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春天,非典疫情突如其来,如同一团浓重的阴霾,迅速笼罩了人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清晨,往常热闹的街巷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卖早餐的小摊少了大半,仅存的几家也冷冷清清,摊主戴着好几层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眼睛里满是谨慎。
蓝雁行站在平日最爱的煎饼摊前,摊主大叔利落地摊着煎饼,往常还会唠几句家常,如今只是闷声问:“加肠不?”递过来时,还不忘叮嘱一句:“快回家吃,别在外头晃悠。”
街道上行人寥寥,大家都行色匆匆,彼此隔着老远,像是无形中有一道屏障。
偶尔有咳嗽声传来,周围的人瞬间警惕,脚步加快,眼神里满是戒备。
记忆里,疫情的消息刚传来时,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
爸妈下班回家后的闲聊,不再是家长里短、工作琐事,而是被各种“非典新闻”占据。
电视里一播放相关报道,全家必定围坐,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关注着新增病例的数字、疫情扩散的区域,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担忧。
爸爸推了推眼镜,皱着眉头说:“这形势,得小心啊。”妈妈则紧攥着衣角,时不时插上几句:“咱们得多囤点吃的,少出门。”
日常的出门采购瞬间变成了一场“冒险”。妈妈每次出门前,都要把爸爸武装一番,口罩一层又一层,叮嘱着“千万别摘,别碰外面的东西”。
她自己也是全身包裹严实,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妈妈回来时,额头上都是汗珠,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安心,因为她又为这个家“抢”回了几日的安稳。
在家里,消毒成了头等大事。
爸爸把单位发的消毒液仔细兑水,拿着喷壶,从客厅到卧室,从门把手到桌椅腿,一处都不放过,刺鼻的味道弥漫在房间每个角落,家里人被呛得直咳嗽,他还念叨着:“忍着点,这是在杀毒呢。”
妈妈则忙着清洗全家人的衣物,水温烫得她手都红了,还坚持要用开水煮毛巾,说是要把病毒“烫死”。
蓝雁行在一旁帮忙递东西,看着爸妈忙碌的身影,心里既害怕又觉得温暖,害怕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毒,温暖的是家人为彼此筑起的防护墙。
校园生活原本如潺潺溪流,平静且按部就班地流淌着,然而非典的突然来袭,仿若一阵狂风骤雨,将一切搅得波谲云诡。
踏入校门,往日熙熙攘攘、追逐打闹的景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静。
校门口多了几位神情严肃的老师,手持体温计,如同严守城门的卫士,逐个给入校的同学测量体温。
同学们自觉地间隔一米开外,眼神中透着些许紧张,轮到自己时,便微微仰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体温计发出那令人揪心的“嘀嘀”声。
那体温计冰凉的触感贴上额头,每个人都屏气敛息,生怕体温稍有异常。
一旦体温正常,大家才如释重负般快步走向教室。
学校的广播里不停地广播着“非典”注意事项。
教导主任用严肃的口吻提醒大家要注意个人卫生,勤洗手,教室要常通风。老师们也反复强调的“如有发热、咳嗽,一定要马上报告”。
还没有走进教室,走廊上的消毒水味就已经扑面而来,呛得人直打喷嚏。
值日生们正忙碌着,有的用抹布蘸着消毒液擦拭桌椅,有的拿着拖把拖地,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仿佛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黑板上,老师早已用粉笔写下了大大的“非典预防知识”,旁边还罗列着一条条详细的注意事项:勤洗手、多通风、不扎堆……同学们入座后,没有了往常的闲聊,都静静地打开书本,预习功课,偶尔有几声咳嗽,都会引起周围人警惕的目光。
课堂上,老师们戴着口罩授课,声音透过口罩变得有些沉闷模糊,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教学热情。
数学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复杂的公式在白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写完还不忘转身叮嘱大家:“非典期间,学习可不能落下,这是你们未来的保障!”
同学们也都聚精会神地听讲,手中的笔不停地记录着重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见证了这段特殊时期的努力。
在那间略显陈旧的教室里,一侧靠墙的位置稳稳地放置着一个敦实的煤炭炉子。
它浑身漆黑,炉身布满了岁月摩挲出的斑驳痕迹,像是一位默默坚守多年的卫士。
炉口不时蹿出几缕幽蓝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驱散着室内的丝丝寒意。
炉子上架着一口敞着锅盖的锅,锅体在炉火的映照下泛着微微的银光,锅盖不知被搁置在了何处。
锅里盛着大半锅热醋,水面轻轻荡漾,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悠悠地飘散在空中,给教室添了几分刺激的气息。
老师说这个可以消毒。此时正值课间,几个同学围拢过来,双手凑近炉火取暖,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有的同学还从书包里掏出几个皱巴巴的小土豆,小心翼翼地放在锅沿边,想借这炉火烤出美味,一时间,欢声笑语与炉火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为这非典笼罩下紧张的校园时光添了一抹别样的温馨。
课间休息时,操场变得异常冷清,往日那一群群打篮球、踢足球、跳绳的同学不见了踪影。
教室里,往日的喧闹也少了几分。
同学们课间不再扎堆打闹,而是各自默默看书,偶尔交谈几句,话题也离不开非典。
大家都选择待在教室里,或打开窗户通风换气,让新鲜空气驱散憋闷的气息;或从书包里掏出一小瓶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揉搓双手,直到手心手背都泛起一层白泡泡。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男生,也变得格外小心,书包里塞了一大包消毒湿巾,时不时拿出来擦擦手,还嘟囔着“保命要紧”。
几个要好的同学围坐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非典的最新消息,有人说看到网上报道某个城市的医院已经人满为患,大家听后不禁面露忧色,默默为远方的人们祈祷。
有同学带来了最新的非典新闻,小声地分享:某个大城市的医院人满为患,物资紧缺,大家听了,脸上满是担忧,又忍不住多讨论几句,试图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外面世界的全貌。
有人神秘兮兮地分享从家里听闻的小道消息,说隔壁市已经有人因为非典去世,说得有鼻子有眼,听得大家心里发怵。
学校的食堂也有了大变化。就餐时间,同学们不再像往常一样结伴而行、有说有笑,而是分批进入,间隔就座。
打饭窗口前,师傅们戴着口罩和手套,动作麻利地盛饭打菜,窗口上还贴着“请保持距离,注意卫生”的提示语。饭菜的种类比平时少了一些,但大家也都没有怨言,匆匆吃完,便迅速离开食堂,回教室继续学习或休息。
下午放学时,班主任会再次强调防疫要点,还会细心地检查教室的门窗是否关好,确保消毒工作到位。
同学们背着书包,排着整齐的队伍离校,彼此间保持着距离,回头望去,夕阳的余晖洒在空荡荡的校园操场上,整个学校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那消毒水味依旧在空气中弥漫。
夕阳的余晖无力地洒在回家的路上,蓝雁行怀揣着一整天在学校积攒的疲惫与对疫情的惶恐,匆匆往家赶。
刚踏入楼道,一股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便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抬眼望去,邻居阿姨正戴着口罩,身着一件旧围裙,一手拎着沉甸甸的喷壶,一手紧握着喷头,神情专注而严肃,沿着楼梯台阶,一级一级地仔细喷洒。
消毒水所到之处,形成一片细密的水雾,在黯淡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一道抵御病毒的屏障。
楼梯间往日光洁的墙壁如今已被各式各样的防疫宣传单占满,花花绿绿的纸张上,用醒目的大字写着“勤洗手、多通风、戴口罩、少聚集”。
偶尔有邻居进出,原本熟络的寒暄、关切的问候,此刻都化作了略带疏离的点头示意,大家眼神交汇的瞬间,能捕捉到彼此眼中同样的忧虑与谨慎。
蓝雁行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家门口,还没敲门,母亲就已闻声打开了门,像是一直在门后守望着他归来。
“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母亲的声音透着些许急切。走进屋内,熟悉的温暖与安心扑面而来,母亲赶忙拉着他走向洗手池,那里早已准备好了一盆艾叶煮的水,袅袅热气升腾而起,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用这个洗手洗脸,能杀菌消毒,别不当回事儿。”母亲边说边帮他挽起袖子,蓝雁行顺从地将手伸进水里,温热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驱散了些许在外的寒意,也让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
没过多久,父亲下班回来了,脸上带着工作一天的倦容,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单位发的口罩和板蓝根,都收好了,这段时间得格外小心。”父亲边说边把东西递给母亲,声音低沉而沙哑。
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新闻里正在播报非典疫情的最新进展,屏幕上那不断跳动、攀升的感染数字,红得刺目,仿佛一个个狰狞的怪兽,无情地吞噬着人们的健康与安宁。
每更新一次数据,大家的心就跟着揪紧一分,父亲沉重地叹了口气,母亲则紧紧握住蓝雁行的手,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屏幕,心情沉重得像压了块大石头,仿佛被阴霾笼罩的天空,看不到一丝曙光,满心忧虑着未知的明天,却又只能在这小小的家中,彼此依靠,抱团取暖,等待着疫情过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