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目光从他手上转过,看见桌上摆放着的茶盏之中冒出的缕缕白烟,安然坐了下来。藏书向来料事如神,看来他早已经猜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他接过茶,微微呷了一口,双眸之中带着一抹愁思。
“前辈,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三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记忆深处有零零散散空白的部分,虽然他想不起来,可他越来越确定,自己确确实实,是遗忘了什么。
他刚醒来的时候,从藏书阁经过,曾见过藏书一面。
他警惕自己,不要为仇恨所困。眼前所见,未必是真;双耳所闻,也不一定为实。他一直以为藏书不过是随意提点,没将此话放在心上,可眼下看来,他那番话……恐怕确有其事。
藏书笑着,不慌不忙的看着他,眉目之间舒展着,“数万年了,你跑来问我说这件事也并非偶然,不如你先说说你有些什么发现。”
云泽敛着眸光,眼底目光穿透杯盏之中清透的茶水,脑海之中却自然映出了鱼十三和良鸢的模样。一个傻里傻气、一无是处,一个娇媚聪明、五界畏惧。两人看似天差地远,心性却都一般幼稚,宛若一个贪玩好事的小孩儿一般。
这些日子他翻找天庭的书籍,想在其中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意外看见一本典籍,其中记载了几十万年前,天界几位仙官下凡渡劫之事。虽形体万变,却有魂魄未改,人界幻化出来的模样,便是魂魄最真实、没有丝毫掩盖的形态。
倘若鱼十三这副蠢样子当真是良鸢的魂魄幻化而来,鱼十三身上好吃贪玩的秉性与良鸢无异,她的善良……也应该存在良鸢骨子之中才对。至少无论如何,她也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他思绪落定,声音陡然一沉,问道,“前辈,我想知道,三万年前,我究竟是不是被魔界公主良鸢所伤!”
这是他醒来以后,所有人告诉他的答案,可是现在,他已有七八分的怀疑。
他记得那个小魔头侮辱自己、挑逗自己,却不记得她有半刻伤害过自己。
“不是。”
藏书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丢出,在平静的湖水之中炸开了一道波涛骇浪。
云泽脸色苍白,又问,“那是何人?”
“这件事,你自己去揣摩,我能说的不多,不过引你不要陷入歧途罢了。”藏书说着, 从袖中取出一个瓶颈细长的玉瓷瓶递给了他,“这个东西你拿去,她秉性如此,你招架不过来的时候,就给她喂上一颗。”
藏书喝空了茶,转身朝着里屋走去。
见他算是下了逐客令,云泽也不再多留,朝着外面走了去。毕竟那坏姑娘还在外面等着他,天寒地冻的,若是将她等急了,还不知道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走到藏书阁外,穿着大红色披风的女子坐在大雪之中,浑身落满了素白的雪,手边被遮挡起来的酒菜还流淌着香味。她轻勾着唇角,不时舔舔舌,倒是极为享受的模样。
他走上前去,冷冷朝着她头上砸了一个暴栗下去。
“走了,吃饱喝足了没?”
她没有半分懊恼,只蓦然抬起头来看他,大红色的披风帽子盖在脑袋上,只露出半张小脸,一双乌黑深邃的双瞳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像极了一副山水丹青之中忽然闯入的倾世佳人。
他愣着,她笑着好久,得逞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声问道。
“喂……好不好看?看够了没?”
某人脸色一僵,一手拎着她的披风,将她连披风带人一同给拖走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觉得我穿着大红色的披风可好看了吗?肤白胜雪,在一片茫茫的雪色之中,又耀眼夺目,又美不胜收,简直像是一幅画一般。我可是研究了好久,特意在我墟洞之中翻找出来的。”走出九霄殿的领域后,她摆脱了他的束缚,不满的睨视着他,脸色甚是不好看。
他僵硬的勾了勾唇,视线从她头顶瞥过,“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难道你不喜欢吗?”她洋洋得意,勾着一双狐媚的眸子,凑到了他眼前,就差分毫,便要亲了上去。
他蓦地停下脚步,才阻止了她的恶作剧。
他皱眉,故作冷漠,“我为何要喜欢你?”
“我好看!”
“你还是这么不要脸。”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良鸢已经够不要脸,鱼十三又是一个小不要脸,如今两人重叠在一块儿,真是要有多无赖,便有多无赖。
“难道不是?”她微微踮脚,双眼在他面前眨,鼻尖和他触碰着,眨眼的时候,纤长柔软的睫毛,正好从他眼皮上轻轻扫过。
“是。”他转身,避开眼前的臭不要脸,绕路往前走了去,“可我不喜欢花瓶。”
“谁是花瓶?”她美目流盼,带着一抹子娇嗔,手中黑雾一染,将他捆了起来,得意的翘着眼角,“小郎君,你才是花瓶,不过你如此赏心悦目,我断然是不会嫌弃你中看不中用的。”
云泽无奈的看着她,转瞬从她的束缚之中逃身,落到了她另一侧,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给你吃个东西,你要不要?”
“你从藏书阁中给我带的礼物?”良鸢扬眉一笑,在他身上扒拉起来,“我就知道,玉袍老神仙肯定不会对我这么无情的,他知道我就在外面,必定……”
“把嘴张开。”
恩?
她照做,把嘴张开,一颗甜甜的豆子落入舌尖。她细细咀嚼,品尝着味道,喜滋滋的咽了下去。
“味道还……”
她话音卡在一半中止,伸手捂着嘴,瞪大了眼,盯着他。
“你们合起伙来整我!”她张嘴比着口型,跟着指手画脚,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隐不住身形。她气恼的再试了试隐身,才发觉浑身的力气被压制住,根本使不出来。
“这是藏书给我的,你若是听话,我也不会再用你身上。”他瞧着她的模样,自是又好气又好笑,一双美眸流转,委屈巴巴的,仿佛马上就能哭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