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帝君有心为碧无主持公道，可碧无那一脸的“他负责我没意见”的态度就很难让他开口，斟酌再三只能遂了姑娘的意，摆摆手随他们去了。
碧无莞尔，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蕴和好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拱了拱手，算是告别，随后跟上碧无的脚步。
两人一直除了极罗殿外的莲花池，无言走到那栋被蕴和手滑砸烂的仙邸前，碧无看着蔓延狼藉，不禁咂舌，“诶，蕴和，我眼神不大好，怎么觉得你根本不像是手滑啊？这稀碎稀碎的瓦片石砾，你运气的时候是选择性失明了吗？”
“还好吧，很严重吗？”蕴和不以为意道，仅存的那点歉意早就随着碧无“随便”的态度而烟消云散了。
只要她不追责，也就是侧面映证了她自己也不喜欢这座仙邸的落处。
碧无听到他的回答，哈哈捧腹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蕴和，我们这算是和解了吗？”
“和解？”蕴和表示，自己并不明白碧无在说什么。
“你气我在灵巅种了寒梅，我气你态度恶劣，这些你都不知道吗？”碧无看着他渐渐明白的表情，更加气，“原来这段时间只有我一个人在生闷气。蕴和，我真是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是我百年难得一遇的仙友呢，真是让我失望。”
蕴和看着碧无急得跳脚的模样，手不自觉抚上了她的头顶，两人都是一愣，他只能尴尬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百年难得一遇，那一百年前你遇上的那位仙友是谁？若我认识的话，肯定要去讨教一番的。”
“我那是形容词。”碧无偏头躲开蕴和的手，干咳了两声，企图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时间不早了，你不准备回灵巅去准备年夜饭？”
“嗯，走了。”蕴和牵起碧无宽大的衣袖，将她按在自己的身前御剑飞行。他法力高深，所以操纵“洗尘”剑十分游刃有余，但碧无却有些头晕，明明没有喝酒。
最后还是蕴和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回过神，“等会儿你带着阮煜一同去问缘坞吧，我等你开饭。”
碧无后知后觉从“洗尘”剑跳下来，甜笑着点了点头，“好，你等我。”
蕴和点头，重新御剑飞行，似一道疾风般回了灵巅。
碧无放眼观察了一番扶生馆，屋檐下挂着两个燃着红烛的灯笼，春联整齐贴在门两侧，过年的气氛被烘托到了极致。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春联上的字：梅香凝雪美酒千杯辞旧岁，柳绿含烟银花万朵迎新春。默读完，不禁觉得自家的阿煜真是文采斐然极了，书法也相当了得，比自己这个半吊子神仙强多了。
今后若是她这个神仙陨落了，阿煜也不至于饿死，毕竟可以给人写写春联什么的来养家糊口。想到这儿，碧无便长长吁了一口气，心情更加愉悦了。
阮煜已经将所有的洒扫工作都完成了，久久不见碧无回来，便准备到门口去等。可他视线刚触及到门槛处，便看到了着烟水百花裙的碧无，绿綾松松垮垮遮在眼眸前，整个人都冒着雾蒙蒙的仙气，慵懒而美好。
阮煜摇了摇脑袋，正经道：“上仙，您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来，外面风很大。”
“阿煜，我在看你写的春联呢。”碧无背着手走到阮煜面前，任重道远地拍了拍阮煜的肩膀，“没想到你书法这么厉害，让我很意外。”
阮煜最近好像又长了个子，如今她想要拍拍孩子的肩膀都需要踮起脚尖来够了。碧无不禁有些担心，若是以后都拍不到阮煜的肩膀了，那她的仙面岂不是全都丢了？
阮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没有，也就一般般。您也知道，我不聪明，唯独比别人强的就是肯吃苦肯努力。书法本来就需要勤学苦练，正好让我给歪打正着了。”
“不错不错，以后我也有炫耀的资本了。”碧无对阮煜是越来越满意了，“等蕴和给我们修好了仙邸，我就把你送到文曲星座下去，他聪明，肯定对你更有帮助。”
阮煜惊喜道，“多谢上仙。”
碧无这时还不知道，自己今后的仙生都住不进天界的仙府去了，蕴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修缮。苦巴巴等着他修缮仙邸的人到头来也只有碧无和华清武神两个人罢了。
入夜，岚城的大街小巷都被灯笼的暖光给照亮，即便是冬天也烘地人心头暖暖的。
碧无没有选择快速的出行方式，带着阮煜徒步去灵巅，不免在街上看到了穿新衣举着糖葫芦乱跑的小娃娃们。
小娃娃们也都认识这位独居在扶生馆的漂亮郎中姐姐，将碧无团团围住，嘴甜地要压岁钱来。
碧无往年都不出门，难得今年兴致高，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把小珍珠来供孩子们挑，一个个颇有耐心地听他们说完吉利话。
等他们抵达问缘坞的时候，夜空中恰好炸开了许许多多的烟花，五颜六色，大的小的，仿佛近在咫尺一般。
亲自来迎接他们的蕴和也恰时看到了夜空中这么唯美的一幕，脚步顿了顿，无声与他们一同抬头望着。等烟花歇息的时候开口，他眉眼温柔，“进来吧。”
“今日夜空如此好看，我们就在外面吃年夜饭吧，屋里面太热了。”碧无顾自坐到了神树下的石凳上，指尖敲了敲桌面，对阮煜吩咐，“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在屋里面吃吧，蕴和陪着我就行了。”
阮煜看向蕴和，等他开口。
蕴和忽而笑了起来，妥协般地坐到了她的对面，“正好做了两份年夜饭，阮煜，你去端一份出来，再拿壶清酒来。”
阮煜进了问缘坞。
碧无撇了撇嘴，“明明是我的仙侍，却最听你的话，真是让我丢面。”
“有吗？阮丘也很听你的话。”
“蕴和，阮丘说我长得很像你爱过的那个姑娘，她是不是就是这棵神树的树灵？”碧无下巴指了指蕴和背后枝繁叶茂的神树，话题拐地有些伤感。
蕴和眨了一下眼睛，幽潭荡开一圈圈涟漪，“除了眼睛，都很像。”
阮煜和阮丘将菜肴一一放到石桌上，还想听什么八卦却被蕴和用眼神屏退了，神树下又变成了两个人独处。
“除了眼睛——”
碧无小声地呢喃了一句，脑中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敛起笑意，往后仰了仰，抬起手伸到脑后。
蕴和顾自倒着酒，举到半空中，视线猛然撞上了碧无的眼睛。
那是一双紧闭着的双眼，睫毛长长，眼皮白皙，令人遐想。
碧无将绿綾放到蕴和的手中，将脸庞凑过去，“蕴和，现在呢，还像吗？”
“不像。”
“啧，真的不像吗？”碧无有些惋惜，丝毫没感觉到自己在触碰蕴和的底线，“那我一定比她好看吧。”
她的脸就在眼前，寒风吹过耳垂，蕴和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不像，太不像了，她从来不会摆出这样勾人的模样，不会这样自信地在他面前甜笑。
可寒风吹过来的味道，却像极了那年的冰皮绿豆糕，凉凉的，甜甜的，让他控制不住伸出了手。
手碰到她面上的肌肤，触感太过清晰，碧无和蕴和都怔住了。
“你——”
蕴和抬起另一只手，绕到她的脑后，将绿綾重新为她系好，“整个天界，似乎还没有人能比得过你的风姿。”
“唔——这倒是真的。”
碧无心满意足地坐回到自己的石凳上，拿起筷子往嘴里送菜，享受地在口中咀嚼着，恨不得将方才的小鹿乱跳吞进自己的肚子里，最好赶紧消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