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以为她去死
“你——”
“出去！”
许由这次反应终于快了点, 她两手捉住胸口的浴巾转身背对着庄彻，气急败坏地道：“我叫的明明是雨竹，你乱敲什么门？！”
或许是因为许由昨晚那番话的缘故，又或许是以为两人还在“冷战”的缘故, 庄彻此刻不同于之前相处时的游刃有馀, 反而笨拙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许由的内︱衣, 脸上的表情十分呆滞：“陆雨竹……她在外面玩游戏, 听不到你说话。”
许由：……她当然知道陆雨竹听不到她说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她叫来，或者直说你不是她就好了，你干嘛丶自己来？”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但许由仍被庄彻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整个人被完完全全圈在他落下的阴影里，许由只觉得被阴影覆盖的皮肤正在被大火肆虐灼烧。
庄彻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许由后背凸起的肩胛骨慢慢往下，由于许由现在两只手都紧紧地抓着身上的浴巾, 腰部褶皱处被勒出一条明显的腰线，他一只手便能轻松掌住。
再往下，微微的弧度起伏之后, 便是一双修长匀称的细腿。
许由的腿很细，看上去没什么肉, 但庄彻很清楚, 每每他用手握上去时，却软得像水，从指缝中溢出，似乎下一秒就会流走。
庄彻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下︱半身绷到胀痛。
安静的浴室内, 呼吸声被无限放大，心跳声一声重过一声, 声声交错，分不清是谁的。
许由见人始终跟根木头似的在身后杵着，眼睛都急红了，转头，气呼呼地瞪着他：“你快点出去！”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红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盛满水光瞪人的样子不仅毫无威慑力，反而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庄彻的大脑在她话音落下后，化成一簇迅速窜上天的烟花，轰地一声炸响，四分五裂。
“你，你的衣服。”
平时看着那么桀骜不驯丶精明的人，此刻却跟个楞头青一样，傻傻地擡手，将那两件已经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衣物递给许由。
许由脸红到像要滴血，她一把将衣服抢过，也顾不上浴巾会不会掉了，双手并用，用力推着庄彻往门口去：“你丶出丶去！”
“砰！”
浴室门在庄彻面前重重关上。
高明博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来，看到傻站在浴室门口的庄彻，他的眼神顿时变得玩味起来：“啧，大家都在呢，这么迫不及待，也不怕待会刘恒睿他们进来的时候听见。”
庄彻半点眼神没分给高明博，大步掠过他，直奔主卧的卫生间去。
高明博看着庄彻略显仓促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这是——
求爱不成，反被赶出来了？
浴室里，许由穿好衣服后，匆匆回到房间。
贴身的两件内衣在刚才被沾上了滚烫的温度，许由穿在身上只觉得别扭。
似乎是因为之前的无数次形成了深刻的记忆，所以现在只要她稍微一动作，被内衣包裹着的皮肤便会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之前亲昵时，或轻或重，或轻抚或揉捏，游走其上的粗粝温热的触感。
心跳声重如擂鼓。
许由赶忙从箱子里翻出两件新的来换上，身上灼烧般的热度才逐渐退去，那两件换下来的则是被团巴团巴塞进了行李箱的角落。
明明都已经分手了，两个人毫无关系，更不会像之前那样，她到底在这里紧张个什么劲！
许由将头发吹到半干，又去浴室里照镜子，确定脸上的红退下去后，才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陆雨竹他们打腻了游戏，很早便转移阵地到了露台，一边看夜景一边玩游戏，桌上还摆着一瓶开了的香槟和传统的英式甜点，应该是刚才打电话叫酒店送上来的。
四月初，夜晚的温度还很凉爽，许由裹紧外套，走到陆雨竹身边坐下。
庄彻不知道去哪了，陆雨竹他们四个人则是在用微信小程序玩uno。许由来的时候，高明博已经丢完了手里的牌，靠在沙发里抽烟。
他仰头呼出一口烟雾，冲许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许由被他看的鸡皮疙瘩直冒，掏出手机假装回覆消息，以此来回避他的视线。
这一局薛静璇又是留到最后的，手里的牌剩了一大堆，刘恒睿不留情面地讥讽道：“别重开，你手里的牌还能玩把斗地主。”
“不玩这个了，不好玩！”薛静璇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哐当”一声，“换个游戏。”
刘恒睿好笑地问：“那你想玩什么？”
薛静璇眼珠转了两圈：“哎，我前几天刷到视频，看到有人玩那个海龟汤，看上去还挺好玩的，我们玩这个吧。”
许由听说过海龟汤，就是情景推理游戏。
先由出题者给出一个简短但模糊的事件描述，即为汤面，然后玩家根据汤面给出的信息开始推理，向出题者提问，出题者只能对玩家的提问回答是或不是，玩家则要在规定的提问次数内，猜出正确且完整的事情真相，即为汤底。
如果提问次数用完玩家还没有推理出汤底，则为失败。
其馀人都没有意见，薛静璇嚷嚷着要来一道恐怖的，此时，消失许久的庄彻终于出现，他两手插兜，懒洋洋地朝这边走来。
沙发很宽敞，许由和陆雨竹坐一边，薛静璇三人则坐在另一边，其实两边都坐得下。
薛静璇也十分热情，往高明博那边挪了挪，指着身边空出的半个人的位置对庄彻道：“等你好久了，快点坐下来，我们要开始玩了。”
庄彻悠悠地走到近前，没往薛静璇特意给他空出的位置走，也没看许由，而是径直在刘恒睿那侧的沙发扶手上坐下。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洗手液的香味，不过许由还额外闻出了里头夹杂着的，一丝微不可察的，和自己身上的沐浴露如出一辙的味道，像是从她刚才洗澡的浴室带出来的。
也许庄彻在她离开后，去了那间浴室里上厕所吧，许由没有多想，她的视线随着桌上的视线一齐落在庄彻身上。
客厅明亮的灯光从他斜后方照过来，勾勒出他脸部凌厉的轮廓，狭长的眉眼一半沐浴在暖光里，一半沈没在阴影里，薄薄的眼皮懒散地搭着，额发还在往下淌着水。
庄彻冷着脸往那一坐，比旁人高出一大截，压迫感扑面而来。
可许由却能感觉得出来，他现在没有生气，也没有不高兴，整个人周身围绕的气场甚至可以称得上，平静。
猝不及防地，庄彻擡眸对上许由视线。
四目相对，他脸上表情依旧冷淡，有光跃进他漆黑的眼底，像是干涸的枯草遇到四溅的火星，倏地迸发出炽热的火焰，许由视线当即像被烫到一般，垂下眼，不敢再看。
旁边被无视了的薛静璇也不生气，弯腰，隔着刘恒睿对庄彻说：“我们要玩海龟汤，一起吗？”
庄彻听到薛静璇的问话连眼皮子都懒得擡，开口时，嗓音略有些沙哑：“不玩。”
薛静璇撇嘴：“不玩算了，我们玩。”
经过一番讨论，最终敲定，许由和陆雨竹一组，薛静璇和高明博一组，刘恒睿当出题人。
刘恒睿正准备念第一个汤面，被薛静璇突然打断：“光猜没意思，比赛吧，看我们哪一组猜对正确答案所用的问题数量最少，输的那组喝酒！”
许由和陆雨竹想了想，点头，反正明天不用她们开车。
庄彻在旁边凉飕飕地落下一句：“高明博不能喝。”
三个男生都很有绅士风度，默认不让女生们开车，不过明天六个小时的车程全开下来还是有些累，所以三个男生打算轮换着开。
薛静璇豪迈地摆手：“那高明博的那份我帮他喝，行了吧。”
游戏开始，薛静璇和高明博先来。
鉴于薛静璇刚才的强烈要求，所以刘恒睿给她找了个恐怖且恐怖的汤面，薛静璇和高明博用了二十四个问题才推理出汤底。
轮到许由和陆雨竹，一直在旁边闷声不吭坐着的庄彻突然说：“这一把我来当出题人吧。”
“行啊。”
刘恒睿想把手机递给庄彻，让他挑选汤面，没想到庄彻已经挑好了，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一个男人和女朋友去河边散步，他的女朋友落进水里，男人跳下水去救，但没能把他女朋友救起来，男人最后悲伤地离开了这里。”
庄彻的声音像古典乐中悠长的鼓点，低沈醇厚，偶尔放轻，又似羽毛般刮过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几年后，男人故地重游，看到有个老人在钓鱼，但他发现老人钓到的鱼身上没有水草，他好奇地问老人。老人回答说，‘这条河里从来没有水草’。听到这里，男子突然跳下河自杀了，为什么？”
陆雨竹先提问：“是男人把他女朋友推进水里的吗？”
庄彻摇头：“不是，男人很爱他的女朋友。”
“哎哎哎！”薛静璇不满地抗议，“出题人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以及是也不是，与此无关。”
“庄彻，你犯规了！”
“哦。”庄彻漫不经心地回答到。
游戏继续。
许由按下心底升起的一丝怪异感，提问：“男人女朋友的死和水草有关吗？”
庄彻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许由：“不是。”
“提问！”陆雨竹迫不及待地举手，“在河边钓鱼的老人被男人的女朋友附身了吗？是不是男人女朋友的灵魂操纵男人跳河的。”
众人：……
庄彻：“……不是，这个汤面不是灵异的汤面。”
许由和陆雨竹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真相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许由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想，问：“男人跳河是为他的女朋友殉情吗？”
庄彻看着许由，沈默了格外久，再出声时，语气忽而变得异常郑重：“是。”
“男人很爱他的女友，爱到，可以为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