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十三……”鱼十三从睡梦中睁开双眼,小童和奴奴就趴在她的床榻边上,瞪着两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她,“十三,你这是怎么了?”
鱼十三摇了摇头,神经抽搐着疼痛,她皱眉道,“刚才我怎么了?你们守着我做什么?”
“方才你突然出了好多好多的汗。”小童恐慌的说着,“奴奴看见你不大对劲,就把我叫醒了,你一直在床上挣扎,但是没有醒来。”
挣扎?难道是她又做噩梦了?
她眯着眼,仔细想着。她做了一个极长的梦,像是一个深邃得令人窒息的大海,将人狠狠卷入,不由余力。梦里,她又看见了良鸢,还有云泽。
可她只记得他们两人前去苍山看雪,天庭的人前来捉拿良鸢,再往后……她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鱼十三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从床上站了起来,浑浑噩噩好一阵子,才恢复了状态。又是新的一天,看来她又得带着这个失踪人口去寻找他的爹娘了。
“十三,你看你都不舒服,要不我们今天就不去了吧。”小童走到门前,推拒起来,似乎不愿跟着鱼十三出去。
“我没事,只是做了噩梦而已。”反正这个梦,和她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她为什么要因为他们头疼。鱼十三执着的带着小童,往外走了去。
昨天他们已经找遍了整个东南城,都没有找到要找的那处宅子,回家后,鱼十三特意问了一旁在汴京长住了五十几年的老人,知晓了整个汴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便是西南方向,他们今天的目标,就是将整个西南城,一家一户的跟着找遍。
她就不相信,掘地三尺,找不到他的爹娘来。
汴京虽大,可总有被她翻找完的哪一天。
西南城着实热闹,宽阔的街道两侧,全是卖各种吃食和小玩意儿的小贩,摆着个小小的长摊,上面的东西倒是有趣。风车、铃铛、烧饼还有糖葫芦……应有尽有。比起她以前住那个偏僻的小村落来,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鱼十三自知身上不宽裕,倒是能够管得住自己的手,可身边跟着一个小屁孩儿,就困难了许多。他似乎无心找自己的爹娘,在热闹的街市上面,东瞧瞧、西看看,根本就拉不住。她一个不小心,他就松开自己的手逃跑了。
街边有个西域来的舞娘,身上带着奇香,听闻会跳风情万种的舞。鱼十三不过伸着脑袋进去望了一眼,再收回目光的时候,他又不见了。
她头疼得揉了揉脑袋,四处找着,无意踏入了一条小巷之中。街边摆放着干净整洁的矮木桌,直直摆了一行,一个年迈的老先生,正在教学生读文章。
“不好意思。”鱼十三走了过去,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老先生,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大概这么高,穿着蓝色锦袍的小童从这里经过?”
老先生停了下来,“这里已经快半个时辰没有人经过了。”
“好的。”鱼十三调头离开,听着朗朗的读书声,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她倒转回去,再度打断了那个老先生。
鱼十三抿着唇,厚着脸皮问,“老先生,你知不知道有一篇文章,据说是一个几十年前高中状元的状元郎编纂的,内容好像是关于猫种鱼的。”
“这是自然,华大人对诗书的造诣极高,这篇文章至今已经二十余年了,被整个汴京的人视为教育学生的启蒙篇。小姑娘你不是找人吗?突然问这个是做什么?”
鱼十三腼腆一笑,“老先生可知道这位华大人曾经住在何处?”
“你是说华府啊……”老先生捋了捋胡须,“华府的兴盛,已经在两年前结束了,华大人过世,他府中独子将他留下来的钱财全部用于经商,结果两年前正好没赶上个好时机,全部血本无归,还倒欠了一笔巨债。当时要债的人找上门去,将华府搬空。最后是卖了华府的房契,才勉强把债还上。”
老先生感慨万千,“曾经盛极一时的华府,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小姑娘你要是仰目华先生,就多读读他写的文章吧,这些后事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值得一提。”
不料如此,鱼十三轰然震惊,困惑,又恼怒。既然如此,那个小童所说的话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他昨天说的话,根本就是骗自己的?那个误闯天庭的小儿,根本就不是他的爷爷!
鱼十三道谢,辞别老先生后,往外走去。刚踏出小巷,便瞧见了坐在一侧的台阶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童。他抬眼看见她,眼睛一红,马上就扑了上去,抱在鱼十三的腰上,“十三,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他本来只是想要去一边看看热闹,有一个身形佝偻的瘦男人,正在耍猴戏,结果他看完猴戏,从人群里面挤出来的时候,鱼十三已经不见了。他等了好久也没有见到她,还以为她已经把自己给抛弃了
鱼十三面色凝重,低头看着他,“你实实在在告诉我,你是不是骗我了?你要是不把事情真相全部告诉我,我现在就把你丢掉,要不把你交去衙门,你自己选一个吧。”
小童一惊,随即拽着鱼十三不肯松手,“我什么都没有骗你啊,十三,你别把我丢下。我现在找不到爹娘,你要是不肯要我,我就没地方可以去了。”
“你要是想今天晚上在这个街上游荡,然后被街上的流浪汉捡去做儿子,你就继续死鸭子嘴硬。”鱼十三不想他一个小孩子竟然这么固执,被自己拆穿还不肯说出真相,气得发恼,“昨晚你是不是骗了我?华老先生,不是你的爷爷吧?”
“我爷爷就是文状元华长朝啊,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骗你。”他拽着她,金豆豆都快滚了出来。
“刚才我已经听人说了,华府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你是哪家吃饱了没事做的小公子哥,你就回去找你爹娘吧,我这里庙小,又穷酸,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鱼十三恨铁不成钢的把他的手甩开,刻意大步往前走去,仗着他腿短,离得他远远的,他小步跑着才勉强追了上去。他眼泪汪汪拖着她的袖袍,“十三,我爷爷就是华朝生,但是我家早就没钱了,我也不是想故意要骗你的。”
“不想骗我,你还骗我做什么?”鱼十三皱眉。
他不吭声,拉着她的袖摆,带着她朝着城东一个破庙里面走了去。已经废弃的破庙里面四处都是蜘蛛网和尘埃,鱼十三刚踏进去,就止不住狠狠打了几个喷嚏,用手遮住了空中的浮尘,“咳咳……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鱼十三走到角落,看见地上躺着的妇人时,顿住了。
她面色枯黄,仿佛即将不久于人世,早已经松散的发髻脏乱的靠在枯草堆上,唇上干裂得没有半点血色。看见两人走进去,妇人才撑着身体站起身来,虚弱的扶着一根木棍,喘息得厉害。
“这……这位是?”鱼十三心底的怒意,几乎在一瞬间被抹平,心里涌着一阵酸意。
“墨儿,这位姑娘是谁,你是不是又给人家添麻烦了?”妇人面露病态,可依稀还是能够看出她的容色和气度不凡,她轻声训斥小童,却格外的温柔,看着墨儿低下头去,心里大抵已经明白了几分。她抬头,声音沙哑,“姑娘,我家墨儿不懂事,咳咳……是我没有教养好他,他……”
“没有的事。”鱼十三连连摆了摆手,唇角扬起,“墨儿乖得很,我就是跟着他来看看你。”
“你不用帮着她说话。”妇人喘息急促,说几个字,便要停顿片刻,“墨儿是我生的,我再清楚不过,他本性不坏,可是顽劣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