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梦境
“西瑞尔？怎么在发呆，发生了什么吗？”埃文微微蹙了下眉，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忧色，轻声问道。
“没！没什么！”西瑞尔涨红着脸，慌忙解释：“可能是今天有点累了吧。”
面前俊美的男人穿着身浅色的薄衫，乌黑的长发自脸颊旁垂落至腰际，白皙的脸庞在暖色的灯光下呈现出温润的色泽，意外的有种宜家的感觉……
“这样，那早些休息吧，想喝一点月眠花露吗？对睡眠有好处，前些日子精灵族那边送来了不少。”埃文黑润的眸子透出暖意，清冷的声线，是在外人面前甚少显露的温和。看在西瑞尔眼中，让他脸上的热度彻底消不下去了。
金发的少年安静地点了点头，跟着他的老师去了茶室。
在外界千金难求的月眠花露，在埃文这里算不得什么罕见的珍品。月眠花的清香甘甜和牛奶的纯香混合在一起，令人精神舒缓，整颗心都慢慢平静了下来。
当晚，西瑞尔再次做了梦。
这次的梦，意外的平静温馨。
梦境中，金发的精灵族少年长大了一点，但他在族内的处境却依然没有改变。当他又一次跌入黑暗中，蜷缩在巨木根茎的缝隙间，有一个人，找到了他。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牵着他的手，将他带离了夜晚的森林。
那是一座位于森林深处的木屋。温暖明亮的屋内，那人也是将月眠花露混在热牛奶中端给他，让他喝下，然后给了他一个干净温暖的房间，让他得以安眠。
那之后的无数个夜晚，他再也不用孤身一人蜷缩在巨木的树根下度过。那个人总会找到他，给他一处容身之所。于是，金发的精灵少年渐渐成了深林木屋的常客，甚至鲜少再回到精灵们居住的巨木之上，对于他的这一举动，他的族人们视若无睹，甚至乐见于此。
少年精灵已经不再在意族人的眼光，他终于有了容身之处，更不用说，在为幼年精灵开设的集中魔法课上总是被无视的他，此时得到了一位至高强者的一对一指导。虽然天赋的魔法属性与他并不相同，但那位站在魔法界巅峰的智者，却可以直接从原理上为他讲解魔法的本质。于是，他原本进展缓慢的魔法等级开始突飞猛进。
那个人并没有精灵血统，却有着不输精灵的好相貌，与精灵族比邻而居，大约是同样受自然眷顾的种族……他好像有一头墨绿的长发，总是笑得很温柔，但那张清俊温和的脸，西瑞尔却怎么也看不清。脑海中，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梦境的画面如迷雾般消散褪去，房间里，西瑞尔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灿金的眼眸带着一点湿意，怅然若失。
他的梦好像越来越完整连贯了，不再是杂乱无章的零碎片段，逐渐有了故事情节。
在梦里，他简直像是经历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这些梦到底是什么？该不会那个没有翅膀的精灵真的是他的前世吧……如果是真的，那他为什么没有带着记忆转世？前世的记忆又怎么会这样支离破碎地以梦境的形式呈现？
西瑞尔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藏书室看到过的那本讲述梦境魔法的古书，以及那个对他说“现在还不到回想起的时候”的疑似书灵的少年。
现在想想，那个有着暗红色长发的少年应该不是什么书灵，那片幻境恐怕是他自己的梦境，而那个少年人，应当也是他记忆中的人。
离开梦境之后，少年的面容便被他遗忘了，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熟悉。
暗红色长发的少年，和墨绿色长发的男人，梦境中唯二让他无比在意的人物，均是看不清面容……
“还不到时候”……吗？如果当时还不到时候的话，现在呢？他的梦境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尤其是在他施展出圣术魔法，初步触碰到法则的边缘之后。
西瑞尔有了再去藏书室看一看那本古书的冲动。
短暂的犹豫后，他便付出了行动。
藏书室内，数不清的书架与古书在多次空间延展折叠之下呈现出浩如烟海的奇异景象。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书架旁，西瑞尔找到了那本用古语写着“梦境”二字的古书。
当指尖触碰到书页的瞬间，迷雾再次袭来。
西瑞尔擡起眼眸看向前方的不远处，雾气弥漫之下，一个模糊的身影与他遥遥相对，因为迷雾的遮掩看不清身形。
“我已经告诉过你，还不到时候。怎么又来了？”少年用清冽却沙哑的嗓音说。
又来了，这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西瑞尔的声音透露出些许紧张，但向前走去的脚步却很坚定。
遮掩视线的迷雾变得稀薄，少年的面容逐渐呈现在西瑞尔面前，让他怔楞在原地。
“你是谁……”他喃喃地再次问道。
上一次的见面是在一片黑暗中，昏暗的光线加上兜帽的遮挡，西瑞尔并没有完全看清少年的脸，加上他短短数秒就被送离了梦境空间，脱离梦境后还因为魔法效果忘记了少年的相貌，因此西瑞尔只是隐隐觉得他的声音耳熟。
但这一次，随着他的主动靠近，少年消瘦而清俊的面容倒映在他的瞳孔，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令他呼吸微窒。
“看到了我的脸，还认不出我是谁吗？”戴着兜帽的少年人平静地问道。
西瑞尔深吸了口气，试探道：“老师？”
暗红色长发的少年虽然脸庞更加稚嫩且过分消瘦，但仔细去看，却能看出与埃文的相貌有七八分的相似。而且，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中透露出的沈静与沧桑感，和埃文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
听到“老师”这两个字，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似乎不敢相信西瑞尔竟然叫埃文老师，这让他的眼神瞬间灵动了起来。这一瞬间的情绪外露，让始终在观察他的西瑞尔敏锐地捕捉到了破绽。
“不对，你不是老师。”西瑞尔蹙眉，“为什么要装成老师的样子，你到底是谁？”
面对着眼前的人，西瑞尔并没有察觉到危险。这里是埃文的法师塔，归他的老师所掌控，可以说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而且，他并没有感觉到面前的人对他有任何恶意。
“呀，暴露了……”少年惊讶了一下，但并未惊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没想到啊没想到，埃文竟然把你收做了学徒，他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将来要是……嗯？师徒怎么好像也挺好磕的？”
这人本来的性格应该挺活泼的。他一放弃伪装，神态和外表强烈的违和感便再也难以忽视，西瑞尔的表情有点崩裂，很想请这位不要再顶着自家老师的脸说话了。
看他熟稔的态度，这人大约是认识埃文的，而且两人关系不差，那样的话面前的人对西瑞尔来说就是前辈了。但很奇怪，埃文认识的人……会知道“磕”是什么意思吗？
等等！“磕”？！
西瑞尔睁大了眼睛。“你……您到底……”
“啊……”糟糕，说漏嘴了……那人清咳了一下，有点心虚，或许是为了转移西瑞尔的注意力，一层朦胧的光影过后，他的外表逐渐变化，显出了他真实的样貌。
青年浅栗色的长发如同在水中一般轻轻浮动，温润柔和的相貌并不算多出众，却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亲切感，修长优美的身形呈半透明状，没有重量一般虚浮在地面，仿佛随时都可能化作薄雾消散而去。
“我是‘梦境’，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叫我耶利亚，反正我现在的状态也不需要保护自己的‘真名’了~”梦境笑着地对西瑞尔眨了眨眼睛，语调轻快。
“耶利亚……阁下？”西瑞尔看着青年身上穿着的明显是神代现代混搭风格的衣服，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冒昧地问一下，您是神代人还是现代人？还有，您和我的老师是什么关系？”
梦境的表情很无辜：“是神代的人还是现代的人要怎么区分？我觉得我既是神代人也是现代人啊。或者，你觉得埃文属于哪一种，我也就属于哪一种。至于我和他的关系……用现代人的话来表达的话，大概是朋友兼同事？”
“或者，神代有一个词更能形容我们的关系。”梦境轻笑着，认真地说：“我们是‘同行者’，在各自坚守的不同道路上行走，却又殊途同归，共同探寻‘本源’的夥伴。”
这下证实了，这个人确实是老师的旧识，或许还是位不得了的人物。
梦境吗……神代流传下来的史书典籍中所记载的贤者信息似乎没有这一位，但也不一定，毕竟三千年的时间太过久远，太多的信息都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而后世的人们又更多的会关注参与末日之战的七位贤者，所以保留下来的资料也是那七位更多，之前的贤者们绝大多数都不知姓名，只保留下了称号，还有的连称号都是后世的学者根据零星的史籍记载猜想的。
西瑞尔对号入座未果，也不强求。虽然埃文是贤者，但没有谁规定贤者的友人也必须是贤者，比起这个，西瑞尔有更重要的事情想问梦境。
“耶利亚前辈，我有一些问题，您能为我解答一下吗？”
梦境若有所思：“唔……是关于你的梦吗？”
西瑞尔睁大眼睛，“您知道？那您能告诉我我的梦是什么吗？真的是我曾经的记忆吗？”
梦境笑了笑：“你已经猜到了啊。”
西瑞尔心跳有些加速：“我的梦总是很凌乱，画面破碎，您能帮我恢覆完整的记忆吗？”
“别着急啊小希瑞尔，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梦境弯了弯眼睛，柔声道：“埃文教过你魔法修行的分阶吧？你的记忆最早也要到七阶才会慢慢恢覆，太早想起来对你没有好处，耐心一点，顺其自然就好了。”
看着金发的少年蹙眉，梦境内心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小家夥，现在壳子里装着的灵魂都是被缝缝补补勉强拼凑起来的可怜样子，伴随着灵魂碎片携带的记忆怎么可能不凌乱，等到七阶往后，接触到灵魂的修炼，碎片之间的缝隙才会逐渐弥补融合，直到突破十阶恢覆完整。
这一世的希瑞尔简直和前世一样喜欢乱来，梦境看得出来，西瑞尔有过几次魔力透支导致灵魂不稳的情况，如果不是某人未卜先知给了他一颗魂晶，把自己的魂力注入进去为他修覆……梦境看向西瑞尔脖子上的项链，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严肃。
不只是希瑞尔，还有埃文，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其中一个现在什么都不懂也就算了，另一个也这么胡来，竟然切割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梦境能猜到埃文是为了能够随时感应希瑞尔是否有危险，但就算是为了保护也不用做到这个程度！切割灵魂的代价他又不是不知道……
一旁的西瑞尔微蹙着眉若有所思：“七阶……”
他想起了自家老师原本计划让他七阶以后再进入管理局的事情。
七阶之后，法师将会初步接触精神与灵魂力量的修习，所以他其实是灵魂出了问题？
西瑞尔记得埃文说过，灵魂一旦受损最是难以治愈，只能慢慢温养，要恢覆需要很长时间。
他几个月前才刚突破六阶，等到他突破七阶至少还要一两年。
金发的少年抿了抿唇，满心无奈。
算了，魔法修为的进阶急不来，只能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否则会出大问题的。
但这时西瑞尔想不到，短短一个月多后，他便有了无论如何也要以最快速度突破七阶恢覆前世记忆的想法。原因无他，再不恢覆记忆，他的老师就要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