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应许
埃文常年包裹在黑袍下的身体修长却纤瘦，西瑞尔抱住他的腰，只觉得意外的柔韧窄瘦，很好抱。
他好像好多年没有这样拥抱过埃文了，他的老师一直这么瘦吗？
西瑞尔靠在埃文肩膀上，不合时宜地想：
他好像在哪看到过，以前神代的法师们都是只修习法术的纯法系，普遍不注重身体锻炼，失去了魔法就会变得“身娇体弱易推倒”，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虽然他很难想象自家老师“柔弱”的样子，但……埃文该不会真的是神代的遗民吧？
可是，末日之战后，魔法消失了整整三千年，连长生种族们都失去了时光的眷顾，他的老师怎么会……如果是轮回转世，老师这一世应该也是有亲友的，但埃文很显然没有……哦，除了那位神秘的“时间”阁下。
所以果然是他想多了吧。
被西瑞尔突然抱住，埃文的身体僵住了。少年柔软的金发蹭在他的脖颈上，带着温热的体温，有点痒。一股想要把人揉进身体里，强行囚禁起来，再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的冲动油然而生。
那是他一度失去的丶他漫长灰暗的生命里唯一的光。
但是不行，他不能这样自私，哪怕他再想把他的光时时刻刻锁在身边，让光芒温暖浸润他冰冷枯涸的灵魂，照亮他暗淡死寂的世界……
黑暗的念头一闪而过，但他终归是舍不得。
光注定是要照亮世间的，不可能属于他一个人。而且……他不想让西瑞尔露出伤心失望的表情。
他怕他的光回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而暗淡熄灭。
于是最终，他只是轻轻搂住他的少年，拍了拍他的后背，克制住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用只透露着关心的声音道：
“怎么了？任务不顺利吗？”
“没有，很顺利。”西瑞尔的声音带着笑意，“只是想老师了，不行吗？”
埃文无声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西瑞尔悄悄侧过视线，满意地看着自家老师泛起微红的耳尖，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啊，老师真可爱！表面上总是面无表情的，但实际跟伊森一样容易害羞，稍微逗一下就会脸红耳朵红~
嗯？伊森？他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抱够了就去换衣服吧，一直穿着制服不难受？”埃文很快松开西瑞尔，揉了揉他的头发，淡淡道。
其实不算难受，管理局的作战服还是考虑了舒适度的，但毕竟是主防护和法术增幅的制服，肯定没有平时穿的衣服舒服。于是西瑞尔听话地上楼换了一套常服下来，瞬间从年轻的魔物管理局新锐调查员变回了温柔阳光的大男孩。
吃饭的时候，西瑞尔同埃文聊起了这次的任务和他的队友们。面对他的老师，魔物管理局对外保密的内容不能称为秘密，西瑞尔可以随意同他讲述，毕竟他的老师拥有的权限甚至高于管理局总部的克莱德局长。
“你们进入了神代遗迹？”埃文挑眉，目光带上了些兴味，“向我描述一下吧，那方神代遗迹的特征。”
西瑞尔斟酌了片刻，道：
“很神奇，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空间。伊森说，那里因为空间隔绝，至今还保留着神代的特质。那片空间很黑，天空中是永不坠落的下弦月，遗迹主体是一座银黑色的神殿，给人的感觉既神圣又诡异，怎么说呢，就是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这么说也不太对……”
“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地方了。”埃文轻笑，“那里应该是曾经的暗夜圣殿的分殿。你们探索到中心区主殿的位置了吗？”
西瑞尔想了想，他最终找到伊森的地方看起来很像主殿，于是他迟疑着点了下头：“应该是去到了，但我不确定那里是不是主殿。”
“那里是不是有一座男性法师的雕像？”
“嗯。”西瑞尔点了点头。
在遗迹中的时候，西瑞尔的注意力都在受伤的伊森身上，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周围有什么，只记得在距离伊森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雕刻得相当精致的人物雕像，但具体什么样子他当时没注意。
直到几个小时前录入记忆影像时，记忆成像魔法帮他还原了这段记忆画面，西瑞尔这才注意到那座摆放在主殿主位的雕像。
那是个高大而英俊的男人，看衣着是位神代法师，从雕像摆放的位置可以看出他在神殿的地位相当不凡，很有可能是主事者。
“那是暗夜贤者阁下，暗夜圣殿的建立者。”埃文淡淡道。
暗夜贤者？暗夜圣殿？
西瑞尔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这是闯进了不得了的地方啊。
神代流传下来的历史文献中有记载暗夜圣殿和暗夜贤者相关的内容，但并不多。流传最广的历史资料只讲述参与末日之战的七位贤者，这些内容被录入了中小学的历史课本教材。对于那之前的贤者们，相关资料则寥寥无几，更别说暗夜圣殿还有隐世习惯。
毕竟那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久远年代了。
“想听暗夜的故事吗？”埃文突然问他。
“暗夜贤者？”西瑞尔眼睛一亮。
他从小就喜欢听埃文讲神代的传说，每当他的老师用清冷好听的声音讲起那些遥远的故事，他总会沈迷其中。埃文的语言没有史诗神话的那种经过人为修饰的华丽感，但他自带古韵的说话方式却带着独有的唯美韵味，总能令人产生莫名的憧憬，仿佛走进那个传奇的年代一般心情激荡。
埃文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就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进步吧。有段时间没有考校你的功课了，我这个老师总该做些老师该做的事。你进入管理局也有多半月了，总该有些收获。”
西瑞尔：“？！！！”
这，这就不用了吧……
“比起暗夜贤者，我更想听您曾经的故事。”西瑞尔眨眨眼，试探着说。
回想起在雪域的记忆后，西瑞尔前所未有地想要了解他的老师的过去。埃文的强大魔法实力与博学广识是怎么来的，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有那种与世隔绝的孤寂……
虽然他觉得他的老师会如实告诉他的可能性不大，但与其自己胡思乱想，西瑞尔还是决定尝试一下直接问埃文。
埃文顿了一下，垂眸道：
“今天有些晚了，魔法修习进度明天再考你。你刚回来，今晚好好休息。讲故事……也明天再说吧。”
他没直接拒绝，有希望！
“老师，您吊我胃口。”西瑞尔眼巴巴地看着埃文，试图让他的老师心软。
只可惜埃文没有理会他的学生期盼的目光，吃完饭就把他赶去睡觉了。
“但是现在还不到九点！”西瑞尔满脸不情愿，向他的老师装可怜，“现在的小学生都不会睡这么早。”
“那就自己找些事做，去看书，或者上上网。然后困了就早些睡。”埃文不为所动。
他现在哪有兴趣用书和网络打发时间啊！
西瑞尔看着他的老师，软声道：“我想听睡前故事。”
埃文哭笑不得，“怎么突然学会撒娇了……通过考核才能听故事。”
西瑞尔耳根微红，对自己“撒娇”的行为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您答应了，不能反悔哦！”
埃文哑然，一时楞住了。随后，他在内心暗自苦笑。
不知道西瑞尔为什么突然对他的过去感兴趣，但那可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西瑞尔总会想起来的，关于自己和他的过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真要讲述，他也不可能现在就告诉他全部。至少在“那天”之前的往事，他一句都不能说。但讲讲他游历大陆的经历还是可以的。
自认为骗到了自家老师的承诺，西瑞尔心满意足地上楼去了。
埃文站在他身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的内心很矛盾，有时候会希望眼前的人早日恢覆记忆，想起和他有关的一切，但大多时候却希望他晚一些想起那些悲伤的往事，甚至……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旋转楼梯上，西瑞尔若有所觉，回过头看了一眼，但他只看到埃文询问的目光。
“老师晚安。”西瑞尔对他笑了一下。
他的老师用温和的声音对他回了一声“晚安”。
西瑞尔没有再回头，径直上楼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的老师，今晚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走在回房间的路上，西瑞尔暗自想着，某一个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在他提到神代遗迹的时候，埃文的反应似乎不太对。
西瑞尔眸光微动。
埃文一向反对他进入神代遗迹，总说还不到时候。西瑞尔在说起时还有些担心他的老师会不会生气。
但埃文没有。
正相反的是，他表现得很感兴趣，主动问起了遗迹中的情况。但这不太对。
若是放在平时，埃文听到他误入了神代遗迹，第一反应绝对是担心他的安全，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为什么这一次他的老师对他这么放心？是事先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保障吗？
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西瑞尔一路都没有思考出结果。当晚洗完澡躺在床上，他闭上眼睛，果断放弃了纠结这个问题。
罢了，反正老师不会害他。多一份未知的安全保障对他也没什么坏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