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笃省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坏,他发疯一般逃出西域,而巴蛇也不再管控他。
对于巴蛇来说,只需时机成熟,自然会到“秋收时节”。
巫笃省一路向东,路上饿了,除了残存的一丝人性让他抗拒人肉外,几乎是见什么吃什么。
昆虫、烂果、动物尸体、恶臭河水……只有人想不到,没有他没吃过的。
直到他误入一个与北境、中土接壤的西域边境小村落。
巫笃省被山林中时响时停的号角声吸引,发现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古怪小村落。
还没进村,巫笃省远远就看到村落四周的树林上悬挂着的动物头颅——虎、獾、鹿、猪、牛……各种各样动物的。
树干上遍布色彩绚丽的纹路,像是某种巫术祭祀仪式,令人恐惧而好奇。
走进村子,没有忙碌的人,空荡荡的村子中间搭建着一个戏台,崭新的模样应该还有人唱戏,只是现在台上空无一人。
正好今夜没有地方去,巫笃省打算就地休整,明天再出发,虽然他疯疯癫癫的,可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就比如现在。
三个时辰后,夜色悄然降临,巫笃省枕着台上的红布,蜷缩一团,安然入睡。
deng——
迷迷糊糊中,巫笃省只听见一铜锣声响,睁开眼,见一貌美姑娘银面素衣,正痴站断桥头,似是在等待某人。
巫笃省不由自主地靠近,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化作一翩翩少年,与姑娘攀谈起来。
得知借伞的来龙去脉,两人相谈甚欢。
可一想到当初和自己亲叔叔巫一的经历,巫笃省顿时气血攻心,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在银面姑娘的照料下,巫笃省休整三天才缓过神来,见银面姑娘与妹妹相依为命,心中不由怜惜。
两人本就一见钟情,不出几日就结为夫妻,相濡以沫。
游历四方的金面和尚偶遇出街卖药材的巫笃省,见其面带妖气,就把他带到寺庙,软禁于法座后。
银面姑娘带领妹妹来寻夫,金面和尚不许。
银面姑娘无奈,只好显出原形与其斗法,于是水漫金山。
银面姑娘请四海龙王与虾兵蟹将帮忙,金面和尚搬来天兵天将助阵,排除万难,将银面姑娘镇压在雷峰塔下。
“呜呜呜——”
一滴热泪滴落,巫笃省发现自己的意识不再混乱,而自己还留在乱七八糟的戏台——方才混乱中弄乱了上面崭新的布置。
四周——是虎视眈眈的狼群、猛虎、五步蛇。
嗷呜!
吼!
嘶嘶嘶!
巫笃省毫不犹豫,一头冲向五步蛇,抓住对方粗大的头颅,如同抡棒子一般,一鞭抽在最先扑来的猛虎身上。
啪!
对于身形庞大的猛虎来说,这无异于挠痒痒,可没等它扑上前,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恐怖的紫色蔓延全身,瞬间将其变作一头紫纹老虎,气息全无。
啪啪啪!
竹杖点雨,轻快精准,一条条恶狼倒下,巫笃省踩过它们软趴趴的尸体,走向一侧的树林。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急促的雨滴拍打在脸上,狂风肆虐,在闪电的光芒下,巫笃省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村落东边的一棵参天古树上,遍布白色条纹,如同一条条光明的巨蟒,追寻着穹顶太阳的方向。
巫笃省轻轻揩下一抹骨灰,在自己的脸上眉心正中绘下一抹银亮的色彩。
借着闪电的光芒,水洼的映照,不多时,一张完美的银脸出炉,可自己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个恬静淡雅、心思沉稳、偶有失神的银面姑娘。
巫笃省一路向东,三个月后赶到清琉江中游,因为他一路上听闻月圆之夜,群鱼溯游,乌桕树下,所愿成真。
他,真的好想好想,再见那姑娘一面……
“原来如此,那你见到没?”
张榆很好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别人的爱情故事,以前在皇宫里,父亲是严令禁止这些东西的。
张权、犀语、张骞,就连陆鸣都不由看过来。
只见巫笃省连连摇头。
“没有。”
张权:“唉!悲伤爱情故事。”
张榆:“人妖殊途啊!”
张骞:“这矛盾的世界。”
“或许,爱——就是最好的缘分。”
犀语的话很中肯,与其强求不得而自顾悲伤,不如随缘自然,放宽心态。
“当然,你也可以尽全力去追寻,不留遗憾。”
陆鸣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他。
“兄弟,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原本沮丧的巫笃省闻言,顿时就兴致勃勃地看向陆鸣。
“首先,你能否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
“能,存在。”
“证据。”
“在我心里。”
“呃——这可不算。”
闻言,巫笃省眉头再度紧皱,心中难免失落。
“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去西域白圣的白虎道场找找。
白圣掌控西域上万载,西域没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如果银面姑娘真的存在,那他必定知晓。”
“好!那我——”
不待巫笃省说完,陆鸣打断了他。
“我正好也要去北境见一位老友,可以顺路带你去。”
这倒也不是陆鸣霸道,而是巫笃省身怀巴蛇残魂,一旦暴乱,恐伤及无辜。
“好啊!正好我不识路,有劳兄弟你了。”
巫笃省高兴极了,对于他来说,这就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
“来了。”
张骞默默开口,众人随即跟随他的目光看去。
平静的湖面上,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皓月照耀,波光粼粼的水面下,金鳞围绕江中心游动,似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嗡——
一缕格外明亮的月光洒下,落在鱼群中央。
哗啦啦——
一阵骚乱中,数条伤痕累累的金鳞被摔出月光最浓郁处,只剩最壮硕的那条金鳞自顾自游荡,宛若踏空飞渡。
吼!
血暗不由自主地仰天长吟,一个飞身,径直来到那条金鳞上头。
砰!
血暗一爪拍下,布满血亮色龙鳞、光暗纹路的龙爪一击撕裂虚空,一道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
吼!
一道宛若穿越寰宇、亘古不变的龙吟自银色大门中传出。
吼!
吼!
吼!
各种各样的兽吼响起,再观察四周,就会发现远超方才鱼群盛宴时的动物正虎视眈眈地潜藏在森林、天空、江流的角落。
“古龙门开启,由血暗妖圣主掌,任何无龙族血脉者及龙族血脉者,皆可公平竞争,各凭本事,但不可伤及性命。”
陆鸣从血暗、暗血身上学了不少龙语,如今已经可以基本理解它们的意思。
“这么说,我的金鳞得在这停留很久?”
张骞倒是不担心,不过,这样他可能就要留在这照看金鳞们,毕竟,它们现在还是太弱小了,很容易被心怀不轨者猎杀。
“是的,古龙门的筛选要足足三个月。”
咕咕咕——
一道黑影闪过,待看清目标才发现是一只黑黝黝的夜鸽。
张骞取出肩头夜鸽脚上的信,还没看完,只见他眉头微皱,随后看向张权两兄弟。
“怎么了?哥。”
“怎么了怎么了?”
张榆还算沉稳,张权则是跟个小孩子一样,看热闹一般挤了过来。
“天陨国危,速归!
你们俩要不先回去?我这边还要照看金鳞。”
“不会吧?不是有外公、舅舅和我父亲镇守?国都什么时候那么脆弱了?”
这下连张榆都不淡定了,毕竟,作为镇国三柱之一的父亲都言危,天陨国将乱啊!
此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张权缓缓开口,抛出个重磅炸弹。
“大哥,你可别小看了那些郡守亲王的实力,比我强的大有人在。”
“天要亡我天陨邪(ye)?”
张榆仰望星空,茫茫星海,何见己身?
“其实,也不用那么悲观——”
闻言,张榆、张权、犀语纷纷看向陆鸣,眼神中充斥着希冀之色。
“我观天象,北斗七星,贪狼盛极,紫薇势弱,有社稷动荡、江山不稳之势啊!”
三人眼色一暗。
“不过——”
陆鸣话锋一转,看向张骞。
“七星余六,尚有回旋,除了你们三个变数,只需找到另外三位欲要造反的亲王,将其策反;或者待天璇势明,才能尽显,皆可安渡此劫。”
“啊这,陆师,你可以直白一点吗?太深奥了,我都听迷糊了。”
张榆张权还摸不着头脑,张骞已经默默下了船,坐在河岸边,看着自己饲养多年的金鳞们。
犀语倒是有些明悟,与陆鸣对视一眼,得到许可方才开口。
“我觉得,路公子要表达的意思就是,这次的劫难虽然很危险,但困境重重之中依旧藏着两次机会,很有可能化险为夷。”
“没错,不过——与其依靠神秘莫测的占卜,不如你们亲自去争取。”
“好!”
三人匆匆告别,下船赶回天陨城。
“血暗,怎么了?”
陆鸣见血暗一直遥望东南方,似是有什么心事。
“大哥,四弟和我的分身对付不了它们。”
陆鸣心念一动,视野共享,当即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们对情感有所缺失,这次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稳固道心。”
“好,那我去去就回。”
“行,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