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突破
穿过雕饰着精美浮雕的长廊，行宫的侍女带着希瑞尔来到安排给埃文的房间。
见到希瑞尔，原本坐立难安的少年马上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小跑到他身边，轻轻抓住他的衣角，擡起眼睛看向希瑞尔，干净的目光带着点依赖和不安，看得人心软。
希瑞尔早已解除了两人的易容魔法，埃文的头发和眼睛又恢覆了红色。他显然记着希瑞尔的叮嘱，始终没敢把兜帽摘下来。
希瑞尔伸手摘掉他的帽子，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在这儿不用藏着，这里很安全，没人会对你不利。”
埃文点点头，还是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希瑞尔不由得有些好笑。
埃文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刚来到陌生环境的小动物，一个人被带到陌生的房间，又离开了唯一熟悉的人，那双红色的眼睛写满了慌乱不安，直到看到他出现才稍稍安定了些。
希瑞尔看着他血色的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心中暗叹，哪来的狰狞血腥，根本就是个被人恶意把白毛染红了的小兔子，毛绒绒的一小团，安静又乖巧，刚被捡回家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也就眼睛的颜色看着吓人，实际半点威胁都没有。
埃文小声唤他：“希瑞尔……”
“怎么了？”希瑞尔拉着他往里走。
“这里……是什么地方？”
“鲛族皇族的行宫。”希瑞尔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随手从茶几上摆盘精致的点心盘中拿了一块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又拿了一块塞进埃文嘴里。
“鲛族皇族？！唔……”
埃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就被塞了块点心，楞住了。
他馀光瞥见盘子里那些精致漂亮的小点心，一时没舍得咬，直到冰凉爽口的甜味在口中化开，才接着问：“那刚才那个人是……”
“那是鲛族的十四皇子，弗兰·伊斯贝尔德·加里。”希瑞尔说完，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对了，他还有另一个更出名的身份——海之贤者大人。”
“海之贤者？！！！”埃文一脸惊恐，“你……你们是朋友吗？”
“嗯。”希瑞尔又挑了块和刚才不一样口味的小点心塞进他嘴里，“压压惊。”
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漫开，埃文心有馀悸地咽下去，目光悄悄转向那个点心盘子，顺利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希瑞尔笑吟吟地看着他，猜他是没吃过点心，想吃又不敢随便拿。
果然还是个小朋友。
“想吃就吃，没人拦着你。”
埃文脸上一红，却是不好意思再看了，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这个反应……希瑞尔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直接整盘塞给了他：“吃吧，这本来就是行宫待客用的，你吃不完他们明天就会扔掉。”
鲛族皇室用来待客的餐点自然不会留过夜，都是当天现做，这事希瑞尔没骗他。
他这么一说，埃文便不再不好意思了，既然剩下会浪费，那还不如吃掉。
那些小点心被做得美观漂亮，像摆件一样。埃文拿起来的时候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不舍得吃掉，放在手心看了好久才小口咬下去。
埃文吃点心的时候，希瑞尔给自己倒了杯水缓解口中的甜腻，淡淡地开口道：
“我接下来几天会闭关，冲一下等级，你找不到我也别担心，弗兰会安排人照顾你。”
埃文的动作倏然一顿，无措地看向希瑞尔。
“你闲着没事可以看看书，鲛族皇室的藏书相当出名，行宫这里的书想必也不会少……”
听他说到这里，埃文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沈默了一会，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识字……”
“嗯？”希瑞尔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他以前生活的环境大概是没有机会学习文字的。
作为奴隶的时候，没有人会教一个奴隶小孩识字，被卢迪瑟买下来之后，那个血法师也不可能有那个好心去教他。
想到这里，希瑞尔站起来推开门，对候在门口的侍女说：“打扰一下，方便帮我拿些纸笔吗？”
“好的，请稍等。”
侍女很快送来了纸笔。希瑞尔将雪白的纸页展平在桌上，挥手叫埃文过去。
“来，先教你握笔。”
“希瑞尔？”埃文被他按在桌前坐下，从身后握住了手。
“别看我，专心。”温热的呼吸近在耳畔，埃文耳朵瞬间充血，当即不敢再分心。
“先教你基础词，能学多少学多少。要是记不住就去问弗兰，不用怕麻烦他。”
金发的半精灵扶着他的手写下一个个基础的字符，笔尖在纸面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优美流畅的笔调是精灵独特的字体，每一个字符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独特韵味，清新而典雅。
那人修长的手指握着精致的羽毛笔，白皙的手指与雪白的羽毛相映着，宛如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清澈优美的嗓音读出一个个字符，耐心地教导。明明是最简单的音符，却依旧优雅婉转，如诗如歌，令人沈醉，引人沈沦。
埃文没有一点基础，希瑞尔教了他一整个下午，也只让他勉强记住了一些基础的字符词汇。写出来的字扭曲歪斜，十足的稚嫩。
埃文看着自己酸痛发红的手指，表情有些沮丧。
希瑞尔用力揉乱了他的头发，笑道：“做什么这个表情？你学得很快了，把这些基础记牢，简单的阅读便不成问题，写字可以慢慢练。后面覆杂的词句，还有那些古体丶变体丶异体文字，我以后慢慢教你。”
“以后握笔不要那么用力，不然活该你手疼。”
他这么说着，伸手牵过埃文的右手，一层柔光过后，埃文手上的红痕和酸痛瞬时消失无踪。
“今晚你自己一个房间吧，这里的客房够用，咱们不用挤一张床了。”
今晚他要去弗兰那里，说不定就不睡了，也省得小朋友要等他。反正接下来的几天他要闭关，也见不到人。
“可，可是，希瑞尔……”
“嗯？怎么了？”希瑞尔勾了下嘴角：“想让我陪你睡？”
埃文耳朵一红，赶紧摇头：“没……没什么。”
“那就早点睡，晚安。”
半精灵挥挥手走了，留下埃文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他悄悄攥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
为什么……才离开这个人不到一分钟，他就会觉得这样……寂寞呢。
心脏仿佛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连跳动都变得无所依凭，只能发出空洞的声音，震耳欲聋。
喉咙好痒，好渴，那种渴望……又来了……
*
五天之后。
布下了隔绝魔法的房间里，浓郁的光元素在这里汇聚。聚灵法阵的中央，金发的半精灵盘膝而坐。
金色的元素洪流汇入青年的体内，有如实质的元素流动使浅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在某个瞬间，光芒大盛，精灵纤长的脖颈上，仿若装饰品的抑魔颈环无声碎裂，化作齑粉消散在空中。
一双灿金的眼眸缓缓睁开，昏暗的光线下，过于充盈的魔力让灿金的瞳孔散发出难以直视的魔法光芒。
但很快，这样的光芒便消失了。
半精灵的青年很快适应了更进一步的力量，轻松地收容掌控。
希瑞尔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活动着僵硬的肩膀。
房间的门在这时突然被推开，外面的人显然感知到了一位高阶圣术级精灵法师的诞生。
“我该对你说声恭喜突破吗？虽然晚了好几年。”弗兰倚在门边对他挑眉笑道。
“少挖苦我了。”希瑞尔转身看向他，笑得异常核善，“上次是没办法，圣殿就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各种明枪暗箭，哪里有安全的地方让我冲等级。”
高阶法师的突破越到后面越是需要契机，一次错过了，下一次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
希瑞尔当初进入圣殿便是为了突破做准备，毕竟光辉圣殿是光系法师的聚集地，光明系的修炼资源异常丰富，包括一些光元素浓郁的修炼地。
希瑞尔当时已经触到了高阶的门槛，只需要找个无人打扰又光元素浓郁的地方突破，恰好圣殿的人主动找上门来，他便没有多犹豫……可谁能想到后面会有一系列的糟心事等着他，反而断了他的修炼进度。
要是没被卷进圣殿的各种明争暗斗里，这会儿应该和弗兰的等级相差无几。
毕竟他们俩从认识开始，修炼的进度就一直很相近。
但弗兰比他幸运，作为鲛族正统的皇室血脉，又无心皇位之争，鲛族皇室会为他提供各种顶尖的水系修炼资源，修炼的环境十分自由。
可惜希瑞尔没有这个好运。
说来他也有所谓的皇族血脉，但却是两个不同种族的皇族。
精灵族依靠精灵母树繁衍，一对精灵伴侣在母树的花苞中结合，共度一夜后，母树的花苞闭合，结成果实。待果实成熟，便是一个新生的精灵诞生。
这样的孕育过程大约需要一年左右，而新生的精灵一出生便是三岁左右的模样。
这是精灵族独特的繁衍过程，无一例外。
但希瑞尔的出生与所有的精灵都不同。
他是在他的母亲——前任精灵皇的体内孕育而生的。
而他诞生的过程与人类无异。
他的母皇在辛苦的十月怀胎后，经历了无比痛苦的过程，才将他带来这个世界。
圣洁的精灵们从未见过那样的场面，而他的母皇大约是出于玷污了种族血脉的愧疚和自责，在生下他后不久便选择了自尽，回归了自然母亲的怀抱。
有这样的出身，希瑞尔不奇怪他的族人们为什么不待见他。
至于他的父亲，希瑞尔以前不知道那个人类是谁，但前段时间也知道了——那是某个人类国家的王，当然，已经死了。
这两份皇室血脉，带给他的都只有麻烦。
希瑞尔内心很是无奈。
这一次是多亏了弗兰为他提供场地和资源，否则他这一次的突破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希瑞尔看着房间里数不尽的光系魔法石碎片，内心感慨。
“对了，这几天埃文怎么样？”他扭头问弗兰。
“一出来就问他？你还真是宠他。”弗兰挑眉，“不过，那孩子好像出了点问题。”
“嗯？”希瑞尔微微蹙眉，“什么问题？”
“照顾他的侍女说，他的手臂上经常出现不知名的伤口，问他是怎么弄的他也不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弗兰看上去很是无奈。
“他不怎么愿意跟人说话，我们也不能逼他。给他用了最好的魔药，但伤口愈合后第二天后会有新的……”
希瑞尔拍了拍弗兰的肩膀，沈声道：“知道了，你费心了，我去看看他。”
“走吧，我也过去。”
两人向埃文的房间走去，但走到一半，便听到了不远处的惊呼和吵闹声。
“怎么回事？”弗兰皱眉。
正好一个侍女跑过来，慌忙道：“殿下，希瑞尔阁下，埃文小先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