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只女妖,鱼十三的第六感告诉她,云泽目前这副模样和她脱不了干系。她死乞白赖守在缙云殿外蹲点,等了足足一日,没等到缙云殿的人,却等来了七生和禾桃。
“十三施主,你果然还是来了这里,你赶紧同我回去吧,云泽殿下不会见你的。”七生苦口婆心劝着,眸光沉重,要是让司云仙官知道他看守不利,放鱼十三跑来缙云殿,恐怕他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鱼十三把脑袋从膝盖上抬起,“他为什么不会见我?”
“殿……殿下受了雷……雷刑,就是想见你,也有心无……无力。”禾桃不知司云和云泽有心瞒着鱼十三,脱口便说了出来。七生痛不欲生,捂额顿足。
难怪他这样虚弱,鱼十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为什么会突然受雷刑?”
“因为你惹下的祸。”门骤然从身后大开,雪姬清冷的声音传来,“殿下一力承担下了云水泉浑浊的责任,受了三百雷刑。把你赶走只是担心你受到牵连,被天帝责罚。”
“殿下醒了,让你进去。”雪姬撂下一句话,给鱼十三留了半扇门,去了紫云亭。
鱼十三不顾身后阻拦着她的七生,忙不迭跑了进去,脚下生风,赶去时,只着一身中衣的男子正半躺在软塌之上,腿上披盖着厚厚的狐裘,青丝散乱的垂着,手中捧着一本书,同他寻常严谨的一丝不苟的模样判若两人。
鱼十三往前一扑,趴在塌边,扯着狐裘擦了擦眼泪鼻涕。
“我错了。”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她以为把泉水洗洗就好,却没想到会连累他受这么重的雷刑。
云泽看着她好玩,暂且放下了书,“你哪里错了?”
“我不该喝酒,不该去云水泉洗澡……”鱼十三细数着自己的罪行,数不出来了,抬头却见他还盯着自己,双手不自在的揪着狐裘,想了想,“我不该擅自改八行书,也不应该跟你顶嘴。”
编不下去了,又抬头,“不该绑了你,不该给你下药,不该知错不改……”
虽然也不知道对不对,可村头王婶儿家的毛小子每次做错了事也是这样干的,一个劲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推就成,铁定管用。
“好了,就这样吧。” 云泽就此打住,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数落着自己,便知她浑然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三百雷刑,是不是挺疼的?”鱼十三轻轻咬着唇,紧张的问他。
“还好,大概比南天门劈你那道雷疼一点。”云泽伸手递给她一块手帕,“手帕收着,以后不要再用别的东西往脸上擦。”
鱼十三连忙丢开手里抓着的狐裘,接过了手帕,紧紧拽在手上,她眼泪汪汪的盯着他,问,“你说以后,那我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断霞林没有鱼,也没人替她做香脆酥口的孜然烤鱼,她过得很是不如意。
他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和绯红的脸颊,涔薄的唇轻轻抿起,随口一语,“算是吧。”
鱼十三屁股一挪,坐上了软塌,又是端茶,又是捶腿,“在您老病好之前,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好了,我保证鞍前马后,绝对不嫌苦嫌累。”
虽然她是一只懒猫,可还懂得知恩图报。
“先去把脸洗了。”鱼十三热忱的心叫云泽哭笑不得,他看着她一脸的灰,浑身快黑成了一块碳,也不知多久没有换过衣裳。
南音替鱼十三准备了浴桶和花瓣,守着鱼十三扒光衣服后,推着她泡进了热腾腾的水中。
鱼十三浸入水中,被花香闷得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抖了南音一身水。南音脾性还好,瞧着鱼十三可怜兮兮的模样,一边替她细细洗着肩上的污垢,一边柔声叮咛,“你也莫怪雪姬,这次你闯的祸太大。云水泉一事,是殿下自愿替你受罚,我们做仙侍的没有资格说什么。可青歌的事,你的确是做错了。雪姬与青歌相处数十万年,她怜悯青歌怪罪于你,也是情理之中。”
“青歌?”鱼十三转过身去,扑腾一声惊奇浪花,又溅了南音一身,“想去人间陪公瑾离渡劫,不是她的心愿吗?”
她只是替她了解了心愿,为何又成了过错。
原来她还不知道,南音轻轻叹息,“原本那凡人只是死于非命,可他命中凭空多出一个青歌,改了命格,才致使穆府满门抄斩。”
鱼十三瞳孔微微放大,身体往下缩了缩,蜷在了水里。
原来她当真是做错了么?
她也只是看她哭得可怜,想要帮她完成心愿而已。
“这件事就此翻过吧,青歌了了心愿,就算是魂归五界,也算是没有遗憾了,你不必多想。”南音往水里加了点花瓣。
如今公瑾离已经转世投生,没了青歌的生生世世,应当会过得很好。
只是可惜,她已经再无来生。
半个时辰后,鱼十三洗好更衣,才推门踏入了云泽房中。
混着浅淡花香的微风随门打开袭来,鱼十三身穿青烟银绣罗裙,披着淡绛烟罗软纱衫,营养不良般枯黄的头发挽成精致的飞天髻,琉璃珠颤枝步摇轻轻垂挂而下,一步步蹦跶着走了进去,在云泽面前转了个圈。
“怎样,好不好看?”
云泽目光微抬,瞧着她脸上黑色的一团印记,轻轻颔首,“南音挑的衣裳不错。”
鱼十三未能听出其中之意,反而颇为得意,转到云泽面前,随身又蹲了下去,裙摆一大截拖到了地上。“南音在热水里放了好多花瓣,我身上是不是香喷喷的?”
“恩,香。”云泽微偏过头,“替我将天泉幻境取来。”
“天泉幻境是什么?”鱼十三看着云泽脸色垮了下去,顺着他的指示走到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厚实沉重的书,递到了他手边。
云泽打开手中的书,书页翻开的一瞬,天庭全境从书中浮于眼前,浮云缭绕,仙境中房屋宅院鳞次栉比,是谓天泉幻境。
转瞬间,魔君无恃到天庭已有数日,却还是未有半点消息。毕竟魔界和天庭因良鸢的关系已经闹僵,他擅自前来,恐怕是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