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糟
沈乐予用汤匙搅弄着,汤匙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为了找段清予吗?还是……季知言想不通,总不会是就为了来交个朋友吧,她们并没有必要的交集才对……
季知言想着,只觉得脑子一团乱,本来就有想不通的事,现在又加上一件,大脑过载,她觉得疲惫不堪,干脆放弃。
“比之前甜了。”
“诶,没放糖啊?太甜吗?”
“不,可能只是感觉错了。”
沈乐予好像想到了什么,马上说。
感觉错了啊,季知言听到松了口气,她做得很严谨,应该没什么错误。
沈乐予低着头没再说话。
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说些其他话题吧,当作朋友的话……应该可以聊一下对方的感情生活之类的。但季知言没有开口,她有些摸不准现在的气氛能不能提这种私密的话题,安全起见她暂时选择了沈默。
“段清予什么时候来呢?”
沈乐予突然问到。
算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季知言一开始就猜对方是来找老板的,不过没想到拖到现在才说。
“下午五点她会来上班。”
“啊,这样。”
沈乐予又低下了头。
安静得过分,气氛有些沈重,季知言深吸了一口气,为了继续聊天只能问出口。
“你们……”
“我们不是朋友哦。”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截去,说辞倒是和段清予一样。
“那是……”
“前女友哦。”
季知言刻意拖长语调,缓慢地开口,接着就听见对方笑着回答。
前女友啊。
等等,前女友是可以接吻和一起回家的关系吗?她想起来段清予喝醉那天的情景。
“反正是及时行乐嘛。”
沈乐予好像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只是照旧开朗地笑着说。
不用顾全双方关系的及时行乐。这以前从来不在季知言的考虑范围内,可是她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莫名想起来江念尘。
也许只要她不渴求对方能一直陪伴,她们就能更进一步。
思绪被拉远,听见沈乐予敲击陶瓷杯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怎么?你突然发呆是想到了谁吗?”
沈乐予微微眯着眼睛,有些狡黠的样子看着季知言笑。
“啊,不,我只是……今天早起有点迷糊。哈哈,你要续杯吗?”
季知言突然听到对方的话,心思被戳破,不由得慌乱起来。看见对方杯里已经空了,干脆强硬地转移话题,可是这样只显得她更加可疑。简直是不打自招。
“是吗?”
沈乐予笑着看她,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
“是啊。”
呼,季知言已经冷静了下来,脸上又变得自然,好像刚刚一瞬间的紧张只是在开玩笑。这下又让这事有些扑朔迷离了。
不过沈乐予本来也不是想知道对方倒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她只是想开开玩笑活跃下气氛而已。
“好吧,你都问了那就续一杯。”
季知言听见又转过身去制作。
“我今天其实不是来找段清予的哦,刚刚只是顺便问了一句。”
“是吗?”
季知言笑着用刚才对方的语气回应对方。
该说不说,适当的玩笑真是拉进距离的好方式之一,至少季知言没有那么那么拘谨了。
“你怀疑我。”
“不可以吗?”
沈乐予听到她的回答笑起来,季知言也莫名好笑地跟着笑。
气氛愉快地聊了快一个小时,沈乐予充满活力,话题不断,她是很坦然很快乐的人,没什么矛盾也没什么纠结,说起段清予和她的事也并不避讳。
“什么时候来看我演出吧,我请你喝酒哦。”
离开的时候沈乐予对季知言说。
“好啊。”
季知言笑着答应沈乐予,说完再见后目送对方离开。
真好啊,这种自由地聊天,不用顾虑什么的感觉。季知言心情总算愉悦起来,开始准备应付接下来的订单。
这种轻松的心情持续到下午,见到段清予的时候她还故意提起沈乐予的到来,满意地看见对方微顿且不太自然的神情。
她们还会在一起的吧,季知言这样想着跟段清予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了店里。
回到出租屋心情才再次沈郁下来,虽然看别人的感情看得很清晰,可是自己的事情却完全弄得一团糟,还真是讽刺。
打开门,屋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没有平时会听见的电视声。
摸了摸电视机,还是热的。是知道她要回来了就躲进去吗?季知言看着那扇红木,觉得非常好笑。
好吧,再也不要见面了。这样想着,继续做自己的事,反正以前也是这样一个人。
季知言发现自己真是矛盾地可怕,每天见的时候想躲着对方,现在见不到了她又觉得莫名生气。
蒙上被子,大脑就会自动播放和那鬼魂的相处日常,挥也挥不走,最后停在一句沈乐予的及时行乐。
季知言昏沈地睡过去,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一个黑色人影,但是一点都动不了,一觉睡到了早上。
浑浑噩噩地起来,虽然身体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疲惫,可是心情还是郁结。真是莫名其妙,不出来见面,晚上却要跑过来晃悠,只敢趁她睡着过来算什么。
可是无可奈何,对方不愿现身,季知言哪能逼得了她。
最后也只能在上班前烦躁地哐哐敲了几下客房的门以示愤怒而已。不痛不痒。木门纹丝不动,也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声响。
敲完就照常去上班,在店里挂上职业的笑容。
原本没有那么强烈的心情,可是这样随着这样安静的时间增加,季知言感觉越来越难受。
真是荒谬地好笑,她嘲讽地想着,只是一件这么平常的事而已,只是在自己生活中平常的倒霉事而已,却让自己既痛苦又无力。
为什么会感觉胸口堵闷,为什么会觉得马上就要窒息。
季知言甚至想要发疯地叫喊。
这样持续了四天。
下班回去,季知言本来像往常一样经过客房时忍不住踢了几下那门,就要走的时候却突然被拦住。
后颈传来湿冷的气息,一点一点蔓延,包裹季知言全身。她甚至不是被人拦住的,只是被无形的东西,什么都看不见,却被压制得不能动弹。
就像是她刚进来那样,她们好像又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关系。她没有被对方掌控的恐惧,只有突然灌满全身的委屈,难过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可是连叫喊也不能,只有眼泪在流。
“别哭了。”
身体恢覆自由,被禁锢也就几秒而已,可是自己却在这短短的几秒难过得忍不住落泪。季知言忍不住憎恨自己的脆弱。
又听见了江念尘温和的声音,大概是太久没说话,有一些低哑,五天没听见而已,季知言却觉得恍如隔世。
“跟你有关系吗。”
生气的话语,可是带着哭腔。
“没有……”江念尘只能这样回答,因为她们还真的没什么关系,“只是……你状态很差。”
“……”
季知言无言。再纠结有没有关系没有意义,而且会显得她太过别扭。可是,没有关系对方又以什么身份来关心她呢?
及时行乐。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词,是啊,如果只是一时愉悦就可以的话,那就不必纠结那么多,可是她之所以会如此难过就是因为她做不到那么洒脱啊。
她想要的是长久不断的,能够无止境渴求对方的关系。
江念尘看着季知言呆楞在那,好像在想什么,接着表情又变得难过,悲伤地盯着自己。眼眶发红,那双漂亮的眼睛被眼泪浸湿。
想要开口,却感觉喉咙有点发痛。鬼魂是没有痛感的,那只是一种幻痛,是江念尘还是活人时难过的时候会产生的痛觉。她知道自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只是想安慰季知言而已。最后却只得到对方的眼泪。
“抱歉。”
江念尘说着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道歉是没有用的,如果她不是这种状态她会选择上前抱住对方,给对方想要的答案。可是现在她就只能道歉而已。
季知言深吸了口气,尽量平稳自己的情绪。
“不用。”
说完绕过对方进了房间。
出来的时候又没看见江念尘,想着对方估计是又躲起来了,有些烦躁地走去客厅,结果却看见对方从厨房出来。
“饿了?”
江念尘端出饭菜。
“……你是在做什么呢?”
季知言楞楞地开口。
“算是……歉礼吧。”
江念尘对着季知言笑了笑,慵懒地躺到沙发上,神色如常。
一句歉礼又让季知言把所有情绪压下去。好吧,歉礼。于是季知言也神色平常地走到餐桌开始吃晚饭。
彼此心照不宣,可是两个人都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样才能继续维持这种平常又安稳的氛围,足够安全,没有任何刺激也没有危机。
季知言平静又缓慢地吃着吃饭,可是越吃越口干,最后干得难以下咽,干脆和汤混一起,也不管对胃好不好,就这样就着汤水把饭咽下,让它流进胃里。
反正胃本来就不好,再烂点也没关系。
季知言很疲惫,不想吃东西,可是她又很饿,她几乎是逼着自己吃完了饭。再也装不出平常,小心翼翼地吃,不敢发出抽泣声,怕对方又过来跟她道歉,她不想听那种没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