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咳，你妈……”祁盛名摇摇头，撑着沙发站起来，“对，我和你一块收拾收拾。”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祁澄问。
祁盛名摆摆手：“没有的事，就是馋了，放纵了回。”
父子两人收拾好房间，祁盛名心情大好：“真是我的好大儿！走，老爹带你下馆子。”
祁澄拂开拍在脑袋上的大手：“不等妈么？”
祁盛名像是又回到刚刚的状态，沈声道：“不等了。”见自己的儿子有些难过，又哄道：“肯定不是因为我家澄子啊，你妈妈公司有事临时出差。”
祁盛名点的是祁澄喜欢的酸菜鱼，伴随着特有的酸菜的香气，祁盛名的话透过氤氲的热气传进祁澄的耳朵：“澄子啊，你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祁澄咬着筷子含糊不清道：“这有什么可比的，你俩都对我这么好，我肯定是都喜欢啊。”
“那你喜欢跟我住还是跟妈妈住？”
祁澄放下筷子，仰着头透过水汽看向自己父亲的眼：“老祁同志，你是不是跟你媳妇吵架了？”
“嘿！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轻松的语气。
祁澄安心地松了口气：“咳，多大点事，还值得你搬家走，等妈回来，咱俩一起哄哄……”他倏地又停下了，反问道，“该不会还是因为我的事你们吵的架吧……”
呼吸一滞，心又被揪了起来，像是多年前，邓美兰一直在说的那句“我不要你了。”的时候。原来在害怕的时候，真的会停止呼吸呀。
祁盛名哑了声，祁澄的心思细腻，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对祁澄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澄子，很多时候，坏结果并不是因为一件事造成的，同样，也不是因为一个人造成的，更何况，其中还包含了很多无辜的人。爸爸妈妈感情很好，这一次也和之前一样，是小打小闹罢了。你也很好，你是我最得意最出色唯一的孩子，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糟。
“选择初中时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是爸爸妈妈的不对，对不起。”
祁澄听着听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我没有怪你们，只是妈妈……她每次说不要我……我害怕……”像是委屈有了出口，阀门一开便决堤千里。不用在夜晚的无人时刻小声抽泣，12岁的少年对着自己的父亲嚎啕大哭。
返校后的单周周末，学校组织了第一场航模培训。
第一排里，十班以陈国强为首的六个人，四男两女正襟危坐。
原本安只宸早早去占了个后排的座位，准备在课上睡大觉。结果高兴没多久，被陈国强像拎小鸡一样拎到了第一排。祁澄坐在他旁边，不解地问：“你既然不是来学习的，干嘛还要报名？”
“谁说我不学习了？我在梦里学得好好的，被老陈一拳惊醒了。”
“你懂什么，今天第一节是老王的课，”陈国强扭了扭身子，继续调整自己的坐姿，“好歹是咱代理班主任，咱们要给他挣足面子！祁澄你快看看我这个坐姿够不够标准？”
祁澄竖起大拇指：“端坐如钟丶英姿飒爽。”
安只宸接：“身宽体壮丶气宇轩昂。”
陈国强没有听到安只宸的夸赞之词，对祁澄说：“那就好，我就是要让老王眼前一亮丶惊掉下巴。”
“那可真是普天同庆丶皆大欢喜。”
“真令我闻宠若惊丶手舞足蹈。”
“受之有愧丶承蒙夸奖。”
“不要讲话丶老师来啦。”
王森迦进门确实是闪瞎了双眼，惊掉了下巴。
第一排正中间齐刷刷地坐着10班的六个人。
“老师好！”陈国强带着全班站起来，气势恢宏。
王森迦的脸色青白交加，心虚不已。
有其他班的认识10班的人，张口问：“老师，为什么每个班参加培训的人数不一样？”
“对呀对呀，我看到9班有六个人呢。”
“啊，我只注意到10班了，原来9班也是么？”
班里顷刻像注了水的油锅，闹腾了起来。同学们嗡嗡嚷嚷乱成一片，陈国强他们在前排稳坐如钟。
苏彦轩从后排拍拍陈国强的肩：“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估计是有人干了坏事惹民愤了吧。”
闹哄哄的人群里传出一声质问：“王老师，您这班主任当的也太可以了吧，9班10班水端得真是一般平，您这两个班是多了，抢的不都是我们的名额？”
“就是，心眼都偏到太平洋了！”
王森迦手心脚心全是汗，一身得体西装在此时竟穿出了窝囊的感觉，他也没想到10班还能自己搞到报名表。勉强稳住场面，把自己的第一节课熬完，飞也似地逃走了。
离场时，苏彦轩叫住陈国强：“是我们班抢了你们班的名额么？”
陈国强没有否认：“你们的王老师，对9班，绝对是亲爹。”
第一次培训结束，王森迦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王老师，你的做法，真的是欠妥呀。”
王森迦也知道自己行为欠妥，没有反驳。
“名额不够，可以协商，但你怎么能直接剥夺10班的名额。”看来陈国强把情况都上报了。
校长也为难地揉了揉眉心：“也是我和其他几个主任没有处理好，你是我直接提上来的，我以为你的能力可以在这个学期里应付好这两个班，所以就把你之前提的要求暂缓了，现在看来，的确是难为你了。”
王森迦一楞：“您是说，是您……是您觉得我可以胜任两个班……”
“是呀，王老师，”校长发出爽朗的笑，重重地拍了他的肩两下，“原本是想给10班另找个班主任的，但在之前的教师评教中，你是咱们年级第一，两个班的孩子都很喜欢你，而且他们的成绩在期中考试后的月考里提升的很快。”
王森迦嘴唇颤抖着：“我没有想到……没想到……他们把我想得那么好……”他今年第一年当班主任，生怕哪里做的不妥帖，处处讲究公平，又是一人带两个班，更想着面面俱到。可他忽略了，没有什么是绝对公平，人一生下来，有的残疾有的健全，有的富有有的贫穷。公平从不是评判人好坏的标准。
“什么叫想得那么好？这明明是你自己本身优秀！不过我想，还是先分给你一个班吧。”
“不，不用校长！”王森迦双手扶住校长，“我会把两个班带好的，不用换了。”
“王老师，你很优秀，但我想，你把精力放在一个上会更好，而且，你不是另一个的班主任，但还是他们的任课老师。你难道还会因为不是班主任就放弃那群孩子么？”
“不会。”王森迦坚定地说。是啊，像以前一样，他也能照顾好这群孩子。
“校长，但这个学期，让我带完这两个班吧。之后就跟以前一样，我当9班的班主任。”
初一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9班丶10班的成绩相较期中考试都进步巨大。各科老师频频向这两个班的班主任王森迦报喜。
10班没有再跟王森迦提过航模培训的事。对于十二三的孩子来说，一码归一码，你在这件事情上坏，不代表办其他事都不好。最容易把人一票否决的，往往不是孩子，而是大人。
在初一上学期的航模培训课里，王森迦看到了孙嘉宜这棵好苗子，决定破例带他和苏彦轩参观冬季的航模比赛，提前适应比赛模式。这让祁澄有些不爽，王森迦也语重心长地劝导他：“嘉宜的文化课成绩比较薄弱，航模正好可以填补他的空缺，让他中考考个稍高的分数，你本身就比他强那么多，初三即使航模比赛只得了末等奖，上最好的高中也绰绰有馀了。”
“那苏彦轩呢，他文化课可很厉害的。”祁澄反问。
“苏彦轩对航模组装的见解也非常独到，他以后是要朝这个方向发展的。就像你祁澄，你各科都很均匀，但语文最好，这说明这是你擅长的。同样，苏彦轩和孙嘉宜擅长的正好是航模。”
他从自己的办公桌上套出几张报纸和几本杂志：“这是老师替你整理的，是含金量比较高的作文比赛，不光对中考，对高考也是有用的，你可以一直关注着。
“它不像我们的应试作文，比较考验你们的想象力，你可以大胆试试，没得奖也没关系，你还有很多次机会。”
祁澄细细翻阅了一下那几份报纸，被王森迦密密麻麻做满了批注，比赛有什么样的流程，得到几等奖才可以加分，比赛的时间丶地点，来回的交通工具，大概的消费金额，投稿的方式……密密麻麻，每一份都是。祁澄眼眶有些湿润。
“老师，你以后……是不是不教我们了？”
“怎么会？”王森迦笑着摸了摸祁澄的头，“我还是你们的王老师，只不过不当班主任了而已。”
“为什么？”
“因为，”王森迦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两个班级有点超出我的极限了，而且，国家政策也不会允许一个班主任带两个班的嘛。让你们的任课老师不是很好吗，回到最初的样子，你不喜欢吗？”
祁澄回想了一下，最初的样子，安只宸踩了他的白鞋，泼了他一身水；军训的时候被罚跑，练舞的时候被踩鞋……
“不太喜欢。”
王森迦轻声笑：“是嘛？但我还蛮喜欢的。”那是他刚开始第一次管理一个班级，像是自己有的第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想做好，即使与自己想象的不同，还是尽力去争取。
争取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