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蕴和左右打量了一番碧无的周身，确认她没有皮肉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想着如今已经搞清楚了犹通山的不寻常，也能平安带碧无回灵巅了。
白露请蕴和坐下，“则天将军是镇守天界的大将，又是帝君得力的左膀右臂，这次来犹通山究竟是何原因？我本来不想问，但又怕天界对犹通山有什么不好的偏见。”
“白露夫人不必担心，我此番来只是查清犹通山的缺口是何原因造成，眼下既已经知道鬼王平定犹通山恶灵，就回去复命了。”
说起犹通山的那一处缺口，白露是不愿意提起斩东风的混账事的。但毕竟犹通山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神山，虽说戾气生生不息，但总归它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帝君的心，如今是不得不说。
“那日，我与鬼王吵架，鬼王吃醉了酒，用力过猛才致使犹通山陷落。说起来，是听不好意思启齿的，但还是对你解释清楚为好。”白露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如今我和鬼王重获新生，陈年往事也不想再去清算，谁亏欠了谁，谁多予了谁，都随风飘散吧。”
碧无适时开口，“白露有了身孕，很快鬼王之子就会诞生。”
蕴和看白露面露绯色，居然也开始怀疑斩东风那满身的戾气，难道真的被他驯服了吗？
“容幻。”
蕴和转眸，见斩东风出现在茶馆的二楼拐角处，且正脚下生风怒气冲冲朝自己走来。他从凳子上起身，剑鞘握在手却不拔出，风轻云淡见他走到自己的三步之内。
两人身量都高，妖冶的丹凤眼对上如雾似风的清澈眼眸，饶是蕴和神力遭陨星丹的压制也没有在此时输给斩东风。
碧无微微颌首，并没有说话。
斩东风唤蕴和为容幻，蕴和竟也没有反驳，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们一个天界一个鬼地，为何会是旧相识？而斩东风又为何唤自己为秀葽？
她知道自己此刻不应该纠结于这等儿女情长，偏偏整个人都乱的不行。
“你来做什么？”斩东风语气并不和善，白露赶紧站起来解释，“则天将军是与秀葽一同来的乾安城，两人走散，刚刚才重逢。”
斩东风听罢怒气更盛，看了看秀葽，一把按住蕴和的肩膀将他带出了茶楼。
碧无察觉到两人的气息都消失不见，问白露，“发生什么了？”
“没事，我们且安心听话本就行，一会儿她们就回来了。”白露抚了抚自己的衣裳，吩咐薛诏退出房间，“关上门，别让人打扰我们。”
周遭相对安静下来，楼下说书人的声音清晰传进二人的耳中，碧无也明白了白露此番做法的意思。她手腕往前伸，探到了微凉的茶杯，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水，“白露姐姐，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
“嗯。”
白露点了点头，她再了解不过自己的身体，虽然这种变化很微妙，但她还是清楚感受到了。
“恶生恶，暗生暗，诅咒孕育诅咒，斩东风是三界第一个鬼王，此前再无任何历史记载，你觉得是为何？难道他是第一个堕下凡间的神吗？”
“历史从来都是后代人的历史，若是不堪入目，自然要粉饰太平。”
碧无点了点头，“宇宙洪荒，万万年，我们看不到时间的来源，也看不到时间的尽头。天界也不是只有极罗大帝一位帝君，此前陨落的帝君都化为浩瀚烟云，但为何偏偏对鬼王没有任何记载。”
“秀葽，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只想问你究竟有什么解决办法？”白露有些心急，她是好不容易才对秀葽开口，实在是找不到法子。
“堕胎。”
“不可能。”
“你不想活命吗？”
白露沉默，晶莹的泪水自面颊滑落，哽咽道：“哪怕是付出这条命。”
碧无一把按住了白露的手，感觉到她的皮肤已经开始干涩。没错，这一对儿女在毫不怜惜地汲取着她的营养和生命。“你现在还能强颜欢笑瞒着鬼王，但用不了多久，他还是会知道的。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他总不能让我把孩子拿掉吧。”
“你觉得呢？”
白露又再一次沉默了，她太清楚斩东风的为人，也料定他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可是，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任何母亲，都不会用孩子的生命来苟且偷生。”
碧无知道自己再劝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白露姐姐，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
“呵，”碧无失笑，“我们萍水相逢，你何必对我如此信任？”
“你是斩东风的妹妹，不会伤害我的......况且你也没有将孩子们的事情告诉斩东风。”
碧无点了点头，她是不忍心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一方面，她医者父母心，不愿白露与自己的骨肉分离；另一方面，这一对孩子若是出世必定要扰乱三界，她不敢贸然有任何行动。
“若你相信我，待我回到扶生馆，必定为你找到保住孩子的方法。”
听到碧无这么说，白露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棵稻草一般沉沉松了一口气，紧紧握着她的手，“秀葽，你听我说，假若真的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你必须答应我替我保住这一对孩子。”
“我......你先别胡思乱想，安心交给我。”
“你先答应我，否则我的心总是高高悬着。”
碧无虽然看不见白露的模样，但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自己悉心照料，即便是为了让她安心也得答应下来才行。
她重重点了点头，“我一定会保住你的孩子。”
茶楼外不远处顶着皓月的城楼上，蕴和覆手挣脱斩东风的钳制，往后撤了几步凉凉看着他。
“你不是说秀葽死了吗？”斩东风质问，呼啸的风卷起他的长袍。
蕴和还是冷冷看着他，“是啊，死在了你的手中，死在我的怀里。”
“那她为什么......”
“你想问为什么，我也想问，凭什么你烟消云散还能再复活？！当年你走火入魔杀红了眼，就连秀葽也不放过，凭什么还能站在我面前叫嚣？”
斩东风一把掐住了蕴和的咽喉，微微眯眼，“只要我用力，现在就能把你给杀了，你信吗？”
“你想杀便杀。”
斩东风足足深吸了三口气才不甘心地松开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你放屁！”
“如果不是到犹通山遇到你，我也不敢相信原来她就在我身边。她如今是极罗大帝身边的逍遥散仙，碧无仙子，换了名字，换了身份，也换了记忆。”
斩东风蓦地消沉下来，“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也许是我的原因呢。”
斩东风抬眼看了看面色好不到哪里的蕴和，沉沉叹出一口气，“也是，足足耽误了她两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蕴和没什么好说的。
“别的我不管，秀葽必须留在我的身边。”
“不行。”
“上一世我赶她走是觉得自己保护不好她，如今我见她额间梨花封印已解开，我也涅槃重生，是时候让她回到我的身边了。”
“我要与她成亲。”
“哈？”斩东风挑眉。
蕴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洗尘剑，又仰面看了看月亮，他原先是还没有考虑好，可一听到斩东风要她留下，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了。
“我为帝君辛苦三千年，将三界打理的仅仅有条，如今我要娶一位妻子，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