥很厉害，但是在家乡也可以很厉害啊，只要一宣传，到时候那不是很多人都找他吗
姜云柯点头， “对啊，回海城……”
他摸了摸兜里的钱，又看着微信上那个叫做吴放的人给他发来的信息——
【哥，我这里有一生意， 5000块钱很简单，要不要做!】
【您这么有能力，拜托拜托!】
刘忠城: “为什么啊。”
姜云柯， “海城好啊，赚钱简单啊!”说来说去，他最想要的还是赚钱，他就想赚完钱之后衣锦还乡，让家里面人看看他也是有能耐的。
当然这一次出去他手上也有了一些钱，但是还远远不够。
从微信里面这个叫吴放的人所说的话，他那边有客户，而自己有能耐……如果他们两个长期合作的话……
***
姜云柯一回村，祝嫣就感受到了。
毕竟抱着她用了那么久的神像。
虽然现在神庙里面已经有了新的神像，但是老的也应该还回来吧。而且祝嫣还记得姜云柯答应自己给自己送金身的。
自己借他的身体一用都给了这么大还礼，姜云柯自己发的誓，不应该忘记吧。
可是祝嫣楞是等了好几天，不仅没有看到神像被还回来，反而看到他在村里面大摇大摆的宣告自己在海城的各种事迹，说自己混得很好很好，赚到大钱。
祝嫣:……
早知道就不教他雷霆符了。
怎么就这么喜欢显摆呢。
再等了两天。
祝嫣想着这厮要是再不把神像还回来，自己就让他吃点苦头。
毕竟，一事归一事。
没想到，这天傍晚竟然看到他悄悄摸摸的走到了山门口。
秋初的季节，几乎所有人都在田地里，所以傍晚的时候土地庙是没有别人的。
祝嫣看到他气喘吁吁的爬上来，心想着难不成是来还神像的，但是看到他两手空空……这厮又想干什么
姜云柯来到土地庙前磕了三个响头，非常重重道—— “土地公公，感谢你这次保佑了我，想必你也发现我是有资质的吧，不然不会对我这么好。”
祝嫣:……
“感受到了您的看重，所以今天特意做了个金身献给您!”
说着竟然从兜里面掏出来一个盒子，祝嫣本来觉得奇怪，这么一个小盒子能做什么，却没想到一打开居然是一个手办大小的金人而惊人的样子就是她的神像模样。
祝嫣:……
有种奇怪的想要晕厥的感觉怎么办
而姜云柯看着金色的神像，似乎有点羞涩， “土地爷您莫见怪，我手中实在没有那么多的钱，只能够做这么小的。”
“……”脑子有点不正常吧，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在雕塑上涂上金粉吗而不是一个纯金的。
但是又不好说，毕竟看上去像花了大价钱的样子。
不过，这这么个金块块给放在土地庙里不怕被别人偷了去
祝嫣想到的姜云柯也懂，他很绝，上完香拜了一拜，又把金身给收了回去，口里面念念有词， “放在这里不太好，我还是随身给带上吧，也方便您随时随地保佑我。”
祝嫣， “……”
她忍不住了，轻飘飘的就从神像飘了下来，然后幻化成了肉身，站在路边。
姜云柯正下山，突然看到眼前一个女孩。
女孩儿穿着明黄色的衣服衣袂飘飘似乎和这大自然融入整体，虽然只是背影，不知道为何，姜云柯竟然看得出神，他想上前看看这女孩儿什么样子，却发现这女孩儿竟然自己转身过来了。
然后，老脸一红。
——好漂亮。
村里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过，眼前的女孩儿还有种不可亵渎的气质，姜云柯不敢胡思乱想，于是克制住自己的红脸。
祝嫣见状:……
你脸红个泡泡球啊。
“你是”
“我是你姑奶奶!”
姜云柯:……
如果没听错，这个女孩儿是在骂人吧。从她那嘴巴里，怎么就说出来这种话呢。
而祝嫣却继续道， “姜云柯，你不记得了，我辈分很高的，你们这一辈的都叫我姑奶奶。”
“……”姜云柯沈默了。
说真的，看着这个女孩儿这么说，姜云柯真的不知道她说的开玩笑还是什么意思，毕竟，从她口中说出来有种煞有其事的感觉。
而祝嫣，一开始确实是故意逗他，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有了肉身，真的需要一个身份行走世间，干脆就把这个姑奶奶的身份做实了。
皱眉道， “你不会连姑奶奶都不记得了吧，我住在村东头的那一家，你小的时候还去过我家里玩儿过，你记得吗”
这……
姜云柯仔细的回想，仿佛记忆中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家姑奶奶
“后来你们家全都搬家了的”
祝嫣很满意他的想象，不过这也是因为姜云柯非常信任土地，所有才会在她稍微迷惑情况下就自我解惑。
既然姜云柯都给她安排了一个外地回来的角色，那她就不客气了， “是啊，后来就没怎么回来过。”
“噢。”姜云柯点头，心碎了一地，没想到好不容易有个入眼的女孩子竟然是自己的姑奶奶，瞬间心里不爽。
“这是刚刚兜里拿着什么呀。”祝嫣又特意点出来姜云柯手中的神像。
姜云柯心中一紧，赶紧藏起来，他不能让别人知道。
双手连连摆动，别的也不管了， “没什么没什么，姑奶奶，我先走了。”活像后面有狗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