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虽然说是第一天住校,但祁澄的适应能力还是好得很,乔小丹因气道狭窄而造成的轰鸣声并没有影响他的睡眠。第二天早晨他仍然是起的最晚,睡得最香的一个。
“老祁,昨晚你有没有听见猪叫?”祁澄刚迷迷糊糊爬起来,就听见陈国强来这么一句。
“没。”祁澄回。
“强哥,这可是宿舍,你当是猪圈啊,还猪叫。”乔小丹一边提着自己裤子从厕所出来一边冲着陈国强喊。
“滚吧你,”陈国强瞥了一眼乔小丹的床铺,冲着他踢了一脚“就冲着有你,咱宿舍指定成个猪窝。”
“嘿,我这是有少年朝气好不好,你看你和祁澄,那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不知道的以为来了俩八十岁的老太,这么板正。”
“嘿,你这小子……”陈国强作势要打。
“你们都没听见昨晚的呼噜声吗?声音那么大。”说话的是祁澄的下铺,昨天他来的晚,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没怎么和宿舍里的人说上话,“我自我介绍,”他顿了顿,咽了口口水,“我是孙嘉宜,呃……咱们互相认识下?”
“祁澄,你上铺。”
“陈国强。”
“乔小丹。”
“朴凡。”
一阵寂静……
“哈哈哈哈……”少年们面面相觑,大笑起来。
洗漱完毕,大家结伴向餐厅走,本来祁澄在前面走着,突然又顿住脚步,回头说:“我回去拿把伞。”
“啊?”大家没反应过来,但祁澄没再多说,回宿舍拿了伞。
“这大晴天的,拿什么伞。”朴凡小声嘟囔。
祁澄瞥了他一眼,“现在虽然不阴天,但是薄云密集,而且还有日晕,会下雨。”
朴凡一噎,刚想在说什么,被陈国强一口打断了,“行了行了,就几片云彩,这样,想拿伞的拿伞,不想拿的赶紧吃饭,一会就军训了。”
众人称好,祁澄依然在前面走着,只是朴凡在祁澄背后瞪了他一眼。
军训场所实在昌文中学高中部,初中部地界儿太小,实在是装不下十六个班级,学校就把学生门都迁到了高中部的操场上。
祁澄所在的班是10班,教官很年轻,休息时间依旧按着军队里的标准动作来,不像其他班里的教官一样松懈,骨子里犟着一股少年的认真劲儿,连老赵也都把他当个孩子看。
他是十八岁瞒着父母去当的兵,学习成绩不好,家中兄弟姊妹又多,家里的情况实在是无法供出三个大学生了。他父亲原本是想着给自己的儿子找个开车的营生,许是因为少年心性,不甘任人摆布,随随便便安排自己的后半生,就背着父母从了军,跟着部队训练,从天津一路向南,走过了大半个中国。
“我走的那一天早晨我才跟我爸妈说我要去当兵了,”窦教官开始讲自己的故事,“他们压根都不知道我要去当兵,什么也没有准备。衣服丶被褥都是我自己置办的。我还记得那天,我妈听到我一会要走,直接把碗从手里摔下去了,那应该是凌晨五点多吧,她去挨家挨户敲屠夫家的门,要买一点肉给我做饺子。”他眨了眨眼。
“我爸送我去车站的时候……那个雪地里……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还背着我的行李,我怎么说他也不放下……我还记得我坐上车的时候,他就在下面看着我,也没说话,一直抹眼泪,我从来没见他这样哭过。
“他们都说当兵苦,我不信,村子里意气风发的就是那些当过兵的,怎么可能苦?但进了部队,才知道,当兵是真苦。可没办法,爹娘都为自己哭了一场了,自己就不能再哭了,自己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不是?”
“好了,休息时间到,起立!”
十班刷刷刷地全站了起来。
其实在学生们的心里,教官的话也未必感同身受。他们都是家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大多都是独生子女,没有一家子人揭不开锅的时候,也体会不到凌晨五点买肉风雪车站流泪的父母面对儿子远离故土时的心酸悲痛,在他们眼里,故事感人,却依旧是别人的故事。
也只有等他们经历了亲人离别,远走他乡,才能体会到这几滴眼泪里的不舍悲伤。
军训快到中午的时候,天空果然还是下起了雨,起先不是很大,只是蒙蒙细雨,学校为了弘扬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精神,决定军训继续。
“还别说,老祁这天气预报还挺准。”陈国强仗着自己在队伍后面,和旁边的朴凡说起了悄悄话。
“就是个天气预报,也就是凑巧蒙对了,再说,现在谁不都有手机,一查就能出来,还真当自己是先知啊,跳大神呢吧!”
“也是。说不准。”陈国强点点头。
“而且,我看祁澄这人也太能装了,看点云彩就在那充能,有什么厉害的,还不是倒数。”
“我听别人说,昨天他迟到,就是因为自己衣服被人弄脏了点,至于么,回去跑个来回,和个娘炮儿似的。”朴凡接着补充。
我感觉你叭叭叭叭更像个娘炮儿,陈国强心说。
“你看他那眼神,每次看人都冷冷一瞥,装的那叫一个圣洁白莲花,切,看不起谁呀。”
“……”
“嘿!说谁呢?”休息的时候,乔小丹溜到陈国强这里,“大老远就听见朴凡balabala。”
“还能是谁啊,还不是……没谁。”朴凡本来想报出祁澄,突然想到乔小丹和祁澄是老乡,就住了口。
乔小丹奇怪的看他一眼,转头又和陈国强聊起来了。他俩在学校一见如故,完全采取了优势互补原则,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个成绩好一个倒数,虽然陈国强不是闷葫芦,但也不是话唠,和乔小丹在一块倒也勉强能说的上是一静一动,两人说话投机,乔小丹一来,朴凡就再也没能插的上嘴,心里悻悻,又去找其他同学费口舌去了。
祁澄离陈国强他们有些远,没听到他们的议论,本来乔小丹和他熟悉些,谁知道一休息他就直接没了影,再望望四周,除了孙嘉宜,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就转回头去,一个人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祁澄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拉他衣服。
“那个,你有多馀衣服么?”祁澄转头,发现了脸色发白的孙嘉宜。
“呃,我有点冷,能借件衣服么?”
“你可以向教官报告。”祁澄回答。
“呃……我……我不太敢。”孙嘉宜对着面前的教官咽了咽口水。
“我帮你说。”
“哎哎哎——”孙嘉宜阻止了他,“不用,我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太搞特殊,其他人都没有要歇着的……我一个男的,总不能比女孩子还娇气吧……”
什么逻辑?祁澄心说。好在自己也不是什么替人强出头的性格,既然他不愿意也就不替他说了。但祁澄看了看孙嘉宜逐渐更白的脸色,还是脱了自己的外套。
“套上吧。”
“啊?”孙嘉宜吃了一惊,“那,那你怎么办?”
“我还受得住。”
“要不还是还给你吧。”
“不用。”祁澄皱了皱眉。
“要不还是给你吧,还下着雨……”
祁澄看了看一边说要把衣服还他一边还要把衣服往身上套的孙嘉宜,心里烦的很,
“我有伞,你穿着吧。”
“可是你也没法打……”
“啪”地一声,祁澄直接打开了自己的伞,把孙嘉宜的话堵了回去。
“好了,开了。”
孙嘉宜:“……”
“10班的那个,打伞的!谁让你打的!出什么洋相!”窦教官正好喝完水,一回来就看到自己班的学生竟然盯上了大蘑菇。
“打伞的,起立!”
祁澄打着伞站了起来。
“谁让你打的伞?”
祁澄张口想说话,孙嘉宜在下面拽了一下他的裤脚。
“报告教官,冷!”
“我说过可以打伞了么?整个操场,16个班,就你冷?围操场跑十圈!暖暖身子!”
“教官,你没说……”
“打报告!”
“报告!你没说不能打伞!”
“现在说了,跑吧!”
祁澄气结,自己没做错还要被罚,脸立马拉了下来,旁边的孙嘉宜又暗示他少说两句,对自己更是火上浇油,淡定不起来了。
看了看教官,又瞪了孙嘉宜一眼,围着操场跑了起来。
实在是憋屈!祁澄从来都不是愿意受委屈的人,就像孙嘉宜宁可自己冻着也不愿意出来报告,穿了自己衣服还要假惺惺客套他不会做,也不理解。虽然自己爱使小性子,但也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
祁澄对这个学校的态度又不友好了。性子上来了就很难下去,祁澄狠狠地跺着地像是在踩窦教官和孙嘉宜身上,都是这两个人!
随随便便的跑着,隔着老远祁澄依旧能听到窦教官的大嗓门“稍息!立正!”声音微微哑着,祁澄突然就不想气了。
都是不容易的。
操场是四百米的操场,但祁澄是气喘吁吁的祁澄。他太久没这样大量运动了,本来站军姿就站的脚疼,更何况现在还要跑个十圈,真是要了老命。
祁澄左顾右盼,想着找个隐秘的角落歇一歇,功夫不负有心人,器材室正好门半掩着,祁澄一个侧身溜了进去。
然后,看到了一双大眼睛。
“嗨。”大眼睛说。
祁澄:“……”
“不好意思,走错了。”祁澄转身。
“哎哎哎——”安只宸一把抓住了他,“用不着吧,祁澄,我只不过是不小心误伤了你两次。”
祁澄眯眯眼睛,不说话。
“好吧好吧,我的错,道歉好不好,对不起。”安只宸继续服软。
“我是真的挺喜欢你,咱都是一个班的,多个朋友也是好的,对不对。”
“咱以后还要同桌很长时间呢,也不能天天互对着翻白眼吧?”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好同桌,咱千年的缘分不能就这么没了呀”安只宸开始声泪俱下。
“……有没有人说你比乔小丹还话唠。”
“啊?没,我人还没认全。”
“……”祁澄挑眉,“你不是认识了大半个学校的人么?”
“啊?”安只宸楞了楞,“都是造的谣,不过也差不多了……你到底有没有原谅我?”
一种渣男欺负无知少女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没怪你。”祁澄说。
“真的?不生气了?”安只宸继续眨巴眨巴大眼睛。
“……嗯。”
安只宸笑了,“那,重新认识下,我叫安只宸。多多关照啦。”
“祁澄。”
“祁澄好,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橙子啦。”安只宸又说。
“……不。”
“哦,对了,你是不是冒着雨来的,我这有热茶,喝点吧。”安只宸开始在器材室里翻箱倒柜地找茶叶。
“什么茶?”
“绿茶,要么?”
“……要”口味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