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碧无感觉胸上被千斤锤砸过一般，身体被撞得向后退去，多亏蕴和及时出手在身后护住她，这才令她安然无损。
帝君离开案桌，一步步逼近碧无，目光如剑刃直盯着她，“一派胡言！”
“吃惊吗？我居然会知道这等天界秘闻。”碧无微微弯着身体，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嘴角噙着讽刺的笑容。对于自己将帝君逼到生气，碧无竟然有种得逞的感觉。
蕴和将碧无圈在身后，低声道：“碧无，别说了。”
帝君挥袖，将蕴和赶到一旁，直面与碧无对视住。
“谁告诉你这些的？”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只不过我从不相信罢了。”
帝君眼眸微微温和下来，他从来都没想将自己的儿女逼到绝境，自以为一步步向后退。可似乎，沧海桑田后，他却还是下旨将儿子封印在了犹通山。
碧无慢慢抬起手，抓住帝君洁净不染纤尘的衣袖，难以名状的触觉催酸了她的鼻尖。
父亲，对于碧无来说，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呢？
这个问题当是时突然冒了出来，而碧无却找不到正确的答案来回答。
“骨肉分离，犹如十指断心。纵然哥哥有错，他也是有苦衷，请您收回成命。”碧无屈膝，跪在帝君的面前，几千年来第一次放下身段来乞求自己的父亲。
这个女儿，是很好的。
帝君很庆幸能将这个孩子保留下来，这是他失去儿子外最大的安慰。这个孩子很像她的母亲，很要强，也很坚持自己的想法，从来都是昂着下巴睥睨旁人。就连对着他这个父亲，都不过分亲昵。
见帝君沉默不语，碧无一咬牙，俯身叩在了地面上，“请您收回成命。”
“砰！”
就在此时，极罗殿的门从外打开，连理仙子找急忙慌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入目便看见碧无跪在帝君脚边，以为她疯言疯语惹帝君生气，赶紧喊道：“看在碧无有孕的份上，请帝君不要降罪！”
碧无哭笑不得，这连理仙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回头，冲连理仙子使眼色，请她千万不要再说了。
帝君有些摸不着头脑，拎起碧无的手腕。
“蕴和的孩子吗？”
碧无难为情地闭上眼睛，缓缓点了一下头。
莫名被扣屎盆子的蕴和愣在原地，耳边无限循环着连理仙子的话，又清晰看到碧无点了一下头。
如果他没有像碧无一般失忆的话，他应当是......
不，肯定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帝君慢慢松开碧无的手腕，转身，沉默不语一直走到堂上，在那张金龙盘绕的座椅上坐下。
碧无回头去找蕴和的目光，发现他有些出神，只能无奈地抿了抿唇。
一孕傻三年的连理仙子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说出了多么严重的事情，悄咪咪挪到碧无的身旁，低声说：“对不起。”
“蕴和。”帝君突然开口。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蕴和被唤醒过来，往前走了几步，俯首，“帝君。”
“下月初五，日月交辉，是个通天达地的好日子。你觉得呢？”
“一切听从帝君安排。”
帝君嗤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是故意要用这种非常手段来逼迫我同意你们的婚事。”
蕴和赶忙跪下，“但听帝君处罚。”
“得了，事到如今，生米煮成熟饭，又有什么能说的？你只记住今后要加倍对碧无母子好便可，儿孙自有儿孙福。”
“谨遵帝君教诲。”
则天将军是九重天上最有能力的后辈，能力卓著，帝君对于这位神将是满意的。从前他百般阻挠两人的婚事，只是不愿再看到掌上明珠再次受伤。可既然碧无已经有了身孕，这对天界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他也没理由让这孩子如她的母亲一样成为没有名分的私生子。
争执来争执去，倒不如成全了他们，也算是最近的一件喜事。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抱上外孙，帝君对碧无胡言乱语的过错也不大生气了。他拟好奏折，交给连理仙子，“你是碧无的好朋友，那便交给你筹备好了，务必昭告三界。难得......天界有这么大的喜事了。”
“臣定不负帝君嘱托。”
蕴和将碧无从大理石地面上扶起来，弯身替她整理了一番衣裙。
“碧无，明日我就会昭告三界你的真实身份，这些年是委屈你了。”
碧无没有开口，做了礼便退出了极罗殿。
能有至高无上的尊贵身份，这确实是一件极风光的事情。可关键是，碧无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她甚至讨厌帝君这样粉饰太平的做法。
走过莲花池，连理仙子与两人告别，蕴和忍不住开口询问：“这孩子是斩东风的，对吗？”
“是。”
蕴和轻轻松了一口气，“斩东风今日被封印，我眼睁睁看白露死在他的怀中，十分悔恨没能将她保护下来。既然你将那一双孩子转移到了自己的体内，我也就微微放心了。”
“是白露强行转移到我身体里的。”
“什么？”
“她趁着我昏迷之际，启动了天玑炎，将她肚里的孩子转移到了我的体内。”碧无慢慢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她衣裙宽敞，因此帝君才没能察觉出她的变化。
蕴和将手放在她的肩上，以期这样能让她的心里好过一点。
“蕴和，你愿意抚养我哥哥的孩子吗？”
“当然愿意。”
碧无轻轻点了点头，“能有你这样声名显赫的父亲，也是他们的福分。”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终于能成亲，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我很开心，你呢？”蕴和眉眼都是欢喜。
他思了这么长时间，盼了这么长时间，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蕴和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欢喜。
显然，碧无并没有那么欢喜。
她端着手往前走，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不大想搭理他。
蕴和后知后觉到她的不对劲，快步上去与她并肩，“你不开心吗？”
“不开心。”
碧无如实回答。
“因为斩东风被封印烬楼一事？”
碧无站定，仰面看着他，“并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蕴和，我说了，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情。难道，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对于你狠心求娶妙之，对于你毫不怜惜刺死我，对于你将天下安危放在我之前，你真的没有半句话可说吗？还是说，你觉得这些可以轻易翻过重来？
也许蕴和可以做到，碧无觉得自己是放不下的。
蕴和总算明白过来碧无的意思，他敛起了笑容，沉默少许才开口，“我很后悔，当时没能保护你。我很后悔许下诺言，那一剑我同样也刺给了自己，也许这根本不及你万分之一的痛。”
“那么多事，你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我就会原谅吗？”
“我不求你原谅。”
“那你何必答应帝君娶我？你大可不必，省得为我劳心劳力。我、兄长、父亲三人之间的仇怨，犯不着你过来掺和。”
蕴和蹙眉，不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碧无，我心中爱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从前我可以借口是身不由己，但从现在开始我想与你荣辱与共，你明白吗？”
碧无相信他，但却并不相信自己。
“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不受任何人的束缚。”
“我宁愿被你束缚。”
这一句话，似是一支利箭刺入碧无的心脏之中。