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芙娉轻挑着眉眼，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
“一年。”
“我最多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把真相告诉我。”云泽离开，径直去了碧波谷。
碧波潭边，依稀坐着良落，她发间步摇轻轻摇曳，指尖从水间穿梭，不知在看着谁的过往，又在想着什么心事。她已经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来的碧波谭，从黄泉一离，便是好多万年，见云泽赶来，她挥袖拂去了水面景象，微微起身。
除却那些前来求取八行书的人，碧波谷向来无客，有的也只有鬼君清樽，和殿下云泽，早些年司云看来戈暮的情分上会来看看她，同她闲谈几句，可两人性情不对口，来过几次后，司云便也就不来了。
良落淡淡开口，苍白的面色上不染风尘，“殿下可是有事？来得如此匆忙。”
“叨扰了，我有些事情，想要借碧波潭一用。”因着天庭之事，他时常会前来打扰良落，虽然两人也算是有些情分在了，可还是避不开几分客气。
良落颔首，看了看他，一言不发的去了。
看着清寂寥落的身形，云泽轻轻叹了一口气，未能忍住心中的忧虑。
“已经数万年了，还是不能原谅吗？”
“我去过黄泉一趟，鬼君虽什么都不说，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心有郁结，既然你同鬼君都日夜煎熬，不如忘却往事。”
良落脚步微微一怔，微转过头去，清冷哀伤的目光如浮萍般飘落在他面容上。
“日夜煎熬？只是寝食难安，哪里算得上是煎熬？”
“小殿下，戈暮还在第十八层地狱中，生不得、死不能，她永生永世都只能承受无尽的折磨。和她相比，我不过是过得不快活罢了。”
她不是不能原谅，而是不敢原谅。
良落离去了，云泽也不再多问，将鱼十三掉在地上的毛往碧波潭中抛去，便是它的一生。
刚出生时，还是一只瘦得可怜，白里透黑的小猫，连眼睛都没办法睁开，羸弱的模样仿佛一根手指头都能置她于死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水面上浮现出的景象，看着穹君大人一遍一遍把鱼十三丢进水中清洗，洗了数百次，才筋疲力尽的放弃了。
鱼十三出生后，她娘亲便去世了，不过如芙娉所说，她没心没肺的过得倒是甚好，有穹君大人和珺矢的庇佑，几乎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霸王，吃喝嫖赌，样样在行。今天去偷这家的鱼干，明白光明正大抢了那家的茶叶蛋，一路还算是过得逍遥快活。
直到她化作人形那一日，她光辉璀璨的生活，才算是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云泽一路看着，直至到了鱼十三被珺矢丢到南天门外的那一幕，才拂袖，掩去了碧波潭中的画面。
幽山之上有一叶障目，只有熟知幽山，或是修为高明的神仙妖魔，才能找去。从她出生到现在，都并未有人在她身上做过任何手脚，如果当真如芙娉所说，她的三魂七魄、七情六欲俱损，又究竟是为何？
况且司云修为高深，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短，倘若她身上当真被下了什么封印，他不可能至今还看不出来。
回到缙云殿时，鱼十三正在床榻之上抱着枕头呼呼大睡，一旁新点着几个火炉，摆着几碟小点心，应该是南音刚来不久。
他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去，还未站定，雪姬忽然赶了过来。
“殿下，司云仙官方才让七生过来传话，说万象天异境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司云仙官处理不过来，让你现在马上过去一趟。”雪姬低声说着。
“万象天异境？”
“万象天异境？”
云泽停顿了一刻，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同某个懒洋洋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再转过头去，鱼十三不知何时突然醒了过来。
鱼十三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奇困惑的趴在床上盯着两人，双眼直愣愣的，“万象天怎么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万象天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云泽转身走开，召来火汐兽朝着断霞林赶去了。这件事情，还是别让鱼十三掺和的好，毕竟万象天异境的事情尚且还瞒着她，一直未同她说。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出现什么差池，就是将半个天庭赔进去，也不一定能够平息。
匆匆赶到断霞林时，司云正一筹莫展的伫立在云水泉外，看见火汐兽落下，双眼微眯，桃花眼泛着一缕薄光。
“她怎么也来了？”
“嗯？”云泽惑，顺着司云的目光朝着身后望去，才发现鱼十三不知何时变回了原形，抱在火汐兽的尾巴上跟了过来，他走上前去将她拎了下来，扯了扯她冰凉的耳朵尖和胡须，疼得她龇牙咧嘴。
“喂喂喂……你放手！”
“怎么这么不听话。”云泽叹息，将她变回了人形，“这件事不是你能掺和的，你赶紧回去。”
“为什么？”鱼十三嘟囔着嘴。
“既然已经来了，就一起吧，正好我有事没办法同你一起去，有鱼十三给你作伴也好。”司云倒是坦然，带路往里面走了去，不过目光从鱼十三脸上扫过时，略微多看了几眼。她面上的黑印……似乎变浅了不少。
踏入房中，一道白光闪过，三人一同被带入了司云的墟洞之中。
“你方才说你有事，是什么事情？”在墟洞中站定，云泽问道。
“南海海域动荡不安，恐怕是封印出了什么问题。我必须赶着过去一趟，加固封印，否则要是让他跑了出来，就当真天下大乱了。”
“喂，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鱼十三浑然不晓两人在说些什么，听得云里雾里的，一边从腰袋中摸出一把瓜子儿来嗑，一边忍不住困惑的发问。
“你还记得风羲帝君？”云泽转过身去，才发现鱼十三竟然坐在酒坛上，一把将她提了起来，规规矩矩的站着。
“嗯。”鱼十三捣了捣脑袋，他们这一提，她才突然想起，风羲帝君和扶岳帝君的事情，已经好久没有听他们提起过了。自打自己从下边回来之后便杳无音讯。
“上回一战过后，我趁着扶岳还剩最后半分理智，把他封印在了南海，不过相对于扶岳而言，那封印太过薄弱，随时都有可能被破除。风羲亲自带着天兵四处寻他，我阻拦不了，只能把她骗入了万象天异境之中。”司云接下话来，如实告诉了鱼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