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归还是为了帮我赢回奴奴……”鱼十三不太懂得司云话里绕过来绕过去的大道理，还是依着自己的心性考虑着。
司云还打算同她说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冷得缩回了屋子里，变了一个大火炉，和一个暖和的床榻出来。她一夜未眠，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桌上摆着一壶热茶，一些她喜欢的吃食。
鱼十三腾身起来的时候，司云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两壶好酒。
没想到司云这么体贴，鱼十三饥肠辘辘的，面上正浮出一抹笑来，便被他冷漠的话给止住了。
“缙云殿的丫头给你送过来的，别这样看着我。”
“是谁？”
“我也记不清楚，一身翠色的罗裙，生得还不错。”
那就是南音了。
鱼十三把火炉搬到桌边，一坐下来便开始大快朵颐，果然还是南音最了解她的喜好，血饮茶，仙草烤鱼，蜜饯和桂花糕，都是她最喜欢的。她吃了几口，余光之中才瞥见了茶碗下压着的纸条。
“司云，你帮我瞧瞧，这几个字读什么？”鱼十三认识一些字，也有好多字不认识，只能厚着脸皮向司云求助。
司云一眼从娟秀的字上扫过，眉淡淡舒展，唇角浅挽。他一笑，鱼十三便觉好看至极，仿佛整个人都能陷入进去，倒也难怪有这么多的女子明知是一条死路，却还是飞蛾扑火。再想想云泽，鱼十三好像的确没怎么见他笑过。
他真正笑起来，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南音说，他服了药，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不大好，需要慢慢调养，让你别担心。”不过既然是与无恃全力应战，又哪有这么容易痊愈呢？恐怕南音隐瞒着鱼十三，报喜不报忧罢了。
鱼十三松了一口气，猛地喝了一口热茶，又塞了一块桂花糕，含糊不清的对司云说着，“你说，他会生我的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鱼十三嚼了嚼，“他让我在下面等他，我偷偷上去了。要不是因为我，他最后可能也不会受伤。”
她晓得自己情商是低了点，但是这些事情，她还是能够理得清楚的。
“无碍。”司云拔开酒壶，喝了一口，“你也喝点暖暖身，别喝太多，我一会儿就带你回去。他醒了，雪姬的怒意大概也该消了。”
鱼十三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坚决不肯跟着司云一同回去，“我先不回去，我再在你这儿多待几天，指不定雪姬还生气，把我堵在门外不让我进去，或者殿下不乐意见我，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司云笑笑，看着她犟着的模样，“随你好了，你想留在断霞林，就继续待下去。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你就回去吧。”
鱼十三算是暂时在断霞林住了下来，整日陪司云喝喝小酒，赏赏雪，下会儿她自创的妖魔大战棋，再吃吃烤鱼，睡会儿懒觉，小日子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倒算是过得暖洋洋的。缙云殿中，一切安宁，如鱼十三去之前一般。唯一不同的，便是每日雷打不动出现在云泽窗台上的仙鲤头炖汤，鱼十三蹩脚的字写着简短的纸条，让他病愈之前，记得不要吃油腻的食物。
从弯弯曲曲得像是蚯蚓在纸上爬过的字迹，云泽便知，当初他在那个小村子里见过的诈骗诗，铁定不是鱼十三亲笔。他原本不吃这些凡界的俗食，看着热腾腾还在冒烟的鱼汤，想起鱼十三这么笨的两只手辛辛苦苦炖汤还算是不容易，也就喝了。
浑然不知，鱼十三此刻正美滋滋的躺在床上喝着仙鲤汤，吃着除去了头部的清蒸仙鲤。她本就不喜欢吃鱼脑袋，这样一来，既能帮自己解决了这个难题，又能够顺便讨好云泽，真真是一举两得。她真是个人才。
云泽原本以为鱼十三在断霞林待一段时日也就乖乖回来了，可眨眼便是一月，她好似在司云那处生了根，从未想过要回来，他也好久没有见着她的身影。
他躺在床榻智商养伤，时而起得早，时而起得晚，可她好似刻意踩准了时间来，总是能够赶着被自己逮着之前，悄悄将那仙鲤鱼头炖的鲜汤摆在窗外，逃之夭夭。云泽索性在窗外设下了咒，等她一靠近，窗外覆雪的树便会发出响动。
这日，鱼十三捧着一碗鱼汤，兴致勃勃的来了，脚下生风，只想尽早赶回去喝酒吃肉。
云泽端着一本册子翻阅，忽闻外面传来的窸窣响动，正欲开窗逮她，门戛然打开，雪姬端着刚熬好的药，送了过来，“殿下，这是鬼女良落送来的，黄泉的良药，应该对你的伤势能够有帮助。”
“鬼君现在在什么地方？”云泽忽然想起了重伤的无恃，开口问。无恃受了重伤，应该还在天庭，况且他在鱼十三上天庭之前就已经来了，不大可能是为了奴奴而来。既然还有目的，暂时应该不会离开。
“无恃鬼君……他应当去见过天帝了，半月前搬进了一旁的元宵殿。”那元宵殿原本是桃花小仙的住所，可她正巧需要下凡界渡劫，又色迷心窍，便主动让给了无恃暂住。
“你派几十天兵在元宵殿外驻守着，一旦元宵殿中有异动，马上过来通知我。”毕竟魔界与天庭渊源太深，无恃上天的原因未明，在得知他的意图之前，必须时时刻刻把他盯着。
“是。”雪姬往外退去，忽然脚步止住，“殿下，你还是希望那小妖能回来吗？”
她知道日日从门口送来的鱼汤，也知道云泽心有不忍。
“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云泽翻着手里的册子，神色肃穆。
“殿下，我知道你心软，也知道你对她于心不忍，可把她这样嚣张妄为，不知礼节度量的小妖留在身边，于你而言是一种灾难。你也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雪姬皱着眉头，见云泽丝毫不为所动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没办法劝说他。
云泽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轻轻一动，合上了书册，看向雪姬。目光之中，透着敬重，和一些无奈。
“她为什么要和其他人一样呢？”
“她是她自己，所以做她自己就好了。”
“可所有的人情世故，应该懂得的礼数她都一概不知。”雪姬据理力争，知道云泽性格独断，还是止不住劝说他。
“她不知道的，我会教给她；她学不会的，就任由她去吧。”云泽轻轻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映出鱼十三又笨又执拗脾气又坏的模样来，“雪姬，不是任何人，都应该活得乖巧规矩，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若真是这样，仙途漫漫，岂不是太无趣了？
“我知道了。”雪姬微微颔首，退了下去。
云泽起身，这才想到鱼十三还在外面，推开窗户，只看见冒着热气的鱼汤。果然……这小东西还是赶着跑了。
看着撒了一些在地上的鱼汤，摇了摇头，正欲把窗户关上，遥望雪地中的一串脚印，他轻笑一声，余光朝着一旁瞥了眼，正好，看见了那乱糟糟的毛头。
云泽把鱼汤放下，转回身去，拎了只镇尺，敲了下去。
“哇哇哇！”鱼十三抱着头跳了起来，皱眉拧目的瞪着云泽，“你这是做什么？你恩将仇报！”
她辛辛苦苦替他送鱼汤过来，他不感激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拿那什么鬼东西打自己的头。鱼十三没想到自己被他逮了个正着，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这么八卦的听墙角，可想到他的话，她又有些疑虑，小声的问了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如假包换。”
“那我能回来了？”
“嗯。”
“那我可以不学自己学不会的规矩？”
“先学。”
“那我可以出千作弊？”
“啪！”镇尺一晃，砸在了鱼十三的脑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