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东风虽恼怒，但并没有真的闯入犹通山洞之中，甚至都不惜的看一眼尤面便拎上秀葽离开了犹通山。
返回途中，秀葽身上的疼痛渐渐隐去，渐渐恢复的灵力也帮助她将伤口愈合。身上爽朗了，她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道，“鬼王哥哥，当年你真的为了白露姐姐而掀翻了冥府吗？”
冷不丁被提起往事，斩东风思绪也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他没有否认，“年少轻狂罢了。”
“我猜那冥王肯定被气疯了，”秀葽轻笑，她从前在灵巅也见过那位大名鼎鼎不苟言笑的冥王上天庭述职，因而便脑补出了那位大人翘着胡须怒目圆瞪的表情。
“是气疯了，不然也不能将我一纸状告到帝君那里。”
“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哥哥竟然是长生天的五殿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斩东风冷哼一声，有些嫌弃地睨一眼秀葽，“你跟着那个乾安太子尽学了坏毛病。”
秀葽讪讪耸了耸肩，垂眸去看云下的风景，却发现他们已经越过了灵巅。“鬼王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啊？”
“既然‘休血’已经修缮完成，我自然也履行与你之间的诺言——祛除石魂疫。”斩东风看到秀葽表情转喜，顿了顿接着说，“我去犹通山接你之前就已经吩咐缪钰先赶往皇城，让她先行探查病情。”
乾安皇城，牡丹凋零，昔日繁华胜景如今只剩下遍地哀嚎。
“叮铃——叮铃——”寒风中夹杂着铃铛碰撞的声音，空灵而凄惨，满城都聚集在一座简易搭成的神坛前。
“风的父亲，雨的母亲，生命之源，死亡的尽头，请你收下来自这片土地的忏悔！”奥泽将法杖举过头顶，转了几圈后收回手中，重重落在地面之上。
法杖直直矗立在神坛之上，而奥泽虔诚地伏下身体，神坛下的百姓们也蹙紧了眉头弯身，伏地一片。
而被绑在石柱上的明斯乔冷眼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的父母含泪感染石魂疫去世，她的兄长还在边境奋勇杀敌，而这群曾经将明氏捧起的臣民们却要将她焚烧祭天。
这群愚民们，他们不信刀刃，不信誓言，偏要信一个来自外邦的巫师。
明斯乔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拯救这群愚民，唯一清楚的是，即使她今日死在火焰之中，他们也不会清醒过来。
“公主，请你为你的臣民赠些祝语吧！”奥泽俯首转身，朝明斯乔叩了三拜。
神坛下的愚民们也随之叩首。
明斯乔嘴角勾起冷笑，开口之前咳嗽了两声，“乾安子民们，你们背弃了明氏祖先，背弃了父皇和皇兄，背弃了本公主，休想得到任何祝福！不仅没有祝福，我还要诅咒你们，诅咒整个国家都随着明氏的灭亡而湮灭，诅咒石魂疫像我的怨恨一样疯狂生长，直到将整个乾安国吞没！”
她说罢，仰面朝天大笑了起来。
而神坛下的乾安子民全部都因此打着冷战。
奥泽没有一丝动容，他起身他慢踱步到明斯乔的面前，略带欣赏地看着她，而后从衣摆中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光映在明斯乔的脸上，好像划破了一道口子。
“奥泽法师是后悔了，取来匕首准备凌迟我吗？”明斯乔狠狠往奥泽的脸上啐了一口口水，下一刻她的冷笑僵在了脸上。
没有一丝迟疑，奥泽将匕首刺进了明斯乔的胸口中，鲜血淌入了奥泽手中特制的容器当中。
那些乾安子民还伏着首，若是有人此时抬头看看，便能发现这个神乎其神的巫师不过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但——没有人抬头，他们没有一丝怀疑巫师的权威。
火把倒在了明斯乔脚下的树枝上，火舌越来越大，先是点燃了明斯乔的裙摆。明斯乔能清楚感受火焰与肌肤接触的滚烫感，但她没有力气尖叫，鲜血将她的生命渐渐耗尽。
一炷香后，众目睽睽之下，明斯乔变成了一句枯黑的尸体。
“无知凡人，妄图祭天来降下福报吗？用一个女人的性命来交换，于杀人有何不同？”天雷滚滚，乌云聚集在神坛之上，带着威严的声音响彻天空。
刚刚直起身子的百姓们又重新趴回了地上，“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哼，狗屁神仙！”
奥泽目光直直盯着头顶的乌云，视线中看到一道黑风盘旋而下，恰是落在他的面前。少许，那黑风旋开，露出了包裹在其中的两人。
斩东风目光冷冷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奥泽的身上，挑了挑眉，“谁给你的脸面来祭天？也不看看自己那张驴脸，看了就叫人恶心。”
“斯乔——斯乔——”秀葽甩袖，将包裹着明斯乔尸体的柴灰扫开，握着她的手腕感受她的生命。
不幸的是明斯乔确实已经被烧死，幸运的是，秀葽捕捉到了空气中她最后一丝游走的生命力。没有一点犹豫纠结的时间，秀葽立即将自己刚刚恢复的灵力源源不断过渡给了明斯乔。
点点荧光从秀葽的身上滑向明斯乔的体内，经过的皮肤渐渐变得水润白皙，唇部也红润了起来。除斩东风外，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唔——”明斯乔蹙眉，而后突然睁开了眼睛，扶着胸口喘着粗气，好像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很快，明斯乔便明白过来，她刚刚是真的死了。
秀葽将剩余的灵力收回体内，虚弱地倒在了明斯乔的怀中，朝斩东风抬了抬手，“哥哥，救人要紧。”
“他们不是神仙，他们是妖怪！”斩东风还没有开口，奥泽便抢先一步大喊，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直直向秀葽抛去。
秀葽耗费太多灵力根本无暇防守，符纸恰巧落在她的脸上，当即烫出一片红痕来。
“她是妖女！妖女！大家绝不能被他们欺骗了！”奥泽大声呼喊。
“妖女！”
“妖女！”
人云亦云，所有人都开始大喊着，仿佛如此便可以减少自己内心的恐惧。这个世界太过于复杂，他们害怕战争，害怕石魂疫，害怕妖怪将他们用来果腹。
恐惧，一点点消磨着人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