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玉袍神仙冲着他招了招手，目光依旧放在自己的棋盘之上，“穹君，你快来替我看看，眼下这一步，应该走在何处是好。我琢磨了整整三日，也没能找到一个毫无纰漏的走法。”
“藏书，我是来和你谈谈良鸢公主的事情。”穹君无暇看那苍生棋局，匆忙道，“良鸢觉醒了。”
他看着自己的棋，目光凝重而专注，似乎根本没有因为穹君所说的话，分散半点注意力，
“我知道。”过了半响，他才忽然开口，淡淡地说。
“魔君派人来幽山传话，说她至今还未醒来。”穹君好似一夜苍老了，“当初是你救下了她，也是你将她寄存在我夫人腹中，将她的命延续下去，你知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醒来。”
“只有魂魄，未有躯壳，如何能够醒来呢？”玉袍神仙反问，“她现在的身躯，不过是一个用幻术做出的空壳子，你想要让她醒来，只能将她的魔体带回魔界之中，让魂魄与魔体相融。”
当初他为了掩人耳目，才让鱼十三藏身穹君夫人的腹中，以她的魔力做了一副虚假的躯壳，又私下更改了八行书，在上面写上她的名字。
现在她既然已经觉醒，就只能让她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去了。
“她的魔体现在何处？”
“西海底端，让魔君与你同去，你幽山一派的妖力，恐怕奈何不得她。”
穹君闻言，马上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去，脚步急促。
“穹君，这么久了，你从来都不曾怨过她吗？”玉袍神仙骤然抬头，目光凝刻在穹君的背影之上，收起眉间半点闲散的笑意。
当年他将良鸢残碎的魂魄安放在穹君夫人腹中，让良鸢能够安心休养，却不想在鱼十三从腹中诞生出来的一刻，穹君夫人被她体内的力量反噬，最终魂归天命。
他还以为，穹君不会再像三万年前一样去帮助她。
穹君紧抿的唇角淡淡散开，无谓的笑了笑，“一切都是长雁的命，她是甘愿的。”
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记得很清晰，浑身冷汗，满面毫无半点血色的长雁躺在床榻上，他触碰着她不停颤抖的手，她冲着他笑得温柔的模样。
她说她心甘情愿，也说她毫无半点怨言，叮嘱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鱼十三。
她给她取名十三，那是她曾经遇见良鸢时，曾经用过的名字。
她那样喜欢那个狂妄大胆、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如她自己的性命一般。所以就算为了她失去生命，对他而言，也是值得的。
云泽赶至西海之时，绝水海域之中，依旧与上次来时一般，平静而沉寂，染着一股死亡腐烂的味道。他顺着藤蔓，朝着熟悉的方向赶去。
巨大的棺材之中，女子容颜尽毁，青色的獠牙格外骇人。他冷漠的看着那张模糊的脸，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厌恶。伸手，掌心一道金光，覆盖在她的躯体之上。
“砰”的一声，棺材之中炸开一团朱红色的暖光，将整个棺材包裹起来。他手中传出的力量被全部挡在了红光之外，根本无法穿透出去。
这个妖女！
云泽皱紧了眉头，拔剑将棺木一剑直劈下去，剑正欲落下，远处忽然飞来一把凌厉的长剑，将他阻拦下来。
“太子殿下，手下留情！”穹君大人眼看着良鸢的棺木即将被毁，下意识加快速度，停落在云泽身侧。
“穹君大人？”云泽困惑的看着他，问道，“你为何要帮着这个妖女？她从前的所作所为你不会不知，难道你想让她醒来，重蹈覆辙？”
穹君皱眉，“太子殿下，你的话，恐怕是严重了。她是喜欢捣乱，但她的罪行，还不足以对她赶尽杀绝。”
她性情乖张，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恶名在外。可虽然五界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她，可只要是熟悉她、了解她，和她有过接触的人，都会不禁喜欢她。
况且……全天下的人都有资格指责她，厌恶她。
偏偏他没有。
“我并非一定要与她为敌。”他沉沉吸了一口气，道，“可她若是苏醒，鱼十三就不会再出现了。”
“良鸢公主和小十三，又有什么分别呢？”穹君低低说了一声。
云泽不明白他口中的话，正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穹君已经朝着良鸢走了去。他拂袖，欲将她的棺材和魔体一同，放置在自己的墟洞之中。
云泽一掌挡住了他。
他面色凝固，格外的冷冽，“穹君大人，以往我敬你几分，可今日的事情，绝对没有半点考虑的余地，我是不会让你将她带走的。她要不由我带走，要不就只能毁在这里。”
“她的魔体，我必须带走！”穹君大人口气坚定，没有半分迟疑。
眨眼的时间，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穹君多年来未曾修行过半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已经连连受击，落在下风。云泽一掌将他打开之后，趁着他没有还击之力，提剑朝着棺材砍去。
一阵玄色的黑气袭来，从绝水之中蔓延伸展，紧紧绑住了他手中的剑，将他提剑的手桎梏得紧紧的。云泽紧抿着唇，猛一抬头，正好与不急不缓从上方赶来的无恃。
无恃接到穹君传来的消息便赶了过来，幸而他没有半分耽搁便来了，否则倒是让云泽毁了他的大事。
“太子，我妹妹从前便无愧于你，今后我也不会让她再和你扯上半点渊源，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他眸光格外的冷，“你们天庭待她，难道还不够狠辣吗？”
“无愧于我？”云泽冷笑，目光锐利得像是一把寒得彻骨的剑，“倒是不知魔君口中的无愧是何意，难道在你们魔族的人眼中，是要将一个人彻彻底底的杀死，才算是有愧吗？”
当年他被她折磨得遍体鳞伤，回到天庭之后还剩下半条命，险些死在缙云殿之中。
他倒是不晓得，他们兄妹二人是如何做到如此的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